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答应了赵菲的请求,她换位思考过,如果她是赵菲,有人把她的孩子害得差点死在医院,她能恨得直接提刀去丽客砍人。
夏时一边整合资料,接过一个同事递过来的一包柠檬凤爪。
“好吃,孟哥这是你自己做的?”
孟哥跟夏时一样,也是个记者,他的老家在临南县,上次水灾就是他回家乡做报道的。
“我哪有这么手艺啊,是我妹做的,怎么样,厉害吧。”
夏时竖了个大拇指,由衷赞叹:“咱妹真厉害。”
孟哥笑了起来:“别咱妹咱妹的,我妹年龄可你比大,马上就研究生毕业了,九月份开始读博。”
孟哥这妹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就跟大家都知道郑鸣的女朋友一样,孟哥是个炫妹狂魔。
孟哥的妹妹今年才二十六岁,就已经参与了六七个国家级研究项目,是祖国的栋梁之才。
夏时笑了笑:“咱妹不光科研学术做的好,厨艺也这么一流,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上咱妹啊。”
办公室几个单身汉子臭不要脸地凑了过来,都表示自己可以一试。
夏时跟同事们闲侃了一会,把心里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驱赶走,继续整理手上的资料。
下班后,夏时去戴了个口罩,去英华中学门口的丽客附近拍了几张照片,用以补充专题
晚上八点钟,丽客门口依旧人满为患,夏时没多逗留,拍到想要的照片,准备随便找家小餐馆吃加点饭。
今天特别想吃凉皮,可她不知道附近哪儿有卖凉皮的,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她的一位在这边上学的“男模”网友。
“喂,韩峥,问你个事,你们学校门口哪儿有卖凉皮的?”
徐景明答道:“卖凉皮的不在街面上,街口往右拐有个小巷子,巷子口有对老夫妻,他们家凉皮特别好吃。”
夏时:“谢了。你在哪儿呢,怎么听着这么吵。”
徐景明:“不是刚完成校园大片的拍摄吗,我跟同……同事,在学校附近的KTV唱歌。”
夏时明白了,这些孩子是刚考完试出来放松的。
“那你晚上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别喝酒,最晚别超过九点半。”
徐景明:“哎呀,知道了夏美丽,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叨叨,咱们还是不是同龄人了。你要一直这样,咱们会有代沟的。”
夏时笑了笑:“行了,我吃饭去了,你注意安全。”
“哎等下,晚上你还是别自己回家了,让家里人来接。”
“算了,我带你回去吧,正好我也在这片。”
徐景明想了一下:“你骑你那辆牛逼哄哄骚气骚气的车了吗?”
夏时笑了笑:“骑了。”
徐景明:“行,那九点半校门口见吧。”
他想了想,这样他的学生身份岂不是太容易被拆穿了,他现在可是超级无敌帅炸天的二十六岁男模先生。
“不行,不在校门口见,在你吃凉皮的那个小巷子见吧。”
两人约定好,夏时往小巷里走去,很快找到了徐景明说那家店。
她点了一份凉皮,又点了个纯瘦肉的肉夹馍。
徐景明没骗人,这家凉皮特别好吃。夏时一边吃一边跟旁边做凉皮的老婆婆聊天,顺便偷了个师学了个艺。
等回头她自己就能做出来。
这等美食要是光她一个人享用就太自私了,于是她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凉皮和肉夹馍拍了张照片,加了层滤镜发给韩峥,邀请他一起云共享美食。
没有立刻得到他的回复,她已经习惯了他的繁忙。
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外出执行救援任务,就是在夜训。
过了一会,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夏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随着铃声翩翩起舞的声音,像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
她抓起桌上的手机:“韩大帅哥,看到我发给你的图片了吗,想吃不?”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的声音:“夏时,是我啊,我,叶娇。”
夏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叶娇。
她笑了笑:“叶老师。”
叶娇在电话里调侃道:“你刚才叫谁帅哥呢,谈恋爱了?”
夏时吸了口酸梅汁:“没有,叶老师你就别取笑我了。”
叶娇:“韩大帅哥,让我想想,是韩队长吗?”
夏时没说话。
叶娇开心道:“要真是他就太好了,上次他救了我家孩子,我不是一直想请他吃饭吗,说消防队有规矩,不让。要是你们在一起了,我几可以光明正大地请韩队长吃饭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啊,什么时候结婚?”
夏时:“叶老师,您找我到底什么事?”
叶娇这才想起正事:“我们家解放路的房子不是被烧了吗,已经收拾好卖掉了,凑了首付买了套新房子,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有空过来玩。”
夏时:“行啊,我最喜欢去别人家蹭饭了。”
叶娇补了句:“带韩队长一块。”
夏时:“哎呀,没有的事啦,叶老师不要乱讲啦。”
两人闲侃了几句,夏时看时间差不多了,想着还得跟景明汇合,送他回家,跟叶娇结束了通话。
把最后一点凉皮吃完,夏时站起来准备走。
“小姑娘,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卖凉皮的老婆婆看她站着不动,脸色也不好,关切地问了句。
夏时摆了下手:“没事婆婆。”
她疾步走出凉皮店,突然想明白了这几天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来源自哪里。
不是丽客食品安全事件,这件事情还没有曝光,她不会有危险。
是叶娇的电话提醒了她,解放路火灾,林大庄。
上次在小公园谈过以后,夏时可以肯定,林大庄不敢再来骚扰她了。
但林大庄肯定会继续想办法搞钱补他在前公司挪用公款留下的大窟窿。
他认定那笔钱被烧是因为韩峥没能冲进火场救他的保险箱,他八成会去找韩峥。
韩峥显然不是容易被欺负敲诈的主,林大庄不敢硬来。
跟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夏时不同,韩峥有软肋。
徐景明就是韩峥最大的软肋。
夏时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她拿出手机拨了徐景明的电话,电话无法拨通。
夏时跑带校门口的街道上,看见一群跟景明差不多大的学生从一家KTV出来。
她跑过去,往这群孩子里看了看,没看见景明的身影。
“你们认识徐景明吗,是跟他一块的吗?”
学生们点了点头,有点戒备地看着她:“我们是一个班的,你找他干什么?”
夏时因为着急,声音就有点烦躁,听着就不好惹,不像个好人的样子:“他在哪?!”
这下学生们更加不肯开口了。
夏时只好说道:“我是他嫂子,亲嫂子,过来接他回家,现在他的电话打不通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快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为首的学生说道:“他十分钟前就走了,说家里人来接他了。”
夏时转头就往他们之前约定的地点跑去。
小巷一眼就能看到头,要是景明在这里,她几一定能看见。
可现在,小巷除了巷子最里头的凉皮店,旁边空无一人。
一阵冷风吹过脖颈,夏时感觉这股凉起顺着她的脊椎往下,直达脚底心。
她一遍遍打着徐景明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响起,像冷风吹散后留下的叹息。
夏时不敢想象,要是景明有个三长两短,韩峥会怎么样。
那孩子是他救命恩人生命的延续,是他的执念。
夏时想,要是能用自己把景明换回来就好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林大庄真把景明掠去了,也不会对景明怎么样,毕竟他的目的是钱。
以韩家对景明的宝贝程度,他身上的零花钱绝对不少,加上平时多少能攒点,大几万肯定有的。
若景明认怂,直接把钱给林大庄,就一切都好说。
景明的脾气跟韩峥一模一样,绝不是乖乖任人摁地上捶打的那类人。
离凉皮店不远的地方有个岔路口,夏时隐约听见里面有动静,摸黑走了进去。
岔路口里面的拐角处,单薄的少年被逼到墙角,与他对峙的是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胖子是林大庄,瘦子是他找来的同伙。
林大庄戴着帽子和口罩,手上攥着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威胁道:“快,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这是你他妈欠老子的。”
徐景明攥着书包带子,大吼一声:“滚。”
他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沾了泥灰,胳膊上的布料被刀子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地上一片狼藉,垃圾桶被踢飞到一旁,地上散落着几片废纸和生活垃圾。不远处躺着一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
夏时冲过来,一脚揣在林大庄屁股上:“给老娘滚蛋!”
她走到徐景明面前,把他护在身后:“别怕。”
徐景明明显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挡在前面护着,更不愿连累别人,于是往前走了走,转头瞪了夏时一眼:“你特么过来干嘛,送死吗。”
夏时叉着腰跟他对着瞪:“你特么以为老娘吃素的啊,要死也是那死胖子先死。”
林大庄被踹得差点撞到同伴身上,转头看见敌人起了内讧,趁机上前,抬手就要去拽徐景明的胳膊。
夏时头都不用转,抬腿踹了林大庄一脚,稳准狠。
瘦子同伙把林大庄从地上拽起来,小声嘀咕道:“这女的练过,不好惹,撤吧。”
林大庄不同意,他要是再拿不到钱就要被送去坐牢了。
瘦子同伙看了夏时一眼,被她眼里的杀气震了一下,转头就跑了。
林大庄攥着水果刀:“你不是说只要我不烦你,就不会动我的吗。”那天在小公园,任他怎么挑衅,她都没对他动过一次手。
夏时走上前:“我又不傻,揍你还得陪医药费,没准还会被你敲诈勒索。”
林大庄朝夏时的脚上吐了口唾沫:“贱女人。”
夏时转头,把自己的手机扔给徐景明:“报警,说自己遭到抢劫。”
林大庄听见夏时的话,闪身过去,一把拽住了徐景明的手腕,把他拽了过去。
死胖子身手竟然这么灵活。
林大庄用刀子挟持了徐景明:“敢报警我就割了他的喉,大不了同归于尽,我反正已经一无所有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给我钱,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林大庄夺走徐景明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用刀尖指了指夏时:“敢报警,我缠你们一辈子,就算坐了牢,总有出来的一天,我天天缠着你们,这辈子你们都别想安生。”
说完,重新把刀尖对准徐景明的脖子:“钱,给我钱,所有的钱都给我。”
夏时看了一眼地上被摔坏了的手机:“你知道,现在是电子货币时代,我身上没有现金。”
林大庄大吼道:“去取,五十万,少一分钱,他身上就得多挨一刀。”
徐景明指了指自己的背包:“我包里有银行卡,里面有六十万,密码是六个六,前面就有家工商银行,你取了钱就走吧。”
林大庄把刀尖往下压了压,少年白皙的脖颈被刀尖划出了一滴雪珠子,悬在刀刃上,顺着刀柄缓缓滴下来。
染红了少年脚上的白球鞋。
夏时心下一沉,林大庄是来真的了,这个人八成已经疯了。
“林大庄,你最恨的人应该是我吧,你放了他,我跟你走,我陪你去取钱。”
林大庄冷笑一声:“我他妈别把老子当傻逼耍,你身上有功夫,他是个小孩,哪个更容易控制还用说吗。”
夏时:“你还知道他是个小孩啊,他十八岁生日还没到,现在还算未成年,劫持未成年和劫持成年人的量刑是有区别的。”
徐景明大吼一声:“夏美丽,你住嘴。”
因为大声说话,脖间气管喉结滚动,刀刃压在他的皮肤上,赫然勒出了一道血痕。
夏时继续说道:“这孩子的母亲是有名的大律师,你敢伤害他,你觉得他妈妈会放过你吗。”
“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靠山也没有后台,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就算你杀了我,顶多前几年的时候被警察追捕,后面风头一过去,谁还记得我是谁。”
她抽出自己的腰带,用牙齿把自己的双手绑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抬头说道:“现在你放心吧。”
“放了他。”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倔强也很少哭,觉得掉眼泪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此时,两行眼泪从他脸颊流了下来,与脖颈的鲜血混在一起,声音带着一丝呜咽:“你快跑。”
林大庄把徐景明推到一边,抓住夏时胳膊,将刀尖悬在她脖子上。
夏时转头看了徐景明一眼,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放心,姐姐死不了。”
林大庄劫持着夏时往巷子深处走去。
身后的少年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地扑了过来,死死抱住林大庄的腰:“操.你麻痹。”
电光火石之间,夏时反身从林大庄的刀口下闪了出去,迅速去解缠在手上的腰带。
她系的是活扣,本想等景明安全了,自己再找机会解开逃脱。
她没想到他冒着生命危险会扑上来。
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他可是韩峥的弟弟啊,他们是那么相像的两个人,他不会一个人跑掉。
林大庄被徐景明抱着腰,怎么都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挥刀往徐景明的胳膊砍去。
三刀,血流满地。
夏时看到不断从景明胳膊上滴落下来的血,这是韩峥的弟弟,是他的心头肉。
毁了这个少年就等于毁了韩峥,他愧对徐江,他的余生都将不得安宁。
她不允许他变成一具永远活在内疚和自责中的行尸走肉。
他是那样鲜活那样耀眼的一个人。
夏时从一片鲜红的血泊中睁开眼睛,她像发了疯一样,捡起地上的砖头就往林大庄身上砸。
林大庄被打得昏倒在地上,手上的刀子散落在鲜血淋淋的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将月色敲了个粉碎。
徐景明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扑向夏时,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忍着刀口的疼痛大喊道:“停下,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