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好巧啊,你们这是往何处去啊?”陈忠驾车停在离陈璟之不足十步的地方问道。
“我们要去山中访友。”陈璟之仍坐在火堆旁,不住地往里面填柴,头偏向了陈忠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们很眼熟啊,是否在哪里见过。”
听到二少爷的话,陈忠突然有些紧张,嗓子像被卡住一般,说不出话来。还好,那个瘸腿仆人闻言看了他们一眼,对二少爷解释道,“少爷,这两位在悦来客栈时,曾住在咱们隔壁院子。”
陈璟之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那真是有缘分啊,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里遇见,你们往何处去啊?”
陈忠见他们二人并没有起疑,便说出了早就设计好的说辞。他们是高邮县顾举人家的仆人,他是管家,书砚是家里老爷的书童。他们二人受到主家所托,来扬州给处理一些主家在外的产业,盘盘账。如今活已做完,正是回家交差的时候。
陈璟之看了一眼邹叔,好奇道,“这条路可以通往高邮吗?”
“方向大致是没错的。”邹达将手中的鱼肉已经收拾好,接过了烧火的位置,低声回答。
陈璟之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好像松了一口气,懒懒的靠坐在一旁,对陈忠二人说道,“我也是赶路赶累了,想下来歇一歇。瞧见这一片湖光山色,倒是风景秀丽,准备在这里吟上几句诗词,方不辜负这大好山河啊。”
书砚被陈璟之这话酸倒了牙,心里骂道,真是个书呆子,四周就一个野湖,还吟诗作对。这么想着,他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鄙夷,陈忠见他这幅神情,快步上前,将他挡在身后。
陈忠走到二少爷身前不足半步的地方,拱拱手,和煦地笑道,“小哥真是好兴致,前方路远,不知可否让我俩讨口水喝。”
陈璟之的肌肉有一瞬间绷紧,又放松了下来,他抱着长条布包,身子向邹叔的方向挪了挪,天真的笑道,“有何不可?还请入座。”
陈忠二人从善如流,坐了下来,看那瘸腿仆人给他们二人倒了茶。陈忠谨慎些,害怕茶水里下了药,只是端着杯子,并不喝茶。
书砚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早上跟着陈忠一直赶路,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此时,他认为陈璟之二人已是囊中之物,哪里还有警惕心,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不仅如此,他还正大光明的打量着大青和车厢,甚至在心中寻摸,待此二人处理后,这家的马车和大青骡可以卖几两银子了。
陈忠见书砚这副嘴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收着些,心里的算盘珠子都要蹦到他脸上去了。他见二少爷时刻拿着一个长条包袱,打听道,“我看小哥手中一直拿着这个包袱,可是什么要紧的事物?”
陈璟之用手轻轻抚摸着包袱皮,神色黯然,语气低沉地说道,“这是亡父留给我的一副书画,可以让我拜得名师。”
“噢?”陈忠闻之眼神紧紧盯着那包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哥,这是拜师去学书画吗?”
“非也,家父是举人出身,也算上学富五车。他遇到那位先生的时候,对方乃当世大儒,隐居于此。家父钦慕于他的才学,只是彼此年纪相差不大,未能拜师。”陈璟之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又有些自得的说道,“不过,那位先生也十分欣赏我父,他们彼此交情颇深。他便给于我父一幅画作,后人可凭此为证,来拜师。”
果然如此,陈忠猜到了,老爷临去前给段姨娘和二少爷留了东西。只是时间久远,他有些不记得,老爷是否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友人,或是在他入府之前?若是这样,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他欣喜不已,这次不仅可以解决二少爷,更可以为大少爷带来一个名师大儒。大少爷县试没有考中,一定是周举人没有好好教导,要是换了名师指导,说不定中进士都有可能呢!
陈忠心头一片火热,愈发觉得此行收获颇丰。书砚刚刚便竖着耳朵,听到二人谈论关于那幅画的好处,也眼热不已。他觉得自己要是能把这画和消息带回陈府,那这管家之位可不就要换人了吗?
书砚看了陈忠一眼,抢先开口道,“可否让我瞻仰一下,这大儒的画作,以后也能有个吹牛的本钱。”
陈璟之听了书砚的话,面露难色,开口拒绝,“这恐怕不太方便。”
“哦?有何不方便的。莫不是,你刚刚的话都是骗我们的。”书砚故意激怒陈璟之,斜眼看他,语气中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陈璟之听得他这番话,气红了脸,他望向邹叔,见对方微微颔首,便气鼓鼓地说道,“我是读书人,又怎么会骗人,你们离近些,我让你们开开眼。”
陈忠赞许的看了眼书砚,两人彼此使了一个眼神,从两边渐渐靠近陈璟之。
陈璟之像是没有发现他们俩的异常,用左手拿着包袱的中段,右手摸向一端,站了起来,眯着眼,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说道,“这东西本来也是该给你们看的。”
陈忠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只是还未有所反应,就看见二少爷的右手从那个包袱中抽出了一把短刀,向他劈来。
他下意识的躲避,可二少爷的刀法太快,只听得“刷——刷——”两声,自己便跪倒在地,痛觉霎时侵占了大脑,他正要呼痛,却听见一声惨叫从后面传来,是书砚的声音。
陈忠用尽力气,扭转身体,就看见那个瘸腿的仆人将烧红的铁棍捅进了书砚的后腰。
陈忠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二少爷这是在扮猪吃虎,算计他们。只是,他还心存侥幸,强忍着剧痛,看向正提刀对着自己的二少爷,双眼发红地责问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暗算我们?”
陈璟之听到陈忠的话,被气笑了,既然他还有闲心做戏,便是自己手段太仁慈了,“怎么,陈管家,又不认得我了?看来两条腿筋治不好你的记性,我再砍断两条手筋帮你回忆回忆。”
说罢,陈璟之手起刀落,挑断了陈忠的两只手,鲜血喷了出来,淋在他的袍子上。
陈忠疼的昏了过去,陈璟之不再管他,走向了正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的书砚。他用刀背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开口道,“说吧,是陈珩之还是李氏叫你们来的。”
书砚的后背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他吐出一口血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干你的事了。”陈璟之面无表情,用刀刃划了划书砚的手腕,威胁道,“看到陈忠那样子了吧,老实交代,不然....有你好受的。”
书砚此刻后悔不已,这陈璟之之前种种模样都是装出来骗他们的。他抬眼看去,此时是正午时分,太阳刚好照在陈璟之的头顶,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听这声音,与大少爷有几分相似。
书砚联想到了大少爷平时惩治家仆的手段,吓尿了裤子,哭着说道,“我说,我说,是大少爷叫我来的。”
陈璟之见到书砚身下的那摊黄色液体,有些嫌弃的捂了鼻子,他不耐烦的问道,“陈珩之为什么要来对付我,他是想了结我吗?”
书砚有些犹豫,但形势如此,也只能说实话了,“大少爷这次没县试没有上榜,心情本就烦躁。您......您得了案首,周先生便提出要收您为徒,让您回陈府居住。所以......”
陈璟之有些无语,他翻了一个白眼,这些人怎么都这么自作多情,语气淡然,“哦,他怕我抢他老师,就派人来了结我?”
“少爷他......”书砚下意识想替自家少爷说好话,但想到如今自身的处境,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老实地将陈珩之的吩咐交代清楚。
陈璟之见陈忠好像快清醒了,就让邹叔绑了书砚,自己单独去审问陈忠。
陈忠听见书砚已全部交代,只能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他有些紧张的看向陈璟之,说道,“二少爷,您放了我,我可以协助您掌控整个陈家。”
陈璟之心中不屑,但表现的很有兴趣的模样,一边与书砚的口供核实,一边又仔细问了陈忠几个问题。待他确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便一刀解决了陈忠。
第一次杀人,陈璟之的手微微发颤,胃里有酸水不断地在翻涌,但他脑海中浮现了当年流民闯入家中,母亲拿着刀冲到外院的身影,心里就坚定了起来。
他缓了缓神色,面无表情的将刀扔给了邹叔,让他解决了书砚,二人再合力将尸首全部抬到了陈府的马车上。
陈璟之让邹叔将二人的衣物和所有有关身份的东西都扒了下来。自己蹲在湖边,用湖水将刀刃清洗干净。
邹达曾是同知的护院,以前陪着主人来这里狩猎,他之所以向少爷推荐这里,便是因为片地界上有猛兽,好处理尸首。
他独自赶着陈家的马车驶入密林当中,寻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解下了笼头,独自骑马回来,将陈府二人留在了丛林中。
陈璟之独自留在湖边,将二人的衣物等私人物品放入火中,烧成灰烬。他回到自家车厢中,换了身干净衣服,等着邹叔回来。
半个时辰后,陈璟之见到了邹叔,彻底松了口气。他让邹叔放了陈家马匹自由,将灰烬扫进湖中,又换了衣物,两人便折返回扬州。
作者有话要说:陈忠:不是说读书人不骗人吗?
陈璟之:哦,这话本来就是骗你的啊。
陈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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