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城地广人稀,当初济州与洛州的战打起来后更是如此。许多百姓都已撤往了南面的豫州以及西面的金州。但多多少少还是存着一部分当初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这座城或是没能力离开这座城,不然便是没来得及离开这座城的洛州百姓。战已终止了整七日,洛州城回楚的消息现已传遍了整座洛州城。时非晚随着岑隐一上街,还是瞧见了不少聚在了街市上的行人与商贩。洛州地广人稀,可人群大多聚拢。故只要是有人之处,建筑以及人群倒也依旧算得上有几分密集。
时非晚穿了一套简单朴素的灰色男装,短刀藏进了袖袋里。岑隐瞧着知她不愿露显身份,便在出门时也换了一套与她同色的质朴灰袍。此时二人并行在街上身后未跟任何人,只许是二人的容貌与气韵实有些独特,还是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时非晚倒是未多加注意,示以一笑便漫无目的的一个摊贩一个摊贩的瞧着。
她不是爱逛街的人。
但这八日来如时非晚这般来这街头漫无目的闲逛的军中战士们倒也不止她一个。许从军久历世多了的军者都会在战后生出这样的念想来:想出门,好好的瞧瞧自己曾经守护过的这片土地以及这片人群。
不是因为自豪与骄傲!
而是只有看到他们美好和平,才能在心底生出那么点的慰藉感来:当初牺牲在战场上的儿郎们血汗并未白流。
其实,仅仅为寻求这一份“他们值得”的心理罢了。
洛州城屋建大多矮平,红砖土墙居多。因现居于冬季,街市上卖炭烤热食的竟比比皆是。尤其是烤蜜薯的,时非晚行了不过小半条街便已瞧见了七八处。少见的还有一些炭烤牛羊串的。时非晚路过一处烤肉串摊位前时忍不住停了下来,瞧着那烧得通红的炭火之上滋滋生油的一串串羊肉,脑子里忽然响起了战前沐熙说带她去云乐山脚下吃烤羊的事。
“两位公子,要不要来几串?”摊主是位婶婶。偏地之城民风不比京都,洛州城中妇女从商的虽少但亦有之。
“来两百串。”时非晚岑隐都还没说话,不想摊前插进了一道声音。
时非晚回头一瞅,便对上了一张懒洋洋的笑脸,其后还跟着一群的小弟。
“时帅,长隐将军。”
时非晚便瞧见那群小弟一个个嬉皮笑脸的立马给自己同沐熙行起了礼。
那叫喊着要两百串的,可不正是沐熙么?这一群小弟,乃是武浩、卫爽那一众,竟还添了一个时非晚都没想到的人:沈凡!瞅瞅,一共有着十来位吧。
时非晚本想低调。哪想撞着了这一群混子,被这么一喊,她同岑隐立马吸引了行人的所有注意力,无数人望了过来。那摊主更是一个激灵,激动的站出来忙行礼道:“原来是长隐将军与石焰将军,小的有眼无珠,给将军们行大礼了!”
时非晚在潞州城时已被封了一等将军,赐号石焰。闻此忙将摊主扶了扶,便狠狠瞪了沐熙一眼。沐熙忙道:“这不是说过请你吃羊肉嘛。”
说罢对那摊主道:“给咱石焰将军一人来五串。”
“就这就给打发了?”时非晚啧了声,不是说烤全羊嘛。”
“你要是乐意随我去云乐山,我立马带你去。”沐熙不怀好意的立马瞥了岑隐一眼。
“你若带得动,尽管带去。”岑隐一脸自信的答道。
时非晚闻之有些意外,竟已未觉岑隐语气里含有对沐熙的杀气。不由得扬眉瞅了眼他,便见岑隐也正朝她看来,眼里带着不尽宠溺,笑道:“晚晚想去,去便是,不过可不能忘了将我带上。”
时非晚一眼便读懂了他的心思。他不是对沐熙看顺眼了,不过是顾及着她的情绪,想让她往后更能随心舒坦罢了。
“你要是跟去,我还带她去干嘛?”沐熙立马嫌弃的道。便抓起了已烤好的五串羊肉递给了时非晚,道:“就这样了,这债结了。”
时非晚一把接过,却道:“你给我十串,自己倒要了两百串。”
“我们人多。”沐熙指了指身后那一群看戏的。
“分过来也比我多。”时非晚不满的道,便又多拿了五串那已经烤熟了的,借花献佛的递给了岑隐,对沐熙道:“瞧着你钱包倒够鼓,谢了。”
岑隐接过咬了一小口,嫌弃的道:“难吃。”
时非晚闻之将自己手里的一串递到了他唇边,岑隐低头立马一口便咬下了大半串,一脸笑意的揉了揉时非晚的脸颊,道:“可香,好吃。”
“……”几个混子小弟一众无语,心中嫌弃的鄙视起了岑隐的狗腿。
“婶婶你继续烤,咱换个地,溜几圈再来取。”沐熙实在看不过去,立马喊着几个小弟便要走开。
“且等。”时非晚却忙喊了住,语气略滞了一瞬,才道:“毕天高呢?”
“没死成,想不开成天躺着装死呢。”沐熙说。
“噗……”时非晚笑。
听到这,已无需再问,她知她已得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沐熙随之一笑,这才领着一群小弟溜远了去。时非晚扭头瞅了一眼那正数着沐熙刚刚丢下的钱袋的某婶婶,口水都快落满羊串,手中的肉串顿时不觉得香了,将没吃过的全放了回去,道:“到时候全给他们送去。”
“晚晚收回去干嘛?我可没说不吃。”岑隐立马道。
时非晚忙将岑隐拉远了一些,道:“咱换家买。”
“嗤!”岑隐朗朗笑了声。他的注意力便没从时非晚身上离开过,自然知她退回去是为何。只刚要领着她去往别家,却是瞧见不少人朝这边围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件小礼物。
“时帅,将军,尝尝咱家的串,比那吴婶家的烤得香。”
“时帅,将军,试试咱家的薯”,外酥里粉,全是小个儿的烤。保证不腻。”
“时帅,将军……”
时非晚拉着岑隐,马上便跑。
这种场面她已见惯不惯了。这些人都没有要受她银两的意思,且打发走一又有二,随后还有三、四……总之,层出不穷!
只却是在奔跑时却忽然感觉自己被岑隐抱了起来,时非晚顿时大叫一声。等远离了刚刚那片人群进入另一片人群时,有人瞅着一个男人搂着一个男人,各种怪异的眼神比刚刚的场面更让人欲哭。
时非晚尴尬的跳下。岑隐立马便用一副尔等没见过世面的凶煞眼神将一群人给扫远了去。回头才检查起了时非晚的状态来。时非晚忙道:“世子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晚晚身上有骨伤,还有很重的外伤内伤,不便过快走动。晚晚现在不听,得留下后患的。”
“无妨,我要是残了,你养我?”时非晚仰着头。
本只是想调侃岑隐一句,哪想这一仰小脸便感觉自己脸颊被他低头猛地吧唧了一下。岑隐这才笑着回道:“你要是我媳妇,自然就得养。但晚晚现在还不是呢。”
时非晚顺竿子往上爬,道:“世子说得对,还不是呢。我看我接下来得好好琢磨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得好好给自己挑个夫婿。”
“那晚晚瞧爷如何?容貌好,家世清白,世代习武,家中无妾,读书万卷,又待人有礼温厚,品性……”
“你说的是谁?我认识吗?”时非晚一脚剁在了岑隐脚上,无比鄙视:“还容貌好?凶神恶煞的!难看!”
“那与晚晚天生一对,绝配呢!”岑隐回。
“岑隐!”时非晚袖中的匕首哗一下抽了出来。
“自古丑男配美人,才是绝配佳作,天生一对!”岑隐忙补充了句。
时非晚噗嗤笑开,恼意瞬间消散,将匕首一收,道:“这才像话。”
“这么说,晚晚是同意咱乃是绝配,选中爷了?”
“勉强可用。”时非晚敷衍的回了句,注意力便被不远方一处热闹所吸引了,道:“咱去瞧瞧。”
岑隐哪能不依,牵着她往那边走了去。二人走近一看,竟是有武堂师傅在招收弟子。
贴牌收徒的师傅是个中年男人,牌上写的乃是收根骨佳的弟子入武堂。时非晚与岑隐瞧了一会。便发现已有几个男童交了学费进了武堂。
武堂招新徒不是件新鲜事儿。此处这会儿这一片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围观,是因刚刚那武学师傅拒绝了一位想入武堂的女弟子。据说那女弟子筋骨奇佳,是练武的好苗子,如今不过七岁,已有一些底子了。
那女童此刻被弃在了一旁,见那武学师傅收了一群似乎比自己差劲的弟子,便实在忍不住自己站了出来,道:“我交了银子,你为何不收我。”
“银钱退回给你了。”那师傅倒是个和蔼的,不是有意不收,却是道:“武堂哪有收女弟子的。”
“为何不收?”
“自古便是不收的。”
“可我愿意交银钱。”小小的女童也无父母伴随,眼底明明清澈又干净可竟是带着一股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