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她的轻笑让临渊怔了一下。

宁安却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帝君从前总是挑我的错处,原来很多事情自己也未必想得开呀。”

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也有自己的选择。我想对于先天帝而言,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坐在天帝宝座上的是谁,也不是身陨之后的称颂赞誉,而是他想去守护苍生,所以他就这么做了,义无反顾,不曾计较得失,也不曾有半点犹豫。”

“他以自己的性命去终结仙魔大战,没能实现抱负固然可惜,可总会有后来者代替他实现他还没来得及实现的一切。仙族会有人懂他的苦心,也会有人与他有同样的抱负。”

宁安慢慢抬头望向满天的繁星,认真道,“帝君,这是他的选择,是他为了苍生为了挚友做出的选择。是因为他信任你,他相信你一定会和他做得一样好,甚至更好。”

“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也是一样,自他们选择入你麾下的时候,他们就清楚地知道,这个世上总有什么是值得豁出生命去保护的。”

“帝君,如果没有你,因为魔族死去的生灵只会更多,是你救了他们。你看现在,四海九州,三界清平,我们活下来的人固然应该缅怀逝去的英魂,可更该做的,是好好守着他们用性命护着的一切。”

“斯人已逝,心怀愧疚,痛责己身,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你这样不仅是在自苦,也是辜负了他们。”

宁安说着这些,不禁鼻头一酸。

这些话其实不只是在安慰临渊,也是在点醒她自己。

临渊先前说她的心还需要修炼,其实也没有说错。

她从前好像并没有认真思考过究竟何为神灵。

她总是觉得上神之位是她靠自己的天资勤奋挣来的,所以她可以理所应当地去享受这无上的尊荣。

苍生于她而言,不过是高高在上随手可予恩惠的蝼蚁,所谓的兼济苍生,也未曾真的将生灵疾苦放在心上。

从前她知晓先天帝以身将魔族引入陷阱阵法,她想的是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她那时对师父说:“苍生虽未曾欺辱过我,却也未曾善待过我,我有今日是靠师父教诲,靠自己修行。若有朝一日大难临头,我何必要豁出性命去救他们?值得吗?”

师父那时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今日她似乎从先天帝当初的选择中找到了答案。

从来就没有值不值得。

只有愿不愿意。

临渊静静地看着她。

宁安的五官生得很好看,巴掌大的小脸上是高挺秀气的鼻梁,红润小巧的嘴唇,可最美的是那双眼睛。

盯着人看时,仿佛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万千星辰。

她刚才这些话,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同他说过了。

他居帝君之位,世人尊他敬他,在饮光离开后从未有人以如此寻常的口吻来安慰他埋在心底的痛苦。

似乎在这一刻,那些堵在心口里的东西正在慢慢消散。

临渊错开眼,重新望向天上的明月星光,却一下子觉得这看了数万年也不曾厌倦的星空到底及不上刚才那双险些让他沉进去的眸子。

“宁安,谢谢你。”

他忽然开口,嘴角漾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见他突然这么客气,宁安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她如今眼睛看得不太清楚,看着坐在身边的临渊,只觉他身上星星点点的黯然已经散了大半。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打趣道:“能得帝君一句感谢,我也算没白说这么多。”

临渊笑了一声,揶揄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总觉得不像是你能说得出来的。”

“是我自己琢磨的。”宁安苦笑一声,“帝君这么厉害,自然不知道我这种废柴小仙的苦恼。每次难过的时候,也没有别人来安慰我,所以我就只能找着理由安慰自己,时间久了自然也能说上几句宽慰人的话。”

她虽是笑着,眼中却隐隐有些许苦涩。

“宁安——”

临渊正想安慰她点什么,却被她笑着打断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总让人失望,时间长了觉得心里头有些难受罢了。”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宁安缓缓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废柴的,年纪还小的时候天资还是挺不错的,所以大家才对我期望很深。”

“因为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地仙,且介山也没出过什么厉害的仙君,所以我爹爹就指望着我有朝一日能飞升上仙,光耀门楣。”

“可是渐渐的我连灵力都修不成,如今虚长这四百岁仙龄,修为什么样你也看到了。”

临渊轻轻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宁安的灵力修为,确实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宁安本就没指望他能说句安慰的话,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顾自说道:“但即便如此,我在修炼一道上也从没放弃过,直到遇见一个游方的仙医,才知道原来我是灵根有损。”

她说着叹了一声,“我有时候想啊,宁愿爹娘对我从未有过期望,也好过眼看着那点期望一点点变成失望。”

听她话里不免有些沮丧,临渊忽然道:“其实你爹娘给你取名宁安,或许只是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并没有强求你一定要有多大的成就。有些话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当不得真的。”

宁安慢吞吞道:“可是我这四百年活得也挺平安的,他们不得再希望点别的啊?”

“嗯——”临渊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他索性不再挣扎,硬生生蹦出俩字,“也是。”

临渊顿了顿,又道,“那后来呢?那个仙医可有说过怎么医治吗?”

宁安摇摇头:“他说没什么法子,让我莫要强求。不过——”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那仙医恰好会些占卜之术,看我那时候难过得很,便说要替我算一算,保不准下辈子命能好些。”

“那占卜的结果如何?”

宁安无奈地歪了歪嘴角:“他占卜完啊,第二天便收拾东西离开了,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从此在且介山地界上再也没见过他。”

临渊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怎么?莫不是这命格算得不好,怕你掀了他的摊子?”

“岂止是不好。”宁安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他那占卜之术是打哪儿学来的,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我下辈子究竟是什么命。”

“因过意不去,他便替我算了算上辈子的命格,可这一算不要紧,竟算出我上辈子是个孤老的命格,在姻缘这件事上栽过大跟头。”

宁安说着也起了劲,“许是看我太过可怜了些,他顺便还帮我算了算上上辈子的命格。这下更了不得,他说我上上辈子极有可能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煞孤星,别说姻缘了,父母亲朋都是没有的。”

“照他这个算法,恐怕我下辈子也没什么好命了,算不出就算不出吧。”

临渊听她说得绘声绘色,却笑不出来,反而觉得有些心酸。

他缓生道:“三界众生,因果轮回,自有阴司掌管,但即便是阴司也不能左右神仙命数。仙命一道,除了碧华山的元冥真君能略见一二,就连本君都没这个本事。”

“不过元冥真君虽然是个老顽童,但已经避世多年,不少神仙上门求见他都一概遣回,更不可能出现在你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头了。”

说着,他将宁安打量了一遍,“我瞧你这模样,也不像什么罪大恶极之徒,想来这命格算得定然不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自打认识临渊以来,宁安还没听他说过今日这般中听的话,她心里一暖,嘴上却学着他往常的样子打趣道:“原来仙君还会安慰人呢!”

“原来在你眼里,我不会安慰人的吗?”

宁安摆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帝君,其实我不怎么难过了,真的。”

临渊折了折衣袖,忽然问道:“你来周游山寻找起灵,真的只是为了和那个女仙的赌注吗?”

宁安的心揪了一下。

她一开始来周游山,的确不只是为了一个赌注。

她想借这个机会让临渊帮她寻到起灵,这样才有修复灵根的机会,所以她让柏秋去告知临渊自己来了这里。只是没有想到这里会危险至此。

当然,她也想借此和临渊多一些相处,只是又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受伤的缘故两人会在这里待了好几日。

她有些心虚:“为什么这么问?”

临渊语气平静道:“只是一个赌注,就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一不留神或许连命都会丢了。”

“再者说,一开始作下的赌注未免太大了些,那可是落仙台,从那里跳下去不是好玩的。你平素虽然冒失些,但勉强也可以算是古灵精怪,还不至于这么冲动吧?”

宁安的额上几乎要冒出一层汗来。

临渊真的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她不顾危险利用了他,他会不会对自己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她先前所做的一切,还有这几日的相处,会不会因为这个全都前功尽弃?

她沉默不语,临渊看了她两眼,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能有些僵硬地坐在一旁 ,听着他道:“所以你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是不是?你嘴上说不难过,但灵根一事是你的心结,不能修习灵力对你来说还是很痛苦,所以你才想借这个机会来周游山再试一试。”

宁安一下子怔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她真正担心的是临渊知道她不在乎他的安危,想利用他得到起灵。

她忽然长舒了一口气,先前的担心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愣愣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可以这么随意的把事情扯过去,忽听临渊道:“但是宁安,是你让柏秋故意去告诉我你来了周游山的吧。”

他不是在问她,他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宁安刚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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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名唤潇潇,看起来柔柔弱弱,遇到危险会躲在他身后,见他受伤会心疼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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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夜,师门大乱,至宝被夺,潇潇也不知所踪。

周述白担心她出了意外,负伤去寻,却只见溶溶月色下,魔道之人在她身后恭敬而立。

彼时女子见他白衣染血,眼中再无半点心疼,只是毫不在意地掀了掀眼皮,语带讥讽:“我骗人的本事素来差劲,却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周述白从不知道,如此净澈的月光照在心上会这样疼。

萧缘这辈子杀了不少人,却没正经伤过谁的心。

除了周述白。

她自知理亏,心里又带着点怨气,所以那夜之后便识趣地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昔日同游之地,她再未踏足;

闻他所到之处,她有意避开。

直到——

避无可避,周述白冰凉的剑意抵在她的颈间。

看着少年清冷的眸子,她认命地闭了闭眼,却听他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就对我厌恶至此?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当初那般委曲求全,还真是难为萧司主了。”

原来,风度翩翩的温润少侠说起话来也会夹枪带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