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能再做些什么吗?
时非晚低头,眼底思绪翻转。
她刚刚忽然折回来取地图,且思绪忽然开了一条线似的,其实,契机还是因为她一直起疑的某一点——泰门关的那座山……第一次出客栈时,她忽然因那座山而想到了一些什么……
而此时……
时非晚抬头看了看漠州城外的方向,脑海中又开始回旋起三个位置的地点来:牙子山脉,大黑山,以及,泰门关!
若所猜为真,牙子山脉则并没有蛮子主力军!
若所猜为真,大黑山出现蛮子的军队。便应该是……北蛮子提前派人去部署一些什么,或围堵或断路的。
然后,使得他们攻泰城时,尽量减缓靖州方向有可能派去支援泰城的援军速度。
因为,靖州东北方向,与泰城接壤,援军也可以抵达救援泰城!
但,那个时候却又出现了七八万的北蛮子夜袭了靖州军。时非晚猜,很可能是蛮子部署途中,自己发现了东进的靖州军。所以,靖州军遇袭,其实很可能就是呼延炅见招拆招的应对而已!
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未来做打算——提前想办法,在攻泰城时减缓靖州援军的速度!
减缓?
有用吗?
若是易攻的城池,反而没那么有用。因为攻下之后,援军赶至,再反攻下城门,这样蛮子也不好讨到便宜。
可泰城偏偏是易守难攻之地!
倘若北蛮子就是在援军赶去前攻下了泰城,则北戎过后就是守军,援军赶至要再打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或是得耗损更大了!
当然,这前提是——北蛮子要在援军赶至前有本事拿下泰城!
若此猜为真,那么,时非晚只能说——
那位北戎元帅,真是相当的自信!
他凭什么觉得他一定能在援军赶至前攻下泰城?
若攻不下,北戎这站不仅不好打,还可能一点便宜也讨不到!
如此用兵,还真是——
无魄者不敢!
非胸有成竹者不敢!
总之,若自己所猜为真,那么除了靖州,漠州若往泰城派遣援军,途中,也一定会受阻!
泰门关那山……
不行!
不能走那条路!
否则援军若无法及时赶到,泰城还是有破城之险。倒还不如,走北边的路,奔往泰城城东……
可,北蛮子主力军一定会在泰城南,漠州若遣援军,一定会走泰门关那条路的!
而现在——漠州很可能已经派出援军了!
时非晚知道,在自己进漠州前,漠州军一定已经依元帅军令,前往济州了。若所料不假,他们,现应已经得到了战报,而且,折回了一部分往泰城方向走的援军!
“驾!”
想着,时非晚眸色一定,忽然调转了马头来,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准备奔赴泰门关的方向——
她得去阻漠州援军!
咚咚咚……
只马儿咚咚咚的跑了几步后,时非晚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来,马儿竟是又一次的停了下。
她的眼底,此刻竟开始涌起一抹无奈与气馁来。随后,牙一咬,手中长鞭再次一扬,马儿竟然又一次的转过了马头来,接着,奔往了城守府的方向——
还是城守府的方向!
因为,方才此瞬,时非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而她又实在无力改变的问题——
她只是一个小小兵!
还是一个军中令牌没在身上的小小金州兵!
当初为了当斥候,她乔装打扮了一番,就是觉得哪怕碰到了北戎军,还可以甩了自己“金州军”的身份,以此寻求生机。这就是呼延炅发现她后在她身上搜罗过一番却并没有发现她是金州军的原因。
令牌便是带过来了,没有军令,她冒冒失失去阻碍援军前行,他们能信她才怪,更何况她连令牌都没有!
她去没用!
得言蹊去!
虽然又得耽搁大半天,但,她却不得不如此!
“驾……”
马儿风儿似的往前奔跑,浅灰的袖角反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半弧,掩住了女子袖下一只紧紧攥紧的拳头。
迎着烈风,迎着尘土,时非晚心中开始生出一股更强烈的执念来——
她,要成将!
因为,站在底层,便永远只能是盘中棋,无力战局,无力自我,无力他人……
……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
城守府中,一处幽幽庭院内,一块青石砖地之上,一行身穿灰衣的护卫正埋头跪于地上,身子似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有霜雪降临,有凛风而至。
“夫人,是真没找到人。”站在最前边的一名中年男子这时抬头说道。
此刻,他的面前,已倒了一张桌子,地上碗碎花瓶碎散了满地,本生得娇样的繁花被砸得散落了大半,好一番狼藉。
狼藉之中,立着一名美妇同一个少女。
“再去找!找不到就都去死!”那美妇一脸愤态,手中最后一茶杯被她狠狠一砸,咔擦便直砸向了一名护卫的鼻子,登时让他鼻孔开出了血花来。
“娘……”少女眼眶发着红,身子发着抖,见此景忙拽了拽美妇的袖子,哽咽道:“娘,你……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少女正是言歌。美妇则是昨儿那位瞧着虽护子却还算温柔端庄的贺氏。
贺氏,作为言蹊的母亲,在这漠州城也算是有些小名的。大多人对她的印象也多是端庄温善的。
可今日——
在得知某个瞧了自己女儿身子的禽,兽竟然为了逃离她女儿连夜跑了后,贺氏心里便再也控不住的掀起了从未有过的巨火——
啊啊!从来没有这么气过!
她生的女儿,竟然被人嫌弃至此!
想她这辈子最得意的成就,可不是言蹊,而是让言歌继承【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了她当年盖过花魁的美貌!
臭小子!等把人找回来,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还哭!人家越这样,你就越不能哭!”贺氏胸腔剧烈起伏着,一瞧自家女儿毫无怨态却满是委屈,她又怜惜又恨铁不成钢。
一把抽出一团皱巴巴的手帕胡乱的在言歌脸上擦了几下,眼睛扫过一众废物护卫,想着,实还是憋不住这口气,见院中还停着一匹马,竟是一把拉住了言歌的手,道:“算了,这群废物靠不住!你跟娘亲来。”
随后,竟是熟练的攀上了马去,又开始拉着言歌往马上提。
“娘亲,你要干嘛?”言歌一副受惊态。她多是被贺氏今儿几乎砸了整个院子的彪悍举给吓到的。
“去扒那臭小子的皮!”贺氏说:“我手中有阿蹊的将军令,用此令关了那城门,我便不信那臭小子能跑出漠州城!”
丢下一句话,趁着言歌脸色惊变的功夫,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她拽上了马来。
“娘,不行,哥哥的令牌不能随便用,娘……”
言歌大骇,忙道。
只贺氏哪会听她的。虽是妇人,可她这么多年来无夫婿,一人将孩子带这么大,又在这漠州久居,驭马也是会一些的。
狠狠将马鞭一抽,言歌吓得立马牢牢扣住自家老娘的腰身。只是想到将军令哪能被这么胡乱使用,实觉不妥,便还是勇敢的伸出了手去抢贺氏手里的令牌:“娘亲,这样不好,不要给哥哥添麻烦……”
“歌儿,成器点!你哥哥成将是为的什么?怎出了你这么个蠢妹妹?有膀子不靠难不成白生生让那臭小子跑了?”贺氏将言歌的手拍开。
“娘,我……这样不好……”言歌晃着脑袋,去抢将军令的念头仍旧执着。只哪想数息过后她便再也顾不得这什么将军令了,口中劝阻的话猛地全化为了一个“啊”字,伴随之的,还有坐在自己前边的贺氏同样不弱的“啊”声,随后,二人的身子在“砰”一声响后,同时往天空飞了去——
因为,方才,马儿太疾,贺氏驭马功夫明显不可靠,马头一个难抑竟忽然地直往前方的一面墙上撞了去……
“啊……”
“啊……”
尖叫声在城守府上空响彻云霄,护卫们闻声纷纷雷电似的冲来,瞧见空中之景的,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
天哪!那两祖宗这要是摔死了,他们全得陪葬!
“啊啊啊……”
护卫们的哀嚎声登时冲得比女声还大,只正要闭眼哀鸣自己接下来的悲惨人生时,却是见得空中一人直直而落的轨迹忽然变了,一根长绳从某个方向游蛇似的飞出,往空中一缠,一具身体率先稳稳的停落在了地上。而另一人,被另一条绳子一缠,也紧随其后稳稳落了地。
二人坠落,这时空中还飞着一块小小的将军令,正要往旁边一面湖中砸去时,一个灰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半空,袖手一抬,将军令便被她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护卫们愣了住。
只正欲看清那灰衣身影的面容时,一句比惨叫声更大的破骂蓦地砸响:“臭小子!你还敢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再一看,那灰衣身影这时恰好转过头来了,那面容……可不正正是那位罪魁祸首!
时非晚这会可没想到自己正遭着人怎样的怨恨唾弃,一转头,瞧清前边站着贺氏同言歌,想也没想的便问道:“言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