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路灯渐起,昏黄下环绕着夏日蝇虫。
温声一路沿着小镇上的居民指着的方向找,终于找到一座只有两层的民房。
位置不偏,甚至可以说在苏合镇中心的位置,但对比其他已经翻新过的房子,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墙面斑驳,一棵两层楼高的芒果树长在一旁。
几根藤蔓缠绕至檐下。
她手里捏紧昨天装着药水的袋子,一边观察附近经过的人,一边偷偷往院落里瞄。
外面的木门敞开着。
但没有动静。
她双唇抿紧,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还回来,就跟一根刺似的,卡在她心里。
不拔掉不舒服。
索性与乔晴分道后就摸索过来。
干等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人。
天光逐渐昏暗,她左右张望,还是抬起脚步准备回家。
“等谁呢?”
清冽又低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温声背部一紧,缓缓回头。
周呈野仍旧穿着一身校服,裤腿随意卷起,温声一时间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听话,还是不听话。
乔晴的故事她仍然记得,但因为昨天的事。
她现在情绪也有点复杂。
此刻哪怕还是有些恐惧,总算不像之前一样瑟瑟发抖。
“我来还你这个。”她轻轻道出。
温声把袋子递出。
周呈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这会儿不喊救命了?”
情绪变化真够快的。
昨天还整个人抖个不停。
今天就敢一个人找过来。
也不知道这姑娘脑子什么构造。
温声见他不接,甚至语带揶揄,心跳又开始打鼓。
“我要回去吃饭了,你不拿我就放地上。”
温声咬唇,看了一眼周呈野又快速移开目光。
“我还忘记跟你说谢谢。”
得把这根刺拔了,她才能安心。
温声快速把东西搁置在矮墙前的石块上,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
周呈野嘴角抿着,温声拿捏不准他是不是不耐烦了。
“脚都没好就走过来,是想让我再给你送药是吧?”
苏合镇不大,任阿姨家走到这里野就十分钟,温声其实没多在意。
眼下不是太理解周呈野这话。
他又轻哧了声。
接过装着没用到的膏药和药酒的袋子。
目光微沉,扫过温声捏住袋子的手。
跟容敬说的似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他喉结微动,很快收回眼神。
“等着。”
没一会儿,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黑色摩托被周呈野驶到温声面前的时候,温声咂舌。
“什么,什么意思?”
明明应该是跟自己同龄的人,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做这种违法的事情的?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骑摩托车的。
温声头摇得飞快,摆明了不想上。
“走路很快,我脚没事了。”
“再见。”
出于礼貌习惯性补完的一个词。
说完却让两个人都愣了下。
温声轻轻咬了下舌尖。
不是,她才不要跟这人再见。
膏药一还,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她走路还是只能一步一顿,周呈野抱臂靠在摩托车上,等了一分钟。
温声越走越慢,也没明白,明明刚刚走过来还没事,怎么这会儿刺痛敢愈发明显。
她一定是被催眠了。
直到她缓缓停下步伐,机动车重新发动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她脸颊微红,落入周呈野眼中。
她总觉得周呈野这似笑非笑的神态,就是在嘲笑她。
“上来吧。”
温声低着头,两手紧紧抓着摩托车两边的铁杆。
告诉自己。
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但是回任阿姨家只用得到两三分钟,应该没事吧?
可是万一被人撞见了怎么办?
不过自己也刚来小镇没两天,应该也没人认识吧?
她胡思乱想了一路,连车早就停下都没发现。
反应过来时,周呈野已经半转身,睨着她。
一副“你还愣着干嘛”的不耐烦表情。
温声吓得立马从车上溜下。
“这是?”
看到四周,眼神迷茫。
这栋房子,她见过吗?苏合镇有这个地方吗?
周呈野本来转身就想离开,却突然来趣,压低声调:“跟我不熟还上我的车,真以为苏合镇小就没事?”
温声双唇张开又闭上,眼见着又要吓到。
最后还是周呈野轻叹了口气。
“自己住的地方后门,都不认识了?”
温声往左一看,忐忑的心终于放下。
她头往下低,说话声细若蚊蝇:“对不起。”
“温声。”
周呈野普通话并不似当地口音,也不知为何,温声总觉得夹带着点官城口音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正经的话也稍显不羁,正如他冷不丁喊出自己名字。
有只蚂蚁爬过心脏。
痒,又轻,想挠又挠不到。
温声抬头,不解于他竟然知道自己名字。
但又很快想通。
这个小镇,消息流窜得异常地快。
“什,什么事?”
周呈野腿往后一飞,瞬间从车上跳到她跟前。
冷不丁伸出手。
温声刚想躲开。
头已经被他双手卡住。
隔着厚重的头盔。
她头被固定住,只能直直与周呈野对视,直到他取下头盔。
温声飞速眨眼。
只有一个头盔,被她带了,他吹着一路的风过后。
碎发早已凌乱。
几缕垂在眼睛上,更显随性。
温声目送周呈野离开的背影,心跳之余,脸颊的热再也收不住。
刚刚要上车之前,她频繁地问:“真的安全吗?”
第五句同样的话要问出口时,周呈野直接就把头盔解下,往她头上戴。
两分钟的路程,跟要去赴死似的。
周呈野人生头一次感到无话可说。
“大小姐,你就把我当汽车站门口拉客的就成。”
“如果非要给我五块钱也行。”
明知道他是调侃。
温声还是燥得慌。
摸了摸脸颊。
这么想想。
把东西还回去还得让人送自己回家。
她确实挺能摸杆子的。
温声也没想过,明明过往在国外,不会这么频繁想起过去。
怎么一回国,所有记忆便如早就设定在大脑中的程序。
周呈野随意一指令。
她就轻易调回。
酒店房间中央空调温度不低,她却一如过往,燥得慌。
“怎么?温女士以前多礼貌,还知道上门还东西,现在反倒……”
温声一咬牙:“周呈野。”
“麻烦给个地址,我亲自去找你拿。”
“温女士,我什么举动让你有错觉,我有时间等你来拿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周呈野在电话那头的说话声调已脱离了刚醒时的慵懒劲。
只显得他更冷淡。
温声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想法,索性直问。
“请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轻哼了声,只扔下一句话就挂断电话。
仿佛跟她多说三秒钟都是浪费时间。
“一会儿给你发个号码。”
“自己联系我助理。”
温声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挂完电话的瞬间,手机也随着跌落在床单面上。
被单表面褶皱顿起。
好似预告她这几年规整的生活,宣告终结。
自此陷入一片混乱。
不过片刻,手机震动。
她半阖眼眸,扫视亮起的消息,刚刚还在通信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只有简单的一窜数字。
再无其他。
她揪了揪衣角。
实在不行,等要回英国的前一天,再联系他助理拿算了。
免得再面对,好似慌乱的只有自己。
没几秒,又一条信息。
看到是邹迟,她只得打开。
“声声,起床了吗?”
邹迟在大学城附近的酒店跟着博导参加学术会议,俩人在官城一个东一个西,即便邹迟答应祝翎在国内好好照顾温声。
还是因为物理距离过远难以实现。
好不容易今天只有半天会,邹迟犹豫半天,还是给温声发了消息。
博导见他一脸纠结的模样。
直接看出端倪,拍了拍他肩膀。
“加油!”
是十足蹩脚的中文,邹迟却犹如注入点勇气。
“我明天要开车跟导师去别的城市,墨镜还在你那里吗?”
“我去找你拿,顺便带你吃顿饭?”
邹迟是明知自己有东西落在温声那里的。
温声没记起。
他也犯不着主动提及。
他这边还在静静等候温声回复。
温声在酒店房间,原地瘫坐在床。
什么墨什么镜?
她能不能现场去买一个送邹迟啊?
想归想,她咬咬牙。
重新翻出周呈野那条短信。
**
景祁收到短信的时候,周呈野正在开会。
正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发火。
厚厚的一叠报告文件被甩在桌面,堪比直接打在报告部门的脸上。
周呈野浑身冷色:“倒数一个月Q3结束,你们要是想给别人送业绩,大可直白点。”
“这方案?这方案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他房企进来运商卧底,真能耐。”
景祁扶了扶眼镜,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低头重新看回手机。
“中午有空,温小姐。”
他回复温声过后,继续听周呈野发火。
习以为常。
一场周会开完,已经临近十二点。
从市场部到成本财务,周呈野夹枪带炮,一个都没放过。
他前脚刚踏出会议室,景祁已经缓步跟上。
丝毫没有被战火波及。
“中午特房的林董约您吃饭。”
周呈野松了松领带,呼吸到会议室以外的空气才缓和了些情绪。
三年了,这帮老家伙不带任何长进。
周呈野睨了景祁一眼:“你跟我一起……”
景祁声音平稳地如同AI机器人:“我中午有约。”
周呈野在进入自己办公室前,停顿脚步,挑眉看他。
景祁颔首:“中午我要把您转交给我的东西转交给温小姐,没空。”
“林董,您就自己……”
如果他记得没错,一早周呈野就把一个摆弄了半天的墨镜扔到他桌上。
面色
让他等人联系,赶紧处理掉。
周呈野审视了他一会儿。
没多久,轻哧了声,径直走进自己办公室。
敞开的门随即传来电话通话声响。
“林董,改天赔罪,中午我实在不得空,让小景跟您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野哥:找什么助理,我就是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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