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姑妈将来真的有了儿子或者是女儿,那么殷洪的储君之位或许会被动摇。
但是从另外一个好的地方来讲,那就是兄弟两个不必分别了。
殷洪他自己早就想开了,而且殷洪对王位不执着,殷郊这个时候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是想跟姑妈讲清楚这件事情。
可是对于女荒来说,这本就是无凭无据的事情,说难听点就是对自己的污蔑。
“我问你这话是你自己想起来的,还是有人跟你说的?”
殷郊自己不可能一下子就往这个方向猜,必定有人在他旁边多嘴多舌了。
殷郊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关心姑妈有没有受了伤寒,后来回到寝宫和淇娘娘小夫妻两个因为这事说了几句,淇娘娘就想着是不是姑妈夜会情郎去了。
毕竟这种事对于女荒而言真的不算大事,贵族诸侯之家因为联姻对孩子们有很多约束,女荒如今的地位根本就不受约束。
殷郊一开始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把老婆斥责了一句。但后来想想,若真的有这样的万一呢,若是姑妈将来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到时候为了避免亲戚做不下去,不如这个时候自己兄弟主动退后一步。
所以才有了今天晚上的谈话,女荒看他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换得特别的快,也没心情再理这小子。
女荒自己能猜得出来,能在太子耳朵边叨叨几句闲话被他听进去的无非是他外祖父姜桓楚跟太子妃。
而且现在这个关口特别要紧,女荒不想因为这一点儿无中生有的小事和侄儿们闹僵。
“你放心好了,那一天晚上确实是有人来拜访我,但并非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来的是通天教主,我们两个也就是喝了几杯酒,说了几句闲话,随后就散了。”
殷郊听完之后,虽然没把姑妈和通天教主往一个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去想,但是心里面还在嘀咕,圣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姑妈,你别是被人骗了吧,说不定是什么妖怪变化成了圣人的模样,要是圣人真的这么平易近人,那我父王也不会得罪女娲娘娘了。”
女荒听了这句话之后,先是快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通天教主的几次见面,后来觉得侄儿可能是猜错了,不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放心好了,那确确实实是通天圣人。”
这下殷郊更不放心了,大晚上孤男寡女,一个是圣人,一个是人间的君王,两个人若是真的私下达成什么结盟,姑妈没必要瞒着自己。可就奇怪在根本没结盟,反而在下着雪且天寒地冻地晚上喝了几杯酒。
越想越奇怪,但是因为刚才说错话了,殷郊这个时候不敢再说,把竹简放好了之后招呼着甲士们一块搬到延庆宫去,自己亲自扶起了女荒站起来,姑侄两个出了九间殿。
殷郊先把姑妈送回延庆宫再回东宫,路上的时候两个人说起了话,说的就是再过两三天的祭祀。
女荒心里面儿多多少少有些犯嘀咕。
“祭祀列祖列宗我并不担心,你想啊,咱们给祖宗上香进贡,祖宗肯定欢喜,但是那些神灵们都不好说了,咱们这一年来做的事情把他们算是全部得罪了,到时候若是我去祭祀,他们拒不接受贡品……算了算了,咱们祭祀的时候不把大臣们带进去,只要你我进去就行了,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不接受贡品也行,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在大殿门口放上大鼎,里面烧着水,若是祭祀完了之后,把那些贡品拿出来,扔到水中煮成肉汤分给在场的文武百官或者是朝歌的子民。”
这样的好处很多,那就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面子就是跟朝歌的子民还有文武百姓们说已经祭祀过诸神了,这是诸神的赏赐。这些人肯定一股脑的一拥而上,将这些肉汤分得干干净净。
里子只要这些东西被子民们吃下去了,女荒就不会觉得赔本儿。
想到这里,女荒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心里微微的点了点头。
殷郊听了这个主意之后,不仅扭头看了看姑妈,心想姑妈对待神灵已经抠门或者敌视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能和通天教主心平气和的说话。
他心里面越加肯定跟姑妈心平气和说话的那个绝对不是通天教主。
到了祭祀那一天,文武百官换上礼服,披甲之士穿上戎装,都打扮的隆重无比前去祭祀神灵。
就在此刻,不管是三十六重天上的圣人,还是住在五湖四海的那些道长们,亦或是东海上面的散仙,都把目光投向了朝歌。
就在几个月前,朝歌的这位女王对待圣人的祭祀无比散漫,圣人不是不发怒,然而这位女王有气运在身,一一躲过了,不知道这一次祭祀能不能迷途知返,或者是这个时候会不会向神灵们低头。
吉时来到,有礼仪官在大殿门口唱礼。
宫女们端着香料进了大殿,随着外边的鼓声,按照礼仪官的唱礼,将手中的香料一一倒进了香炉当中。
随后这些香料形成的浓烟直冲云霄,女荒穿着大礼服带着两个侄儿进了大殿上,看着前面放着的三个蒲团儿,并没有跪下来,而是盯着香炉瞧。
香炉里面不少香料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火星四溅,烟雾缭绕。
这股雾气直冲天空,分成几个分支,向着不同方向飘荡而去。
大家都盯着站在中间的女王,看她什么时候跪拜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礼仪官吆喝了一声,“吉时到,跪拜。”
殷洪的年纪小,听见外面让跪拜,但是没看见姑妈和哥哥有动作,转头看了看姑妈,姑妈仍然盯着香炉,又转头看了看哥哥,哥哥面无表情。
殷洪赶快盯着自己的鞋尖儿,觉得能把鞋尖儿看出一朵花来。
这个时候九天上的不少神灵气的的咬牙切齿,反而是住在东海金鳌岛的通天教主在弟子们的簇拥下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云床笑得无比痛快。
随着外边儿礼仪官一声又一声的唱礼,这场祭祀终于结束了。
外边安静下来之后,女荒总算不盯着香炉看了,她转头跟大侄儿说,“我怎么听说香料十分昂贵啊。”
“姑妈,香能通神,从古至今都是焚香祷告,所以香料自然昂贵,一斗香料能换不少奴隶或者粮食呢。”
女荒不是不知道这个算法,刚才她只是有些心疼,心想就这么一场典礼下来燃烧了那么多香料,就好像燃烧了几大车粮食一样。
那些粮食甚至不止是几大车,可能是十几车二十几车。
女荒因为燃香颇为后悔。
这么实诚的焚香干嘛,就应该扔进去一些木炭,要是担心没味道再扔进去几把香草,就跟外边说这是新香,味道清香。
想到这里嘱咐着侄儿,“明年可不能这么实诚了,用什么香料啊?多弄一点粮食让子民吃了不比什么都强。”
说着带着两个侄儿走出了大殿,对站在门口的礼仪官说:“去把祭品分了吧。”
礼仪官听了之后,赶快瞪大了眼睛,“公主,这才刚刚祭祀完毕,若是这个时候分了贡品,那神灵们吃什么?”
“刚才他们说了,他们今年吃了不少祭品,这些神灵们个个悲天悯人,说是心诚就行,不必如此破费,让咱们把这些贡品们分食下去就可以了,你带人把那些贡品放到大鼎里面煮一煮,煮出来那些带油星的肉汤,里面放一把盐,分给子民们吧。”
官员们听了都纷纷感谢神灵们慷慨,个个手舞足蹈的端走了供桌上的祭品,挨个儿排队倒在了大鼎里面,大鼎下面烧火,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有些肉已经烧烂在了开水中。
就在刚才烧火的时候,早就有人通知了朝歌的人,大家端着各种各样的盛具从家中出来,在那些兵士们的抽打下排成一行,有官员用水瓢从中间舀出肉汤,每个人分了一些。
这一鼎肉汤分完之后再往里面倒水接着煮,最后把肉全部煮烂在了肉汤里面,差不多每个人都吃到了这次的肉汤,子民们有些一年不见荤腥,喝到肉汤个个欢欣鼓舞。
女荒站在大殿的台阶上,看着人群眉开眼笑的端着肉汤回了家,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带着人回宫中去了。
女荒不知道有人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哪怕是知道了也不当回事儿。
对女荒咬牙切齿的这位道长就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广成子,广成子曾经是黄帝的授业恩师。
自从黄帝从人皇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往后的这么多年一直是黄帝的后人坐在君王的位置上,也就是说每一次祭祀,主要祭祀的就是三清女娲广成子,其他道长大部分就是吃一些残羹剩饭。
这一千多年,每年皆是如此,虽然有的时候广成子抱怨前去人间享用香火耽搁了自己修行,但是抱怨的时候,心里面如何得意自己是清楚明白的。
他这个时候气的手脚都抖了起来,这女王简直是胆大包天,她那个哥哥纵然是对圣人不敬,对神灵不敬,也没有如此的巧言令色,前后不一,包藏祸心……轩辕的那些子孙后代哪一个不对神灵恭敬,哪一个不敬畏天道,哪一个不对自己顶礼膜拜,偏偏到了这里,好竹出歹笋,养出了这么一对儿胆大包天的玩意儿。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地下所有的神灵都想念起大王的好来,大王那个人比他妹妹更适合做一个亡国之君。
这位女王就算是让她昏庸了,她骨子里面刻着爱民如子四个字。对这样的一个君王,除了朝政就是朝政,既不爱美色,又不爱美食,更不爱美器,如何才能让她昏庸!如何让她灭国!
不少人突然觉得,封神这件事,怕是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