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像乔晴想的似的,跟他有猫腻。
他呼吸一滞。
应该,不会吧?
周呈野看温声拳头虚握,要说的话仿佛真的需要鼓足勇气一般,竟然也跟着紧张。
靠在栏杆上的姿势,瞬间有点僵。
“我想说。”
温声吞咽了下口水。
声音越发轻柔,差点没听清。
“想说什么就大声点。”
周呈野提醒道。
不明白他为什么有点急躁。
温声鼓足勇气:“周呈野。”
她表情逐渐变得认真,引得周呈野也端正身子。
俩人静止了几秒,直到又一阵风起,把衣角掀开。
温声的话顺风道出。
“好好学习吧周呈野。”
“别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你还年轻,还有很广阔的未来。”
话一说出口,空气流动仿佛静止。
温声长长呼了口气,打破这份沉静。
她不信周呈野会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可他一个未成年,老骑着摩托车到处溜达,无证驾驶,总是不争的事实。
周呈野紧绷的手指张开了些,重新架回栏杆上。
良久过后。
又是几声带有讥诮的笑意,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态度转变迅速,温声琢磨不清。
周呈野已变回那副散漫的架势。
“温声。”
“你真是让人。”
惊喜连连。
温声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又变回这个样子。
周呈野下一秒却问出口:“所以,你对朋友,都这么尽心尽力吗?”
温声下意识说道:“当然不是。”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
在官城的时候祝翎拘着她,她也没多少表达情绪的机会,更别提交到什么朋友。
再者,她的朋友,也不会是周呈野这样的。
她这一面还在仔细思考自己的逻辑。
周呈野却不动声色,静静看着她。
良久过后。
问道:“那为什么对我这样?”
温声一时无言。
那人却还在步步紧逼:“别人说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学校里谣言多?你就这么信我?”
跟随语言逼近的,还有步伐。
他收拢散漫姿态,从台阶迈下,走到温声跟前。
上挑的眼尾恢复自然的弧度,自然散发出一种严肃又略带质问感的情绪。
温声心里一紧,脑袋瓜嗡嗡。
她略显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脑中瞬间闪过的,竟然是祝翎在离开苏合镇之前交代的话。
——“少跟不三不四的人认识。”
——“尤其是那个,叫周呈野的。”
她怎么就会跟周呈野熟知起来了。
被回忆侵袭,温声不自觉情绪放松。
这么想想,确实挺敢。
敢跟同学呛声,敢质问别人,也敢鼓足勇气。
让一个“混混”迷途知返。
她没控制住,突然就在车厢内笑出声。
随后脑袋一紧。
急忙咬唇,憋住声响。
余光扫向周呈野。
前方红灯,车本来就停在路口,毫无意外被他攫取目光。
歉意脱口而出:“我不是再笑你。”
随后又后知后觉:“你是不是很忙,把我放地铁口就行了。”
马路斜对面刚好竖立着一个硕大的地铁标志。
周呈野轻哧了声:“哦。”
“还没过河,就先拆桥?”
温声讪讪:“你手机,就没停过闹响……”
“哦,”周呈野手敲着方向盘,“还得我手机关机,不打扰您坐车,才能过河?”
“周呈野!”
温声实在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红灯倒数十秒。
“不过,温声。”
在车从路口疾驰而出的瞬间,周呈野问:“谁说我特地送你去机场了?”
奔驰没几秒便驶过地铁。
温声连喊停的时机都没有。
“你也要去机场?”
都已经是大老板的人了,还要自己开车去吗?
周呈野又瞟了她一眼。
“我的意思是。”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特地送你去机场?”
车厢逼仄,周呈野的声音自带混响效果。
温声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透话里意思。
是,怪她。
她突然就闷下头,一顿打字:“从会展中心到申城机场,打车费很贵吗?”
她真没注意过这个。
乔晴:?
乔晴:你叫打车软件的时候没给你估算价格吗?
温声:……
算了,能问出这个问题,她也有点离谱。
最后下定决心,在抵达机场停车的瞬间,温声咬咬牙,伸出手。
周呈野前脚拉上手刹,顺着视线看着温声手上递出来的两百块。
眉梢挑起:“解释一下。”
温声鼓着脸颊:“你不是强调了,不是送我来机场吗?”
“我又不清楚打车费用,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加。”
她兑换了很多现金出来,正愁没地方花。
国内竟然已经变化至全然电子支付的环境。
周呈野直直盯着温声。
直到背后的车按响喇叭,提醒前方快点离开。
周呈野终于冷笑出声。
温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响。
“不收现金。”
“微/信转吧。”
**
温声在高中第一次察觉自己想法不太正常,也是在那之后。
入夜。
温声躺在一米五的床上,翻来覆去。
涂妍的房间设置得极为少女,见温声年龄相仿,任阿姨就没再换成别的风格。
01:24
温声习惯早睡,头已经开始嗡嗡作响。
一闭眼就是周呈野,意味深长地问:“为什么着急?”
她把自己卷紧墙边,背部却感觉被什么东西卡住。
捞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本封皮是《绿岗习题》的书。
她眉头蹙起,涂妍藏的吗?
练习册为什么要藏?
夜灯微弱,她打开封皮,当即瞠目结舌。
翻开封面,白花花的两条人影缠络。
她怎么也没想到,封皮底下竟然是黄/色/漫画。
温声当即涨红了脸。
她“啪”的一声,把烫手的书扔在另一个床角。
内心砰砰乱跳。
潘多拉的盒子就此打开。
第二天一早,温声坐在座位上思绪混乱。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出去厮混了?”
乔晴脑回路一向跟旁人不太一样。
温声乖乖女的形象,别人绝不会把她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厮混?”
一个带着凉意的男声在座位后方响起,乔晴和温声面面相觑,往后张望了一眼。
桌上的书直接被温声扫落地面。
周呈野挑眉。
“见到我这么激动?”
温声脸色涨红,当即反驳:“我才没有。”
态度异常得连乔晴都不由侧目。
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同寻常的激动,温声眼神飘忽。
周呈野笑得更加兴味十足:“我为什么不能来上课?”
他若有似无地眺了一眼坐在前排的曹思阳。
意味深长地说道:“月考要考过我们数学委员,不得好好学习?”
昨天离开教室时,周呈野回头扫了一眼曹思阳。
以一种漫不经心却又十足挑衅的语气说道。
“这样吧。”
“下次月考,我要能考进年级前五,你喊温声一声奶奶。”
“考不过,没做过的事我都自己担下来,去举报自己。”
“不过……”
周呈野笑得肆意,又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曹思阳。
“不喊也没关系,她应该也不太想要一个这种孙子。”
全程也不管曹思阳的反应。
甚至不把曹思阳当打赌的对象。
但就是羞辱意味十足。
曹思阳这次期中考,刚好排在年级理科段105名。
回想起昨天少年最后在教室里笑得恣肆的样子。
温声捏了捏自己耳垂,想用指尖降温。
眼下周呈野话里像是说曹思阳。
目光却直直落在温声身上。
温声愣是没敢跟他眼神对上。
乔晴眼神在面前俩人身上扫视,冷哼了一声,立马把温声掰正身体。
“声声乖,好好学习,下次考试我们一定把这一分掰回来。”
明知道乔晴就是故意呛周呈野,温声还是有种突然得救的感觉。
怎么回事?
之前明明,不会这么紧张的。
都怪昨天没睡好。
要不就是。
周呈野太可怕,对,一定是这样。
径直忘了昨天也是她。
信誓旦旦跑到人家面前,说相信周呈野不是那样的人。
**
周呈野这学期第三次进入教师办公室。
已经驾轻就熟。
“你小子,我早就说让你好好回来上课,你不肯。”
刘富港靠在木椅上,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
今天又成功压着这臭小子上了半天课,让他放学后再来找自己。
不错,他也成长了。
周呈野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墙边,颇为温顺。
实则乖张。
也没接刘富港话茬:“又找我来什么事?”
“您能不能行行好,别动不动就打电话给奶奶。”
刘富港吹鼻子瞪眼:“你自己不学好还怪我打扰我姨?”
“前几天流言那个事,学校处理结果下来了。”
周呈野嗤笑:“这都要处理?”
“学校今年业绩不够?”
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被折成卷,往周呈野身上扔过来。
他轻笑着躲过。
“镇子多小你不知道?”
“十几个家长打电话过来举报学校收留不法分子,明天给我交份检讨,把那些人为什么找你解释清楚。”
周呈野轻哧。
本来不想搭理。
刘富港却意味深长:“你也不想我姨知道那些人找到你了吧。”
周呈野扫了眼外面渐黑的天色。
表情沉郁。
他把卡在窗户上的五三抽出来,扔回给刘富港。
趁着他转移注意力接书的空档,转身离开。
“你小子!”
“听到没!”
走廊只回荡着周呈野沉哑嗓音:“知道了,编得合理就行是吧。”
“不是编,是写!”
那天刘富港到底是没追上来。
想到后来隔没几天他随便交上去的检讨还被刘富港追着骂了几句。
周呈野坐在车厢,冷不丁笑出声。
已经多久没去细想苏合镇的生活。
他没数过。
温声在半个小时前走进出发厅,T2航站楼只会有飞往国内城市的航班。
他熄了火,索性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车窗开着,他随意敲打车门边缘,不置可否。
腿上随意搁置着手机,画面还没熄去,刚添加的联系人竟然真的发来两百块的转账。
良久之后,周呈野拨通景祁电话。
“找个项目,跟润泽签个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