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非晚此时出现在此院,就是想来探看的。
只是……
现夜已黑,苏老将军还没醒,时非晚实也不好去叨扰。她这个时间来这儿,也只是想瞧瞧苏老将军清醒否。
时非晚踱着碎步,在院子里来来回回了两圈。却始终未闻房内有什么动静,又瞧了眼月色,已是高挂在了天顶正中。罢……低头扫过一眼手中拿着的一个刚随意问人要来的木盒子,时非晚决定不再执着:也不是非要等他醒来见他一面不可!
想着,时非晚身影一闪,便又直接来到了苏老将军的寝房门前。
老将军身边的护卫都守在院外。方才自己进来时,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嘱咐,竟并没有拦自己。而进了这儿,周围并没有什么防守的护卫了。
时非晚直接就来到了门前。门未关,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时非晚视线往房内落了一眼,想着苏老将军乃习武之人定然敏锐,便依旧没有进门去,只是将木盒给放在了门槛边。
她瞧得出:苏老将军身边的,都是护他之人!
这木盒虽是她随意找来的盒子,可里边的东西价值可不菲。岑隐送了她三颗护心丹,说是命悬一线时都可活。这盒子中,便装了一颗护心丹以及一封信。
信上不过留了一句后:“此药献与老将军”。
她想,等这儿再来人时,瞧见这药,再验过这药,当知如何用。
放好木盒,时非晚小心的关好门,转身便走出了院,而后,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是的!她没有在这留宿之意!
今夜,她就要离开!
苏老将军是为她而病。她来这不过为解此心结。所以,需要在老将军面前露上一面告知其身份。她想,若自己不露面,当时只书信一封然后将这颗护心丹交给言蹊由他转交,而自己不来漠州。大抵苏老将军会觉得那是什么“善意的谎言”,心结不解,便是有好药怕也不会好过。
而现在……那颗药,时非晚觉得定可帮到苏老将军。再加上今日她的露面,看苏老将军的反应,他大抵是全信了:到时候言蹊会递给他那玉,衣图上她还写下过外祖母曾与她说起过的苏家秘事,等他再细问言蹊遇自己后的一些经历,苏老将军会确信此事的。
能确信,心结便能解。再加上那样一颗不知岑隐从哪儿找来的逆天护心丹……时非晚现在对苏老将军,已是放心了不少。
既如此——
目的达成,她在这漠州,没有再多留的必要了!
倒也不是不想在这儿多住几日。只不过,她向苏老将军言明身份,定还会有其后患:就跟岑隐发现她从军时一样,苏爷爷若是个真疼他的。醒来后琢磨着她如今以女儿身混迹在军营这事,想来必会阻之。
到时候,可别来漠州一趟,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方才想在夜里等苏老将军醒来见一面,是因这个时候,老将军便是清醒了见到她想也不会连夜部署一些什么。
可明日……
明日他醒,见着了她。大抵,问及她从军之事,便很有可能立马部署一些什么来阻她。
反正……时非晚不想因这事又生出什么枝节来。
还有一件重要事,便是:她身上现还多出了言蹊妹妹那一桩麻烦来!她今夜不走,明日要苏老将军如何处理这事?苏老将军若护着自己不为言歌做主,必然遭疑。可,总不能让苏老将军回他们一句自己是女子吧。如此下来,她的身份就得在一群人面前都暴露了!
万万不行!
所以,她得走!
而且,还得连夜就走!
想着,时非晚的步子又坚定了,也提快了脚步。
只正要穿过去往马厩的一处她唯一知道的小路时,却是未想,冷不丁的,脑袋忽然撞在了前边一“硬块”上。
时非晚因有些犯困而涣散的精神忽然一醒,忙往后退了两步,头抬得高一些了。
目抬时,恰闻前方响起了一道讶异的男声:“你怎在这?”
时非晚的视线里,映出一个正倚靠在一棵树旁的月白身影来,正是言蹊。时非晚瞬间止步,掩住了眼底一抹又叫衰的情绪,忙回道:“你怎在这?”
“赏月。”言蹊说。
“那言将军继续赏吧。”
时非晚无意理会他,很敷衍的留下了一句。便又径直的要往前方走去。
此处也不单是去马厩的,她想,言蹊大抵不会猜出她的目的来。
时非晚步子又加快了,几步便自言蹊身旁绕了过去,只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她却又听到身后也随之响起了脚步声,言蹊竟然跟了上来。
“你要去哪?”
没等时非晚很烦躁的丢出一句“跟着我做何”,言蹊快步追上来竟就行在了她的侧面。
“言将军跟着我做何?”时非晚脸色不大好,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嫌弃。心想这人能不能不要老跟自己八字犯冲!
却又立马听得他道:“你是客,对这府中大抵还不熟悉。你去哪,我恰好在这,能给你带路。”
言蹊说,语气很平静,不是刻意搭话,他跟上来的确是这么想的。
言蹊能在漠州那么受爱戴,其实就能说明此人是个暖心和善之人了。
他先前对时非晚不善,真只是因觉时非晚可疑。可面对可信之人,他其实从不是个淡漠的冷人。
“我不用去哪,只是方才好奇多转了几圈,回不去了。我房间方向在哪。”时非晚一听,只好忙道。
她此时只想先甩了这人。罢……先回房,等甩了他再折回来……
“那边……”言蹊听后,手往某个方向一指。
时非晚一听,步速加得更快了,淡漠的丢下了一句“谢了”,就匆匆要走。
言蹊也不是个没眼色的,哪能瞧不出时非晚对自己的嫌弃。索性,便也不准备跟了。
只眼见着时非晚走出了十来步之远时,言蹊心中某缕思绪一起,又忽然抬眼往前方望了去:“石兄弟,留步!”
“……”时非晚不情愿的步止。
“那块玉……你怎来的?”言蹊仰头望着月,眼底染着雾色。
“时姑娘临死前交给我的,让我交由苏老将军,而且,有几句话想要带给苏老将军。我信不过你,所以执意亲自前来,言将军可明了?”时非晚未想此人又记起此事,很敷衍的回了个理由,又道:“言将军信也好,不信也罢,明日都可去过问苏老将军。我困了,先行告退。”
时非晚匆匆留下一句,便再不愿多言,很快便消失在了言蹊的视野里。
言蹊注视着她远去的方向,脑子里又一次的涌起那一条条这阵子一直让他摸不透的疑点来。他不知自己为何要去反复揣摩那些点儿……那人有些怪怪的又如何?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人可信不就行了?
想着,言蹊暗自再心中吐了自己一句“钻牛角尖”,转身,便也准备回房而去。
只未及走多远,言蹊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哽咽声。
言蹊心弦一滞,视线顺声望去,忙唤道:“龄龄。”
只见他前方,某个角落里竟蹲着一个女子。虽只瞧见了侧面,可言蹊一眼便认出了她是龄龄。
神色一凛,言蹊忙走了过去。瞧清龄龄时,却是未想她眼眶竟是发着红的,还正用手帕擦拭着鼻子。
“……”言蹊瞬间就愣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安慰我。”哽咽中的女子一边啜泣,一边竟是冷不丁的甩下了一句来。
被人瞧见这般狼狈的模样,她也没有任何躲闪之意。
“咳……”言蹊轻咳一声,似想到了什么。他可不是个榆木脑袋,有些事儿他不说只却也看得清晰,忙道:“歌儿是没办法,那人有什么好的……”
“他不好吗?”谁想龄龄忙回了句,觉得言蹊之言似在批评她的审美观、-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忙道:“除了长得丑,可不逊你半分!”
“咳……”言蹊不意外于龄龄的坦诚,她素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心中倒也不忍,正想找词安慰几句,便听得她又道: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个总色眯眯的,瞧着我总像是在瞧女支子一般。便是我是苏爷爷收在身边的,名门英烈之后,街坊邻里,也没一个人给我说份好亲事的,寻我做小妾的倒是不少,平日里背后骂我之人也不少。
可石哥哥不同!你不懂……我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瞧见……瞧见那种……”
龄龄回忆着,想找出一个词述述那种难得的感觉,只脑子转着许久都没找出来,最后只成了三个字,“她尊我……而且……”
“而且,我出现在军营那种地方,跟一群男人坐在一起,她是唯一一个,瞧我时目光浩然坦荡之人,她……”
目光坦荡?
言蹊听到这皱起了眉来,他看她也坦荡来着,正想回一句“难不成我不是人”来缓缓这气氛,只脑子里那一条条断层的线,在抬起头的某个瞬间似猛然间捕捉到了结实的绳结似的,忽然——
一条一条的,开始缠起连接了起来……
最后,似成了一条很清晰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