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子立刻就明白这是说谎。当电话挂错了的时候,就乱说这里是拘留所呀、火葬场呀、税务局等令人不愉快的单位。这种恶作剧,朝子已经习惯了。但是,此时却有点生气了,因而她回答说:“对不起,真的是火葬场吗!请不要乱开玩笑。”
于是,对方说:“那太对不起了。可是深更半夜的,不要挂错电话。另外……”
刚说到这里电话就挂断了。朝子突然感觉到那不是打电话者本人挂断的,倒象是有人在旁边挂断的。
这次小小的揶揄虽然还不到一分钟,但是,就像衣服上染了一点黑墨水,使朝子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因为眼睛看不见对方的脸,这种令人讨厌的事对电话员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朝子把已经合上的电话号码簿又翻开来查了一遍。确实弄错了。朝子错看成下一个号码了。这样的事是很少发生的。
今晚是怎么了?大概是被小说迷住了吧。她一边想,一边重新正常地接通了赤星的家。
信号响着,但是这次对方半天也不接电话。
“喂,还没人接吗?”石川催起来了。
“还没有,深更半夜睡着了,好像还没起来。”
“真没办法,让电话铃一直响下去试试看。”
“什么事呵?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朝子认识石川,所以用很随便的口气问。
“噢,刚才一个大学者死了,所以想用电话跟赤星先生联系一下。”
凌晨一点就要最后确定早版报纸的版面了,石川这样着急是可以理解的。
一直要了五分钟,对方才出来接了电话。朝子接通了石川的办公室。
后来,交换台上标志着正在讲话的绿色指示灯一直亮了很久,大概石川一直在听对方讲话。一看到绿色的指示灯,朝子想起了小谷茂雄最近送给她的戒指上翡翠的颜色。
那是两人见面时在银座大街T店里买的。开始茂雄很随便地要进这个商店,朝子却有些犹豫地说:“在这么高级的店里买,价钱一定很贵吧。”
“没关系。结果总是买质量好的划得来。价钱稍微贵一些也没办法。”
茂雄说着,就径自进去了。朝子被店内令人眼花缭乱的陈列弄得心都缩紧了。在高价的标签中,只让茂雄给她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戒指。就连这个也比普遍商店里贵得多。
茂雄就是有这种毛病。在无名的三流公司上班,拿着低薪,然而却用一月的工资买时髦的西服,还不断地换新领带,连约朝子看电影也要花上八百日元到有乐町一带的高级电影院去。他好像一直在借钱过日子。朝子注意到他爱虚荣的弱点,同时对这种性格上的不平衡也感到不安。
因为是已经商定要结婚的关系了,有些活想说反而倒不能说出口。朝子把这点归结于自己性格的懦弱。结婚之前是毫无办法的。女人都有这样的弱点。这或许是因为正在恋爱的缘故吧。到了婚后过日子时,自己再改造他。朝子认为似乎在结婚后的将来自己就会有成功的把握。
茂雄的苍白的脸和目光迟钝的眼睛,令人感不到一点生气。他是有些牢骚的。虽然从他口中听不到有什么希望或野心,但朝子对茂雄总感到有些不放心。
眼前的绿灯啪的一下灭了。这表示石川的长时间的电话终于挂断了。朝子好像忽然想起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钟;一点零七分。
再过五分钟,就该叫起接班者了。
电话号码簿还是原封不动地打开着。朝子突然想起要看一下刚才挂错了的42局6721这个号码的主人的名字。因为好像被人唾了一口的那种不快的心情尚未消失。
“赤星真造世田谷区世田谷町七——二六三”赤星真造。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呢。朝子学生时代的一个朋友就住在这个地址附近,她曾经去那里玩过,所以很熟悉。那座宅邸的一列白墙就像直尺划的一样,灌木丛的深处可以看见一座大屋顶。
在那样文雅的地方却住着一个像电话里的声音那样的下流的男人。想到这点,朝子略微感到有些意外。然而,社会上不成体统的事情太多了,这在战后早已习以为常。那个电话里的声音非常低贱,没有教养并且令人讨厌。以至使人产生这种不一般的感想。
其讨厌之处就在于虽然声音很粗却带有一种尖刻的响声,就好像两个音阶相互摩擦产生的一种奇怪的不协和音。
那天早晨十时,朝子下班回家了。虽然回家了,也不能一直睡到下午。这是她的老习惯。打扫房间、洗衣服,到上床的时候已经一点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花板上吊着的电灯已经亮了。窗外,天已经全黑了。枕旁放着一份晚报。和平时一样,那又是母亲放的。
朝子睡眼惺忪地打开晚报。
世田谷发生杀人事件
深夜,要人之妻被害
头条的三行铅字赶走了朝子的睡意。其内容是:
世田谷区世田谷町七——二六三、公司要人赤星真造昨晚前去为不幸去世的亲戚守灵,今早一点十分左右乘出租汽车回家后即发现独自一人看家的妻子政江(二十九岁)已被勒死。根据申报,有关方面进行了调查。家中遭严重抢劫,偷盗迹象十分清楚。犯人系单独作案,还是两人以上共同作案尚不知晓,其他情况亦在考虑之中。零点五分前,住在附近的一位学生(即死者外甥)和朋友二人来过,因时间太晚,呆了不久便回家了,其后至发现时是一点十分。作案时问被认为在这段时间之内。
朝子看到这里不禁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