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列赏赐之后,时非晚淡定叩拜,一一受了。心中却是略有些吃惊:她想过回京后会受封。但受封不代表会任职。女子进官场可是件大事。可这位万岁爷显然先丢给了她一个闲职。让她训练楚北军乃有让她继续稳握兵权之意,至于让她做什么一品御前护卫……嗯,起码会避免不少与人嘴驳的烦心事。嗯……虽说计划里是打算婚后随岑隐到处逍遥去。不过,如今这朝中局势未稳,许多该做的事还没做,她暂时还需要这权。此时有职可任,暂时乃是不错的。
于是,心安理的受了,直接无视了两侧各种轻声议论的声音。让时非晚在京都任职,此大抵在朝中已有过争论了。但现在某些人能没有太多多余的话,便已可瞧出这争论结果了。时非晚战功太大,做元帅之时也是官,那时没再反她了,现在还是做官,便依旧没有立场反之了。
接下来,便是有些冗长的受封仪式了。除却时非晚外,沐熙以及沈凡以及毕天高卫爽一等也都各封了将军职。当然,将军职亦有大有小。卫爽与毕天高将职五品,沐熙与沈凡一个被封为了四品的奋骑将军,一个则被封为了四品的勇武将军。其他的,诸如张铁海之类,也是有晋升的。另就是大大小小的赏赐了。那一个个名单念下来,赏赐落下来,整场仪式竟是进行了大半天。结束时天色已黑。只今日宫中还设了宫宴,既为庆祝这一场胜战,亦是为了给楚北军接风洗尘。
时非晚作为今日的主角儿,宫宴是推不了的。不过,基于饿了大半天肚子,她今日对这宴会倒是并不排斥。晚宴开始时,时非晚桌席前迎来了不少朝她敬酒的人。
不得不说,京都的这些官员们脸皮之厚实在无人可敌。暗里勾心斗角可以有之,面上昨儿吵完今儿却又立马可以切换到表面上的笑脸模式。
时非晚懒得跟他们客套,以不能喝酒之由打发了武浩去帮自己挡酒。
“哎,女人就是女人,连酒都不会喝!堂堂定北侯酒都不会喝,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百官们对此明嘲暗讽,一副女人果然不行的神情。
对此,武浩立马站出来道:“就你们,哪够格给咱老大敬酒?一品定北侯可知?你够一品吗?不够谁给你的胆子上来敬酒?想喝?小爷倒是可以陪你们喝喝。”
“尔等一群弱鸡,有什么资格说话。”不过被封了个五品将军的毕天高比时非晚还狂,酒喝得一烈,胀红着脸好几次直接指着一些文官骂。
“你们这群兵痞、蛮痞,简直粗俗不堪,辱没皇城,辱没宫殿,辱没……”文官们被逼得开始反骂。
总之,这会儿,许多个宫宴角落里,明着暗着开始了各种勾心斗角。
一些没脸没皮的武官倒还好,能与文官们相骂几句。一些脾气暴的军中儿郎,嘴笨之时一个不耐,差点就撸起袖子直接动起手来。
好在……
某万岁全然酒醉态,满脸都在写着:我看不见我真的没看见!
底下小弟们替自己挡了所有酒。时非晚倒落了个大清闲,宴上全程都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食物。楚北军的男儿们打骂之余,也没忘记桌席上还有食物之事,一个个可谓是往死里开着吃。豪放的吃相愈发引得文官们鄙视,骂声更烈。时非晚饱了肚子后便感觉耳边一阵嘈杂,实有些不清净。瞥了瞥擎王与擎王府所坐的方向,恰见得岑隐正朝自己看过来,不过神情瞧着并不大好。
时非晚抿抿嘴,似想到了什么事,暗觉有些好笑……
宴散之时,已近亥时。楚皇宣布散宴之后,头一个被高公公搀扶着要回寝殿,挠着头,大抵也饮多了一些酒。
时非晚身边又缠上了许多人,宴虽散但并不容易走开。不过某一瞬她的手被人群中忽然闯入的一个人猛地拉了上时,围着她的不少人便还是咳着声还是后退了几步。
“随我来。”岑隐拉着时非晚,立马便往外跑。
“去哪?”时非晚心中好笑,心底却很清楚他想带她去哪。
岑隐拉着时非晚走出大殿后,竟是直接往楚皇寝宫的方向追了去。
万岁爷的车辇并未行远。时非晚在他有些性急的速度之下,没多会儿便被他拉着拦截在了楚皇的车辇之前。
车上,楚皇一副瞧见岑隐半分意外也无的神情,道:“恼了?”
这话是问岑隐的!
因为今儿受封仪式上,岑隐想提的某些事其实有向万岁爷提之意。
不过这位君王大爷也不知是想着了什么事,竟硬是给忽悠忽略过去了……
岑隐可不就是为此闷着了么?
一整场宴上心情都有些烦闷,也怀着不少的心事。
不过……倒不仅仅是因这位爷急着将时非晚迎进擎王府。
更是因为,圣上的态度让岑隐相当的担心:今夜不赐婚不是大事!但若是往后也没了赐婚之意,那便是要命的事了!
“臣侄不敢!”岑隐说。
时非晚都听出了他语气里一股怨。
能用这样的语气如此理直气壮与楚皇说话的,大抵也就他这位了。
楚皇见惯不惯,笑眸瞥向了时非晚,道:“定北侯,你是想嫁了?”
“臣不是。”时非晚忙说。心中则在暗自琢磨:莫非,乃是万岁爷忌惮擎王府了?
如今自己掌楚北兵权,又已是一品女侯。与擎王府再一结合,绝对是对皇权有着威胁的。如果不是百分百信任……只怕,任何一位君主都不会同意这样的两家结亲。
“皇上……”岑隐却直接无视时非晚这三字,猛地跪了下来道:“微臣……可退楚西兵符……”
“咳……”高公公忽然咳了声。
楚皇斜着眸子睥着岑隐,竟是忽然哼了声。
时非晚跟着跪下,暗暗在心里道:圣意果真难测!退兵权还不乐?
“便是你退了兵符,楚西兵马乃是擎王府亲训而出,更有不少乃是三代武官。你便是退了兵符,仅凭擎王府三字便已可调军。”
“皇上,微臣……”
“朕往后还需要用你。朕与擎王兄弟情深,从不疑彼此。擎王府之忠,朕从来不疑。你如今便是掌楚北楚西两方兵权,朕也未曾忌惮于你。”楚皇摸摸胡子,竟是说道。
此言之坦诚,实另时非晚都有些吃惊,实在愕然的闪了闪眉眼:她早知依万岁爷对岑隐的纵宠,非一个“信”字不可为。
不过,既非为此,那么,便是因……
“皇上,擎王府自愿从此不再世袭!”岑隐郑重的又道。
楚皇再次笑了,“可真?此可不是朕无情逼你。”
“是!”岑隐说。
是!他已猜出楚皇在忌惮一些什么了。
是!楚皇信他,也信擎王!所以,时非晚与擎王府联姻,只看这代,楚皇其实一点也不介意。
他乃是岑隐亲舅,亦一直心怜心忧着岑隐与岑止的亲事。
不过,岑隐与时非晚联姻他是不介意,可并不代表他不介意定远侯府与擎王府的联姻!
一方是世袭王府,一方是世袭侯府。此代的他们,他信。但下一代……下一个擎王世子,下一个擎王……可就不一定不会对皇权有胁了!
“擎王府自此不世袭,此可不是一件小事。”楚皇等的就是岑隐这一句,此时却装模作样道:“朕瞧着,此事,你还是去过问过问你父亲吧。”
这事儿,自然得擎王答应了才能完全算数。
擎王府乃是世袭王府,此乃是祖令。如今擎王府身上楚皇没给叩什么大罪,擎王府还没废,便随意取消其世袭权,楚皇虽是皇帝,没个正经合适的理由,便是想为,其实也不好随意行此事。
不过……若是擎王府自愿放弃世袭之权,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这一代擎王府他信之,用之。
不过,为护大楚后世万代,下一代擎王府……后世皇家子孙便不一定得重用了!
“皇上放心,父王本就无心荣权。况且,下一代擎王府世子乃是微臣之子,微臣并不愿他踏足官场。”岑隐忙说道:“明日一早,父王定来觐见圣上。”
楚皇眉眼一弯,道:“如此,那你且退下吧。”
“但……”
“赐婚圣旨朕不是早就下过么?”
“还算数?”
“君无戏言,如何能不算数。”
“陛下可再下一道完婚圣旨。”岑隐说。
高公公瞧着地上那两一个淡定一个装淡定的二人,见岑隐此话过后万岁爷竟是久不开口,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同情起了岑隐:万岁爷久不吭声,分明是生了捉弄之意。
“完婚圣旨?”楚皇咀嚼着这四字。
岑隐哪会瞧不出楚皇乃是存心的。偏生他没办法在这事上与他杠,丝毫不害臊的提醒道:“这个月25,是个吉日。”
“今日20。”楚皇说。
岑隐想说擎王府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别说25了,就是明天大婚,他也能在明日将婚宴办体面。
只不过这话还没说完,岑隐便被时非晚用胳膊肘狠狠地揍了下。时非晚面红耳赤,某人不要脸,她还要点脸呢……传出去还不定说她如何如何恨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