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破败从朝歌追出来的时候身上换的是皮甲,图一个轻便,如今皮甲被泡了水之后就容易湿,湿了之后就特别的重。
殷破败泡在河水里远远的看见姜子牙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站在南岸上,风一吹,道袍飘飘扬扬,看上去别有一番高人的意味。
姜子牙守在对岸,又有大风大浪吹打过来,知道今天别想过黄河了。
对身边的这些甲士们喊了一声回去,大家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北岸。
上岸之后发现带着的干粮全部没了,殷破败气得骂了姜子牙祖上八辈儿。
就算是贵族,也没有到了随意糟蹋粮食的地步,殷破败一边骂,一边把麻布上粘着的一点面团用手指刮下来塞到嘴里,因为是路上吃的,做的时候用的全是细面。想到带着的这些干粮全部掉到了河里喂鱼,殷破败气得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黄河对岸,逮得姜子牙打上一顿。
很多人在岸上脱下外边的衣服,站在太阳下拧干了,搭在石头上晾着,不少人围在殷破败身边。
“将军,咱们还追不追?”
“当然要追了,公主说了,我要是不把那姓姜的老头带回来,就不让我回朝歌。”
“可是,咱们没吃的了。”
“吃吃吃,你难道就不会在路上打几只野鸡野鸟过来吃吗?”
旁边的人听了之后,个个抱头鼠窜,刚才跟着他一块追击的小将坐了过来,“大家都是担心路上吃不饱,要不然咱们先回朝歌拿点干粮再上路。”
殷破败听了把手中的麻布放下来,指着自己的这张脸,“我是谁?我姓殷,到时候咱们只要沿途借粮食,保管能吃得饱饱的。”
小将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殷破败已经站了起来,手搭凉棚向着四周看了看,“咱们最近的地方就是牧野,先去牧野侯家里面借点粮食,过了黄河之后到孟津再借一点,路过渑池再借一点,进了潼关,张凤不敢不给咱吃的。”
牧野侯的府邸还要再往北边儿一点儿,一群人穿着半湿不干的衣服来到了牧野侯家里,牧野候淇昌出面接待了他们,听说了在他们黄河上翻船的事情,主动让家人做了一大袋干粮,又让奴隶们去砍一些大树造木筏。
劝殷破败他们,“今天风高浪急,不如再等一天儿,只要过了黄河,黄河那边一马平川,到时候追击那些人都方便了。”
殷破败也只能这样。
等在黄河南岸的姜子牙看着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对面仍然没有人,终于放下心来,赶快骑上马追着队伍而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终于追上了西岐的队伍,散宜生看了看他背后,“姜先生,如何?甩掉追兵了吗?”
“散大夫放心,他们追不上来了。”
散宜生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多亏了这位姜先生。
然后看了看头上的太阳,这正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温度适宜,周围的禾苗长得十分茂盛,眼看着过不多久就能丰收,散宜生的心情又提了起来,西岐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姜子牙在一边就问:“散大夫为何叹气?难不成还是为了那些追兵?还是因着没有把西伯侯接出来。”
散宜生摇了摇头,虽然没有把主公接出来事情办得不圆满。更重要的就是西岐的旱情并没有得到缓解。
“您不知道,在来之前您的同门申公豹道长已经求过一场雨了,眼看着雨就要落下来,又眼见乌云散开天气又转晴了。您也知道西岐缺水已经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了……我看到周围禾苗长得旺盛,心中忍不住感慨罢了。”
申公豹就没能把雨求过来,姜子牙心想自己也未必能把雨求来。所以不敢把话说的太圆满,“若是我到了西岐,倒想要试一试登坛求雨。”
姜子牙说完这话,看见散宜生并不抱希望的模样,就知道不相信自己。别说散宜生了,就是姜子牙对自己也不太相信。
谁让自己学艺不精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己学艺不精是自己没那份本事,但是自己的背后昆仑山玉虚宫却是能人无数。
“散大夫不要气馁,若是我没这份本事,我回昆仑山求求师门出手,到时候肯定能缓解西岐的旱情。”
散宜生果然又把信心往上提了一点儿,“既然如此,所有事情全仰仗先生了。”
这个时候散宜生只恨大家走的慢,恨不得拉着姜子牙赶快回到西岐去。
同是一轮太阳照耀着这一片土地,女荒今天上午没有多少事情,昨天刚从教主手里拿到弓箭,就忍不住想找一个地方试一试。
正巧自己最近光听汇报没有亲眼见过,就萌生了一种想法,想要到周围的大营里面去查看一下大军的衣食住行。
所以今日的奉诏官排开队伍,不少武将簇拥着女荒,旌旗招展的来到了殷商的大营里面。
老太师在一边陪着,从铠甲兵器盾牌一路检查到了火头营,闻太师说的头头是道,女荒对这位老太师本就特别放心,听他讲的都言之有物,更是将大军上下托付给了老太师。
来到战车营的时候,闻太师向后挥了挥手,将一些大小文臣武将全赶到一边去了。
包括丞相在内都知道闻太师和公主有事情商量,主动回避了。
女荒问,“老太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臣前一段时间看见西荒的将士出行的时候都骑在马上,见他们在马背上奔驰嬉闹,生出了一个想法。”
闻太师想把沉重的战车抛掉,让所有的战士骑在马上跟敌军拼杀。
理由也很充足,拉着战车,战车的损耗比较高,并且太累赘了。
战车所有的轮子都是木轮,一旦被马匹拉着飞驰起来,颠簸是小事儿,经常是奔着奔着车轴断了,战车上的士兵们要么被甩出去,要么就被卷到战车下边,甲士的死伤率太高。
更重要的是造一辆战车所耗费的时间特别长,需要不少战奴和农奴连起手来,十天半个月还赶不出一辆战车。
“而且西岐那个地方并不如平原这样适合战车驰骋,就算是咱们把战车拉过去,冲锋的时候也不能发挥最大威力。所以老臣想着不如让他们骑在马上,将战车营改成骑兵营。”
女荒点点头,“做战车耗费人力物力,如果不去做战车,把这些人力省下来去打造兵器,咱们说不定还能早一点出兵。那这件事就听老太师的,老太师也要亲自盯着才好。”
“您放心,老臣这一段时间一直住在大营里面,务必要将这战车兵改成骑兵。让他们学会在马上拼杀放箭,到时候训练完了再请公主前来查阅。”
女荒点点头,老太师就对着女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正巧前些日子马匹当中降生了一个小家伙,听人家说,这小家伙将来肯定是千里马,公主不如去看看。”
女荒对这些真的特别有兴趣,随闻太师去看了看,是一匹白色的骏马,虽然年纪还小,养上几年就是一匹得力的战马了。
闻太师让人牵着小马在女荒跟前走了一回,对女荒说:“臣将这匹马献给公主,公主将他带回宫去吧。”
女荒摇了摇头,战马最好和战马在一起,带回去只能成御马,“带回去只会让他变得更娇气,将他留在这里一同训练,等到他日我御驾亲征的时候,再让人把他牵走。”
这小马十分温顺,跑过来舔了舔女荒的手掌,女荒摸了摸小马的脑袋,颇为大方的跟小马说:“我请你喝甜浆。”
小马听不懂,仍然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女荒,女荒被看得心花怒放,还想接着撸一撸小马,就看到有人急急忙忙过来了。
“公主,有陈塘关总兵的来信,信使正在奉德楼等您。”
殷戊端坐在丰德楼上,女荒进来的时候,他赶快站起来。
女荒光看见他自己就知道殷破天没有回来。
“你叔叔是不是已经接任了陈塘关总兵?”
殷戊答是。
两个人一问一答说了半天的话,殷戊把口信儿跟女荒汇报之后,才跟女荒说起了家事。
“李靖那老匹夫对我姑姑真不好,还觉得娶了我姑姑吃亏了,觉得是我姑姑匹配不上他。”
女荒看他小小年纪,说这话的时候横眉冷眼,忍不住笑了,“你呀,年纪还小呢,对这种夫妻之间的感情了解的不清楚,你就不要在这里替你姑姑鸣不平了。”
“公主别这样说,我虽然小,但是我能看得清楚,有的时候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是两个人站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就觉得这屋檐是肮脏的,恨不得另外一个人死了,自己才觉得能大口畅快的吸气。”
女荒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在陈塘关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本来想开解他几句,但是话还没说出口,想到自己又不懂得什么是夫妻相处,还是别乱教孩子了,要是把孩子给教坏了,到时候真的没办法跟他死去的父母交代。
再加上外边有许多诸侯家的世子在等着,女荒就把这小侄儿打发到太子那边儿。
“你去东宫吧,太子念叨你好久了,前几天还说你怎么不回来呢,你去东宫陪太子说几句话,等一会儿诸侯家的世子要来觐见,我就不多留你了,明天下午你让你姑姑来这里跟我见一面,我们姐妹两个也有半年没见了,到时候我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
殷戊答应了,退下去之后就看见台阶上站着几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个个穿金戴玉,气质昂扬,几人围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说得高兴的时候,有人抿嘴一笑,有人哈哈大笑,有些人笑得前俯后仰。
这些人正在笑,看见一个小少年从大殿里面出来,就知道轮到他们觐见了。
赶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等着甲士叫他们进去。
殷戊下了台阶向后看了一眼,见这群年轻公子都排好了队,正在缓慢地上了台阶往大殿上去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还想说话的时候,突然被一群人拉走了。
敢在人前对他拉拉扯扯的都是一些同族兄弟,这些兄弟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放大了笑意。
“快来快来,马上就要把宝车装起来了。”
“什么宝车?”
他正想问呢,就被人拉着进了一处院子,拉他进来的人还对大家嚷嚷着,“大伙看看这是谁来了?”
殷戊四下看去,看到都是一些同族的兄弟姐妹,大家围在一起,空地上有两辆车,太子正站在这两辆车中间。
“殷戊回来了。”太子对着他招了招手,指着其中的一辆车说,“来来来,你上这一辆,谁到另外一辆上面去?”
周围站着的少年少女们都疯狂地喊着,最终有一个泼辣的少女打败了这些兄弟姐妹,一下子跳到了车上,在里面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殷戊被人推着,大家伙嘴里都带了一点酸意,“你这家伙运气真好,刚回来就碰上这样的好事,快去吧,太子让你到车上去呢。”
殷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来到车旁边,先跟太子见礼,最后问:“这是什么车?你们大伙该不会是合起伙来捉弄我的吧?”
太子拉着他的手,“你等会上去之后扶住两边,一定要扶稳了,看见车前面这个小木人没有,就跟他说你要在这里面绕圈子,绕最快的圈子,好了,你快上去吧。”
殷戊挣扎着被人推了上去,他留意了一下,刚才看这辆车前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车辕,没有车辕这还叫车吗?
正想着呢,隔壁那一辆车里面女孩子已经大喊了一声,“快跑快跑,跑最快。”
殷戊把脑袋伸出去,心想这是谁家的傻妞,刚才她跳上去的时候没仔细看,等一下她下车了一定要看仔细,有这样傻的姐妹,往后不要跟她一块玩耍。
大伙把眼光集中在了旁边那辆车上,殷戊就跟着一块往那边看。
树生赶快跳上了车,四处检查了之后下来对太子讲:“没用,这辆车不走。”
太子转身回来,“殷戊,你怎么还坐着?跟前面的小人说你要绕着这里转圈子,转最快的圈子。”
所有人把眼光放在了这辆车的小人上,这辆车的小人是宝车上拆下来的,如果真的有灵,这辆车要比那辆车跑起来的可能性更大。
殷戊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盯着自己?因为被人家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在别人的注视下,对着小人傻乎乎的说了一句:“绕圈子,绕最快的圈子。”
这辆车一动不动。
现场安静了一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声。又有人跳到车上,将殷戊从车上扔了下去,开始在里面敲敲打打。
不少男孩子一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议论,殷戊不太明白,被人群挤得到了外边。
殷郊呆呆地看着这辆车,随后不顾自己的威仪坐到了地上。
既然太子就这样不讲究的坐下去了,殷戊也跟着一块坐下去。“殿下,这是什么车?”
“这是黄帝留下来的七香车,本来想拆成两个,没想到拆开之后不能用。”
“不能用再拼回去就行了,就算再拼回去还不能用,又有什么呢?不就是一辆破车吗?”
殷郊听了之后扭头看向这位堂弟,“这可是黄帝留下来的。”
“你要是舍不得当初干嘛拆了呀?既然拆了那肯定是舍得呀。”
殷郊听了之后,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伸手拍了拍这位堂弟的肩膀,“这会儿正好没事,你跟我说说你去了陈塘关那里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殷戊回想起哪吒那凶狠的模样,整个人被吓得一激灵,“好玩儿的事儿没遇见,让人做噩梦的事儿倒是碰见了一箩筐,咱们那表弟哪吒今年才四岁出头,将他爹打的嗷嗷叫。来来来,我给您讲讲……”
女荒面前跪坐着六个青年,中间两个分别是崇应彪和鄂顺,正在向女荒汇报他们属地里面的农耕。
对于种地,无论是贵族还是庶民都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是除了祭祀打仗之外第一重要的事,别看这些公子们平时风度翩翩,该劳动的时候要是不劳动,他们的父辈肯定不会手软,在这些贵族们看来,祖祖辈辈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在这片土地里面刨食,要是后辈不知道该怎么跟土地打交道,那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人要是哄地,地就会哄人。
蝗虫虽然厉害,但是其他虫子也不可小觑,他们这会儿说的正是土地里面会滋生的虫子,提起这个话题,每个人都皱着眉头。
女荒也没什么好办法,她早就把神农传下的那本书翻的竹简快要散架,可是上面说了怎么深耕细作,在什么时令种什么庄稼,就没说怎么防止害虫。
这个问题连神农都没有解决掉,其他人更是没有解决办法,围坐在一起互相抱怨也没什么用。
女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了想台阶上说不定还等了不少人,“既然咱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在各个属地找那些经常种地的老者,他们天天和庄稼打交道,那些虫害的危害之处他们也是知道的,或许有人发现了办法是咱们不知道罢了,将这样的人找出来,只要有解决办法,到时候朝歌必有奖励。”
也只能这样处置了,几位公子听了都领命下去。
出宫殿的时候还都有心情互相邀请着一块出去喝酒。
殷戊陪着太子说了半天话,刚才那一群兄弟姐妹们又把车拆了,这会儿正在组装呢,太子手上还有一堆事儿没处理,不可能在这里等着,所以早早的就走了。等到太子走了之后,殷戊又看不懂这一群人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想了想不如去找公主,把这两辆车没能跑起来的事情跟公主说说,说完了自己就能回家了。
他上台阶的时候又遇到了这群公子,看这群公子们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又听见他们互相邀请着喝酒,心想“有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
殷戊和女荒说了刚才车子不动的事,女荒没放在心上,要真的是用拆车子的方法拼出去几辆车子,西岐的人早就这么干了。
殷戊看着女荒完全不当回事儿,忍不住就问:“他们拆的是祖宗留下来的,您不生气吗?”
“我坐的那辆战车要是有一天被后人拆了,我一点都不生气。对于我来说那不是要紧的东西,要紧的东西黄帝早就拿走了,黄帝他老人家就不在乎,咱们干嘛要在乎。”
殷戊觉得这话说的好对,但是又觉得不对,反正是无从反驳。又抓了抓脑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在这里呆着了,他起来告辞,“那您在这里坐着吧,我这就回家了。”
女荒听了点头,看着殷戊蹦蹦跳跳的出了大殿,问清楚外边都有谁在等候,说了一个名字,让等候在两边的甲士把大臣叫上来。
殷戊蹦跳着从台阶上下来,突然被眼前出现的一个人拦了路,这个人正是尤诨。
尤诨回来好几天了,除了第一天拜见了公主,后来几天在这里等了很久都没机会再来拜见。
尤诨是一个奸臣,奸臣觉得没有公主在上面罩着,满朝忠臣能把自己撕成碎片。
所以他急不可耐的想要证明自己有用,但是又不没机会到公主跟前表明自己的忠心,尤诨也回去反思了一下,觉得公主不想见自己是因为自己没把差事办好。
他又想了很久,既然伯邑考不能讨公主欢心,说不定公主喜欢的是南伯侯世子鄂顺的模样。
他今天又在这里等候觐见,跟前几天不一样,前几天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公主,这两天就专门盯着这几位公子。特别是这几位公子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心情都好,心情好就证明公主没有刁难他们。
尤诨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对的,但是还需要验证一下。
蹦蹦跳跳看似没心没肺的殷戊恰巧在这群公子们觐见前后都见到了公主,找这位小公子问一问,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所以尤诨迫不及待的跑到了殷戊跟前,“公子好。”
殷戊对尤诨还有印象,殷戊对尤诨所有的印象就来源于殷破败曾经在家里对尤诨破口大骂过。
至于骂的什么殷戊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破败叔叔骂的十分气愤,整个脸都红了。婶婶赶快把自己抱在怀中捂着耳朵,又对破天叔叔说:“快去管教管教他,有些话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所以那一天破败叔叔就被破天叔叔拉出去打了一顿,打的十分凄惨,过了半个月走路的时候还扶着屁股一歪一扭。
回忆到这里,殷戊睁着自己的眼睛对着尤诨从头到脚看了一回。
“大夫站在我跟前是有什么事吗?”
“小公子,借一步说话。”
殷戊赶快摇了摇头,反正两个叔叔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要是跟他走得近了,回头要是让叔叔知道了肯定要训斥自己。
“不了,不了,我要赶快回去呢,有话快说。”
尤诨满面笑容的奉承殷戊,因为态度太过谄媚,来来往往的大臣忍不住对着他们这一大一小看了过来。
殷戊今天被人看得浑身毛毛的,粗暴地打断了尤诨的奉承,“有话快说,我走了那么久的路,好不容易回来了,要赶快回去吃点好的再睡一觉,你这没完没了车轱辘一样的讲话,想说什么我都没听出来。”
“是是是,怪我思虑不周……就是问问您,刚才那几位公子出来的时候,您进去看着公主的模样是不是高兴啊?”
殷戊回忆了一下,自己见到公主的时候,公主从没给自己摆过脸色。
很肯定地对着尤诨点了点头。
尤诨心中大喜,又追着问,“刚才那几位公子,您觉得公主更赏识谁?”
殷戊不知道,但是他听叔叔们讲过,南伯侯世子入过公主的法眼。
不过这些话是两个叔叔私下里说的,殷戊还记得破天叔叔训斥破败叔叔,说人家南伯侯的世子多么多么有眼色,再看看你天天鲁莽闯祸,怪不得公主更得意这样的臣子,就你这样的……
“应该是鄂世子吧。”
尤诨心里面乐得简直冒泡,恨不得抱起殷戊转几个圈。
“多谢小公子啦,小公子简直帮了我的大忙,过几天您叔叔只要有一位回来了,我就亲自上门感谢。”
殷戊赶快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不用,您可千万别来,我也没帮您什么忙,我叔叔……我叔叔他们脾气暴躁,咱们还是别来往了。”
要是被叔叔们发现自己跟尤诨有交往,肯定会把自己打得走不了路,反正有人背地里说尤诨他们这些人是奸臣,早晚会祸国害民,至于怎么祸国害民自己虽然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这么说,还是别跟他们有来往的好。
想到这里殷戊飞一样的跑了,尤诨不在意殷戊的态度,也不等着觐见了,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晚上四处点灯,女荒让女甲给自己揉肩膀,心里面不禁惦记起申公豹来。
正巧这个时候孔宣也来了,女荒就拉着他讨论申公豹的事。
“申公豹走的时候颇为自信,只是走了好几天了也没个回信儿,我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难不成他跟他那位同门师兄弟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孔宣摇了摇头,那天看申公豹的举动不像是骗人的,“还要再等等看。”
“我知道要等着,很多事情就要耐心的等着,可是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女荒恨不得大战马上来临,理智跟自己说大战早一点来临对自己来讲并非好事,但是等待的过程非常痛苦,在这种痛苦煎熬里面想要一直保持理智真的非常难。
女荒忍不出又叹了一口气。
“咱们早先聊过这件事,我对阐教投到咱们这边本就不抱希望,而且就算是截教的人来了,我也担心他们临阵反戈,我更想让那些散仙和妖怪们助咱们一臂之力。”
但是散仙不会轻易来,妖怪来了付不起代价,这些妖怪一单下山是要吃人的,哪怕让他们吃了西岐的叛军,怎么能保证他们不吃自己人?
就算那些是叛军,在女荒看来也是殷商的子民。
以前黄帝把旱魃从西北叫了回来,就因为这旱魃不听号令,导致中原成了焦土,最后又不得不把她赶回去。
这真的是前有虎后有狼,一举一动必须慎重。
看着女荒唉声叹气的模样,孔宣想了想,就问女荒,“不如我今天晚上到昆仑山玉虚宫走一趟,我去打探打探,顺便看能不能弄一些对咱们有利的东西。”
听这意思是想做一回贼。
女荒赶快摇头,要是孔宣去其他地方或许还有胜算,但是玉虚宫那个地方几乎没有胜算,玉虚宫坐镇的是元始天尊,说起来女娲娘娘凭着造人的功德成圣,元始天尊就是凭着自己的修为成圣。
他们两个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女荒敢去找女娲娘娘的晦气,却不敢在现在直接怼上元始天尊。
“不要去,就算元始天尊不出手,昆仑山上还有不少卧虎藏龙式的人物。你要是掉了一片羽毛,对于我来说,那就是莫大的损失。”
这话说的让孔宣特别不好意思,但是孔宣不能让女王看出来自己有些羞涩,要是被女王知道了,以后少不了会经常拿自己调笑,他决定今天要调笑回去,让她羞的不敢再说,要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开玩笑的。
“殿下说这话就有意思了,难不成殿下对我抱有非分之想?”
女荒听了之后颇为不理解,“我对你会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有非分之想的是你的本事,要是我桌子上这盏灯有你这样的本事,他掉了一点铜锈我都心疼的要死。快别在这里自作多情了。”
孔宣看女荒用一本正经的话说出来,对于女荒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或许天地之间万物有雄和雌两种区分,但是孔宣相信,从今往后这世间万物还要再加上公主这种雌雄莫辨。
他还没有感慨完,就听见女荒一声长叹,“你知不知道朝歌城有尤诨这号人物?他现在特别想替我分忧,就是这种忧……不说了,咱们慢慢的等着申公豹吧。”
孔宣就留意了,“尤诨”,这个名字记下来了。
申公豹还不知道女荒正惦记自己呢,他回到昆仑山之后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也只是左邻右舍对他去而复返有些惊诧,只不过他出门了几个月,在邻居们看来也只是出去了几天而已。
“黄龙师兄还在你的洞府里酣睡,我们去看过一两次,或许他在最近这几天该醒了。”
申公豹谢过左右邻居,到了自己家一看,黄龙真人正慢悠悠的醒来了。
申公豹赶快上前将他扶着坐了起来,黄龙这人还记得喝醉前的事情,“唉呀师弟,你这酒果然是好酒,大梦一场颇为放松,实不相瞒,我在梦里梦到了一位仙子,那仙子真的是人间绝色……”
说完长叹一声。
申公豹就在一边怂恿,“既然是人间绝色,为何不在梦中与她多聊几句?”
黄龙真人摇了摇头,“我这还在昆仑山上呢,若是做出什么有违道心的事儿,师傅饶不了我。”
他低头看了一下申公豹身上的衣服,“你这是从哪里来?身上风尘仆仆,去了远处?”
“我这是从朝歌来,我已决心拜倒在那位女王跟前,做她的国师了。”
黄龙真人一听仿佛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师弟你糊涂呀,要是让师傅知道了,到时候肯定要罚你。”
“每人的道不同,我找到了自己的道,师傅若是知道了应替我高兴才是。”
“你这又是何必呢?哎……你知不知道咱们阐教上下要去相助西岐?”
“怎么不知,不瞒师兄,我也去了一趟西岐,从西岐跟随着进贡的队伍来到了朝歌,跟朝歌的公主谈完了之后,在回程的路上,我突然顿悟,知道了自己的大道在何处。”
黄龙真人一听也颇为高兴,有些人修道修了一辈子也不知道道在何处,有些人却能幸运的知道自己的大道是什么,这真的是看命的。
所以颇为感兴趣的问,“你的大道是什么?”
“匡扶正义。”
黄龙真人等着申公豹说下一句,但是申公豹把嘴闭上了。
黄龙真人急了,“师弟,你该不会是傻了吧?朝歌怎么会有正义?正义在西岐,西岐顺应天意,顺应民意……”
“您高坐在昆仑山上,只听师傅和师兄们谈论,却没有亲眼去朝歌和西岐看看,所以您不知道西岐只有天意没有民意。”
黄龙真人这下真的急了,虽然申公豹这位师弟没什么本事,两个人更像是酒肉朋友,但是他也不忍心这为酒肉朋友踏上歧途。
“你可要想好了,天意昭昭不是人力能相抗的。知道什么叫蝼蚁撼大树吗?朝歌的那个女王就是蝼蚁,天意就是大树,她本就是逆天而为,你跟着她就是去送死。”
“死即为殉道,死得其所。”
黄龙真人被一口气哽在嗓子里面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但是他还想挽救一下自己这位酒肉朋友,“来来来,师弟,你坐下,咱俩好好说说。你肯定是被那女王骗了,女人的嘴特别会骗人,早些年我还没修道的时候,就被那些女妖哄得团团转,你肯定跟我当年一样,你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许我日后做丞相,做托孤大臣。”
“就这?”
“师兄当然觉得这些东西无足轻重,但是对有些人来说,这些东西真的是最重的托付。我对师兄说匡扶正义才是我的大道,其实大道是什么我说不清楚,就在那一瞬间抓住了。我从朝歌出来,心情激动,想着士为知己者死,若是有一天我没有完成这女王的托付,我又该如何向这个女王交代?就在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间悟到了我的道,真的是玄而又玄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道,是毕生的追求。
修道之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黄龙真人虽然位列十二金仙,但是让他自己说,他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道在何处。
他对着申公豹不断的审视,申公豹跟前些日子截然不同,前些日子还在各种计算,蝇营狗苟让人鄙视,他还想在师兄弟们跟前证明自己。此刻他已经不需要了,与以往大相径庭,甚至是脱胎换骨,再看申公豹,他的胸口挺直了,再也不用弯着腰和别人相交了。
这真的是由内而外的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黄龙真人不得不承认,“你在修道一途,已经远远的超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