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进入平稳状态,温声解开安全带,想调整空调风口。
昏睡前翻看的杂志骤然落地。
在昏暗安静的机舱内不算小声响。
她倏的脸颊微烫。
偏偏敞开的页面仍旧是周呈野的那篇头条文章,温声下意识就抬头。
心头一紧。
周呈野果然被她这边的动静攫取注意力。
唇角微微勾起,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慌张捡起,急匆匆扔回放置杂志的地方。
仿佛那是什么晦气的物件。
周呈野收回视线,再难探出情绪。
运商集团背后是官城名门谢氏,一南一北,两个周呈野,真的是一个人吗?
偏偏杂志上只有名字,未登照片。
温声脑袋如浆糊一般转了十个小时,没想明白。
飞机抵达官城首都机场。
头等舱较之商务舱更早离机,温声微低着头,从机舱走出的时候,却看到几个熟悉装扮的人,就等在廊桥,站成一排。
目光越过温声肩膀,瞬间站直。
口气态度依然奉承。
“周总。”
“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待。”
温声急忙越过他们。
答案轻而易举获得。
能登上LH机上杂志的人,非富即贵,她毕业后一直在市场部,对这种杂志报价心知肚明。
跟烧钱似的。
她甩甩头,还是无法将两个周呈野,链接在一起。
随即又轻笑了声。
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横竖她在国内,最多一周时间,也该回英国。
这些不是她该深入思考的事情。
“声声。”
温声往后张望,邹迟背着双肩包急匆匆赶来。
与她汇合在行李转盘处。
“商务舱舒服吗?”
温声眼神微闪,时间倒流,她宁愿不去。
她跳转话题:“行李应该还得一会儿。”
“邹迟哥,你一会儿直接去会议酒店吗?”
“等送你上车,我就……”
周呈野身居高位,等行李这种事应该不可能再亲自来了。
温声咽了咽喉咙。
这场偶遇应该到此为止——
才怪。
行李转盘的对面人潮散开,周呈野脱下的外套没再穿上,就这么散漫地单手拎在背后,另一只手隐隐插袋,立于她对面。
“声声?”
温声把耳后长发从耳侧撩下,挡住半边脸。
侧过头:“邹迟哥,我妈……”
不禁念叨,邹迟的电话响起。
来电显示正巧是祝翎。
温声轻咬内壁唇肉。
“阿姨?”
“我和声声已经到达官城机场,在等候行李。”
“不用担心,阿姨,我会照顾好声声的。”
温声作为女儿,反而有种插不上话的感觉。
她扯了扯嘴角。
无力感滋生。
又习以为常,反正一直这样,祝翎不可能有所改变。
再往对面一看,早已换成陌生人等候在周呈野刚刚站立的位置。
温声敛眸,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
她不确定周呈野是不是还记得祝翎。
想必也不愿意记得。
但祝翎在离开苏合镇前,却是特意交待过她。
不知道跟班主任齐丰聊了什么,祝翎离开办公室时言笑晏晏。
只在面对温声,又收敛神色。
一脸严肃。
温声抱着一摞用绳子捆绑的教科书跟着祝翎往回走。
“你们这个班主任,还不错,知道你是官城转来的,立马上了心。”
温声轻轻应答。
“妈妈已经留了你们班所有老师的联系方式,就算在官城,妈妈也不会不关心你的。”
温声嘴巴张了又闭。
“可是妈妈……”
她不想留在这边,她一定要留在这边吗?
温声刚开口,已经被祝翎打断。
“妈妈是要让声声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生活才把声声带到苏合镇的,声声这么乖,肯定能理解妈妈的苦心的,对吗?”
祝翎停在校门口,伸手把温声散乱的头发拨回耳后。
不知不觉,女儿竟然已经这么大。
十六岁的年龄,跟她几乎一个个头。
可把她带离官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合镇她观察下来,没什么不好的。
除了——
她回想起刚刚教导主任刘富港愤愤不平回到办公室之后说的话。
“周呈野那臭小子,把他叫来谈话竟然又跑了!”
“下次再让我在警察局捞回来,我非把人揪回来写三万字检查。”
一旁有人回应:“算了,那小子以后就是出社会当渣宰的料……”
刘富港转瞬又恨铁不成钢:“他初中明明就,哎,不说了。”
温声跟着祝翎回任阿姨家前。
祝翎同她说了最后一句交代。
“在这里你就乖乖的,不要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尤其是你们学校,有个叫周呈野的男生。”
温声闻言,手上的书差点掉落。
如果她没产生幻听的话。
乔晴在同她讲完整个故事之后,说了一句。
“这个可怕至极的混混,就叫周呈野。”
“你还感兴趣吗?”
这就是温声对周呈野最初的印象。
机场敞亮的光线打在她脸上,行李转盘的声响唤醒温声。
她聚焦,刚好看到自己那个不算显眼的行李箱,习惯性抬手就想拿。
邹迟早已抢先一步。
“你是不是不把你邹迟哥当回事?”
“我这么高白长的?”
温声被他逗了下,捂嘴轻笑。
“邹迟哥辛苦了。”
闪过一些思绪,却陷入空白。
总觉得她遗漏了什么东西。
温声就职的润泽集团,早已联系好酒店的车在机场外等候。
邹迟看着温声上了车,才转身离开。
“明天我去现场盯一下搭建情况,到时候实时汇报一下进展。”温声向Leader汇报。
“Wendy,辛苦你了。”
半夜抵达官城新会展中心附近的酒店,温声当即与市场部负责人通话,告知明天的安排。
她此次的任务,还是作为润泽英方的代表,考察展会情况。
首站落在官城。
考虑了下,温声还是换回临时购买的电话卡,方便与国内公司沟通。
她忙得连轴转,没有心思考虑其他。
润泽在国内的分公司似乎也没考虑过,总公司竟然会安排一个同胞回来。
本来以为只会在展会当天走个过场。
偏偏温声尽职尽责到极限。
恨不得一天十几个小时全泡在现场。
卷得国内公司的员工只能陪同。
只有温声知道,一方面是工作,另一方面。
她拖着疲惫身躯回到酒店。
如果不这么做,她还得应对祝翎的管束。
回国之后,她只想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刚走进酒店,大堂经理便如等候许久的模样,找上她。
“请问是1507房的温小姐吗?”
温声怔然,刚打完呵欠,眼圈有点红润。
大堂经理微微愣神。
饶是她见过诸多房客。
这会儿看到温声,也会有一瞬呼吸顿缓的感觉。
温声乍看之下眉眼隔着山水。
不算明媚大气的长相。
可只要加上点表情,或笑或嗔,便如水墨画添上一株红梅。
鲜活起来。
让人挪不开眼。
好在职业素养尚在,大堂经理面露微笑:“今天有位先生几次电话前台联系您,如果对您造成困扰的话,我们之后会帮您拒接。”
温声头脑混沌,没想太多,先接过记着号码的纸条。
只是拨出陌生号码时,已经天光大亮。
“嘟,嘟,嘟……”
官城当地的号码,六个八的尾数,她并不认为自己认识这样的人。
直到号码接通的瞬间。
她脑袋“哐当”一响。
跟电话对面的低沉应答,同时撞上。
“喂?谁?”
温声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
“不说挂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尾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温声逼着自己镇静:“请问,您昨天找我?”
听筒传递良久的沉寂。
随后是明显的嗤笑声。
“是,我昨天找您。”
跟着她用您,摆明了嘲讽。
“需要我重新自我介绍吗,我……”
温声松开轻咬唇侧的齿:“周呈野。”
又是一阵沉默。
听筒把周呈野低哑声线送入耳侧:“温女士挺能麻烦人。”
话中的讥诮温声没听明白。
周呈野继续说道:“男朋友的东西落在飞机上,还能找我这儿来,能耐。”
“东西?”
温声思绪杂乱,疑惑的点太多,她竟然不知道从何问起。
“呵。”
这声冷笑更是让她无所适从。
隔着听筒,仿佛他就站在自己边上冷哼。
耳廓温热。
她不解:“什么男朋友的东西落在飞机上,我听不明白。”
而且,为什么会找上他?
她搜刮了所有记忆,竟回忆不起来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飞机上。
直到拉开窗帘。
窗外天光大亮,刺得她用手捂住眼睛,一会儿过后才适应强光。
啊。
她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个墨镜?”
她倒吸了口冷气,邹迟没说,她自然也难以想起。
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怎么就把邹迟的东西落下了,这下难讲。
“温女士好记性。”
温声:“可是为什么会联系你?”
周呈野轻哧:“你觉得我时间多,有空考虑这个问题?”
知道他又是在嘲讽,温声扫掉自己内心的杂乱。
没再深究原因。
只当空乘人员听到她和他之间那段同学旧事,以为俩人相熟。
自己又刚巧换下英国的号码。
航司联系不上自己,也算正常。
“能麻烦你找个快递寄给我吗?我不是很能走开……”
国内的快递,应该足够发达?
听筒那头又是静默。
温声一度审视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
电话那头声音已经沉下。
“我浪费时间跟机场工作人员周旋不够,还得给你送上门?”
“温声,你可比以前可更会摸杆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朋友的东西落飞机上——
温声的重点:东西?
野哥的重点:没否认男朋友(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