梁挽颐拿着手机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亮起的屏幕上,陈莺发来的消息宛如一道可怕的催命符,重重地敲在她的大脑里。
她迅速按灭了屏幕,仿佛这样,就可以不被那双眼睛看到一般。
梁挽颐想逃,可窥视感无处不在,她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逃。
对了,徐馨雅说过了,要找到“门”,只要能找到“门”,她就可以获救了!
视频里的地方,也就是梁挽颐大一暑假去的那个地方,她记得那里叫塔拉津村,是西北地区一个自然景区。
梁挽颐深吸了口气,再次打开手机,开始在网上订机票。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塔拉津村的交通依旧很不便利,据说是为了保护当地的自然风光,避免污染。
没有直达的飞机,需要转机,下飞机之后还有九十公里的车程。长途汽车每天只有一班,还是早上六点的,所以大部分到那里旅游的人,都会选择拼车或者包车。
梁挽颐很快就订好了机票,现在是夏天,正值暑假,不少学生会出来旅游,但是那个地方是一个冷门景点,人应该不会太多。
梁挽颐依稀记得塔拉津有个“星空公园”的美名,因为光污染很轻,海拔又比较高,是个非常合适的观星点。
大一那年,梁挽颐也是第一次见到距离那么近的银河,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回忆到这里,她突然止住了,脑海中一幕幕浮现出的画面让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她清晰地记得,就在刚刚,就在她还坐在车里、看着那张星空的照片、记起当年的旅行的时候......她分明就根本想不起她当初去的是什么地方!更不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
整段记忆就像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从她的大脑里被完全挖了出去。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记得自己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过去的,还订好了机票,甚至回忆起了那里的银河!
梁挽颐紧咬着嘴唇,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屋子里也没开空调,她却感觉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所以说......她会在这场旅程中逐渐想起当年发生的事吗?
恍惚间,梁挽颐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古怪的认知,就好像并不是她回忆起了那个地方,而是那个地方在召唤她。
这个概念很抽象,就像是徐馨雅的那句“真相拥有活着的特质,可以顺着你的想法入侵”一样的抽象,可梁挽颐却觉得她的猜测非常合理。
梁挽颐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了,不早了,她订的明早的机票,还要早起,现在也该回去了。
她想了想,将电脑连上手机的热点,把视频传入了手机备份,又把u盘小心地收了起来,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徐馨雅留下的钥匙只有一把,拿到钥匙走到这里的,只有她一个,其他人要么像林檬檬那样已经消失了,要么像陈莺那样,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替代了,变成了“敌人”。
所以梁挽颐觉得没必要将这段视频留在这里,如果落到了陈莺的手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别的麻烦。
想起陈莺,梁挽颐的呼吸又有些不太顺畅了,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一直在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她其实很害怕。
那份恐惧就像是隐在心底的一根紧绷弦,不能轻易去扰动,否则不是发出剧烈的震颤,就是彻底断掉。
梁挽颐坐电梯到了车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往回开的时候她都是尽量走大路,好在一路上陈莺都没再给她发消息,她也没打算回复。
明天她就坐着飞机走了,虽然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距离也不一定能保证安全,但好歹算是心理安慰了。
希望可以顺利找到“门”,梁挽颐慢慢捏紧了拳头。
她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不仅是为了她自己。
梁挽颐垂眸看了一眼被她挂在手机绳上的u盘,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梁挽颐停下车后,就进了楼道,在电梯间等电梯。
等待的过程里,她打开了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塔拉津村”四个字。
很快,大量的信息就涌了上来。
塔拉津村,是一处位于西北地区的小村庄,依山傍水,有着“星空公园”的美名,是最美六大古镇古村之一......
和梁挽颐记忆中的差不多。
她快速浏览着这些文字,很快就注意到了一篇似乎很久远的公众号文章。
“三名女大学生深入塔拉津村内部,其中两名不慎落入塔拉津湖中去世。”
文章的发布时间是五年前,正好是梁挽颐读大一的那年。
这是在说黄采芹和林檬檬吗?
梁挽颐仔细阅读了起来,可是她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文章并不是在介绍那次事故,反倒是偏题地讲起了塔拉津湖。
“塔拉津湖如玉带般环绕着塔拉津村,坐落于深山密林中,是内陆最深淡水湖之一......”
“塔拉津湖最为出名的,不仅仅是它美丽的风景,还有那些和它有关的神秘传说。据当地牧民称,塔拉津湖中生活着一只巨大的湖怪,曾有人亲眼见过湖中掀起巨浪,巨大的触手伸出,将在湖边喝水的马匹拖入了水中......”
“有人说,湖怪也许是一只巨大的章鱼,生着无数只触手;有人说这只是一种巨型大鱼,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当然,还有人说,曾有人顺着塔拉津湖一路前行,于湖水的尽头发现了一处宏伟壮观的宫殿,那是伟大的蟒谷王的王陵,而所谓的湖怪正是王陵最忠诚的守卫......”
文章的最后,总算是扣回了主题。
“......也许那两名落入湖中不慎丧命的女大学生,正是被这神秘又可怕的湖怪拖入了水中呢。”
评论区一片骂声。
“什么狗屁不通的营销号,就知道吃人血馒头!湖怪都出来了!”
“真能扯,怎么不再扯一点,直接说是找替死鬼的得了!”
梁挽颐慢慢收回了目光。
蟒谷王,湖怪,王陵......
这又是什么?
分明是安静躺在屏幕上的文字,梁挽颐却生出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那些文字好像活了似的,伸出无数根须,长牙五爪地从她的眼睛往里钻,直钻入她的大脑里。
并不仅仅只是文字表述出来的内容,像是还带着更多的疯狂的知识疯狂涌入,炸得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篇文章有问题!
梁挽颐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已经来不及移开视线了,她的目光无意间再次落在了文章的发布时间上。
“1秒前。”
怎么可能!她刚刚点进来的时候明明标注的是五年前发布的!
文章的发布者是一个昵称为“你在哪里”的黑色头像。
梁挽颐再定睛看去,那些文字便扭曲成了一片片混乱不堪的词汇。
“伟大的蟒谷王,请引领我等卑微的仆从看清世界的真实......虚假的宿命献上无上的赞歌!于深沉的黑夜中向我等展现了最真实之可怕......窥探到已处于银河之外的漆黑未来!......咀嚼着亵渎的符号,不过是来自于两百五十四万光年外的逃亡者......”
这胡言乱语般的呓语分明毫无意义可言,却让梁挽颐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似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压在她的肩上,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袭上心头,她很快就注意到,原本一片骂声的评论区竟然也全都变了。
所有人的头像都变成了漆黑的一团,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像是雾气,又像是某种腐烂发黑的肉块,好似还在一下下地蠕动着,像在做着某种朝圣。
所有的评论都变成了同一句话。
“梁挽颐,你在哪里?”
“梁挽颐,你在哪里?!”
“梁挽颐,你在哪里?!!”
越往后,感叹号就越多,一行行排在一起猛地撞入梁挽颐的眼里,明明只是漆黑的文字,那种强烈的恶意和急迫却仿佛冲出屏幕,将人一口吞掉。
梁挽颐的冷汗已经下来了,“它们”又找上来了吗?
“它们”甚至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它们”想干什么?是想像抹除林檬檬那样把她也抹除掉,还是想像替代陈莺那样,替代她?“它们”想从此披上她的皮,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梁挽颐不敢细想,好在这种情况她已经经历过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异常来,否则“它们”就会看到她。
正在这时,电梯到了,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梁挽颐猝不及防之下,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差点儿把手机给摔出去,冷汗已经把她后背的衣服完全打湿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梁挽颐几乎屏住了呼吸,还好门后并没有人,更加没有出现那些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可怕怪物。
“它们”是看不到她的,梁挽颐努力安慰着自己。
她迈出有些发软的腿,尽量镇定地走入了电梯,然后伸手去按楼层的按钮。
她住在顶层十八楼。
梁挽颐的食指慢慢在楼层按钮间滑动。
15,16,17......
她的手猛地顿住了,一颗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下。
十八楼呢?十八楼怎么消失了!
加上负一层,电梯里的两排按钮原本不是左右对称的,可现在却排列得极为整齐,本该在“17”之上突兀而出的“18”不翼而飞。
梁挽颐的手僵在空中,不知往何处按下,而那阴森恶毒的窥视在这一刻好像无限放大。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紧紧地贴着她,兴奋地转动着复眼,只等她露出破绽,就会将那蠕动咸湿的目光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