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扬州城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邹达牵着大青从海宁门进了扬州城。

扬州城位于漕运要地,自五代后商业繁盛,传闻朝廷一年可收商税约八千两黄金,是个堆金积玉的地方。

刚刚进入内城,视线便豁然开朗,城里的道路均有青石板铺陈,宽能并排行驶四两马车。道路两边是沿街的商铺,均是青砖白瓦的二层小楼。商铺里人来人往,街面上旌旗招展,热闹极了。

邹达不由的感慨,虽离开了十年,他已长出了白发,但扬州城却没什么变化。

陈璟之在车厢内,第一次见到这座名扬四方的历史古城。

原来,这就是扬州啊。

大青停在了悦来客栈门口,有些不耐烦的打着喷嚏。陈璟之推醒了庄无庸,看着他仍迷迷糊糊的双眼,有些好奇,“你今天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唔?”庄无庸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腾腾的坐了起来,“到了吗?昨天上半夜兄长找我说话,下半夜我收拾行李,就没怎么睡。”

庄秀才原是农户出身,家境本就不富裕,多年科考未中,花销颇大,才回到镇上来教书养家。说起来,镇上本只有他一个秀才,每年所收的束脩也可使家中生活富裕。但庄秀才自从回了镇上教书,人也变得激愤起来,喜好喝酒和美色,这日子反倒是越过越差了。

家中现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做些粗使活计,没有其他帮佣。临行前,庄无庸母亲得了丈夫警告不许帮儿子收拾衣物,庄无庸只得自己收拾。

少年第一次收拾行囊,带的东西倒是不少,

陈璟之帮着好友拿了行李跳下车厢,邹明已经先他一步拎着包袱进了店里。他示意邹叔去将车停好,自己则等着庄无庸一同进店。

小二见着邹明的打扮便知晓他非主人,向陈璟之迎了上来 ,笑着说,“您几位,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陈璟之看庄无庸跟了过来,转头问道,“住宿,你们这里房价怎么算?”

“我们客栈上等房一两银子一晚,中等房三百文钱一晚,通铺一百文一晚。看您这儿人多,如果要住的时间长一些,我建议您可以去住小院。不在主楼,在咱们客栈后院里,一个小院一晚上一两银,有四个房间哩。”

这扬州城的客栈老板也是财大气粗,直接将客栈后方的胡同买了下来,改造成一间间独立的小院子,方便家里人多的客人。

陈璟之跟着小二,从客栈大堂的后门穿过,就瞧见了一排小院子,皆是独门独户,里头四间卧房,还有半间灶房,就是唯一的水井在后门拐角处,有些远,但也无妨。

陈璟之很满意,看了看庄无庸,说道,“你要不要跟我他一起住,你出一间房的钱就是了,一天二百五十文。”

庄无庸当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郝然道,“我这又占你便宜了,今天晚上一定请你吃鳝糊。”

卢知县给陈璟之的五百两银,还剩下四百五十两。回家后事情较多,他也忘记了上交,这银票便一直在他身上。如今他虽身揣“巨额”财产,但还是要精打细算。

陈璟之隔着荷包摸了摸银票,想起了“财神爷”卢县令,不知道他是否有相似的 朋友。如果还有这种卖艺的机会,自己一定拿出绝学来,多挣点“辛苦钱”。

与此同时,扬州,炉石茶社二楼雅间。

“财神爷”正在喝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有些嫌弃地掏出一个手帕递给他,并向卢县令的小厮打趣道,“你家少爷怎么还是这么不讲究。”

小厮哪敢说什么,只是低头将少爷身上的水渍擦了擦。倒是卢县令有些不满的开口,“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大老远来看你,你还说我?”

那男子看上去年岁不大,穿着青色的官服,约二十五岁左右,长相有些寡淡,但气质绝佳。他有些嫌弃的看着卢县令,“你哪里是来看我的,明明是来凑热闹,看郡主的。”

卢县令被戳穿了也不尴尬,只是有些好奇的问向好友,“郡主长的什么样?你见过了吗?”

“我哪里得见,只是与北镇府司的杜指挥使打了招呼,便被你匆匆拉了过来。一会儿,晚上的接风宴,你可要同往?”

男子正是如今的扬州知府谢钦。他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儿子,正经科举出生,探花郎是也。卢县令小时候曾在他家读书,虽书没有认真读几本,但交了这位好朋友。辅国公将儿子放到宝应县做知县,也是希望谢钦可以多多照顾。

“我不去,那位杜指挥使像个疯子,每次见到我,眼神都恶狠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他钱呢。”卢县令连连摆手,“我此次来扬州还有一件事,我媳妇儿写信来说,你娘正在京里帮你相看呢,连她表妹都被叫去府上吃饭了。”

听到好友的话,谢钦沉默不语,摸了摸半个时辰前,某人用力握过的手。

“你可是我们大周朝的青年才俊,名门出身,高中探花,又身居高位,听我爹说你要去做金陵织造了。”卢县令面露不解,叹了口气,“我跟你七岁就相识了,你身边也没有中意的女子,为何就是不愿意成亲。你可知道,唉......如今京城里都在传什么!”

卢知县见好友依旧不愿言语,气的将杯子狠狠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谢钦有些意兴阑珊,他挥手让随从出去。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谢钦正盯着窗檐发呆,听到动静也不愿意回头,只是语气低沉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东西落下了?”

“你在等谁?”一男子走进了室内,身着红色蟒服,站在谢钦身后,他的影子完全盖住了眼前人。听得谢钦的话,有些不虞,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谢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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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上午。

陈璟之一行人刚从知味斋出来。陈璟之与庄无庸走在前面,邹明跟在后头砸吧砸吧嘴,似乎还在回味那响油鳝糊的鲜美。见他这副模样,陈璟之便答应他等考试过后,就再来吃一顿。

刚好路过一家客栈,就瞧见有人被小二推了出来,陈璟之定睛一看,这不是何浩然吗?他快步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何浩然家境不丰,好不容易凑到了来府试的花费,搭着村里人的骡车来扬州赶考。来到扬州后,他便住在了这间客栈的通铺里。谁知,一觉之后,竟发现他的盘缠都不见了。何浩然大惊失色,忙找到小二想让他帮忙寻找。小二本就瞧着他穷酸不愿搭理,如今听得他连房钱都要付不出,哪里还有心帮他寻找,遂将他与行李通通丢了出来。

陈璟之忙问他,“昨日一起住通铺的房客是否还在。”

何浩然面露难色,懊恼道,“我昨日实在太累了,今早他们离开都未有知觉。”

陈璟之也只得安慰他,刚好他们租住的小院有四间客房,其中有一间太小,仅仅放了一张床,他们用来放行李,便与庄无庸商量是否可以让何浩然居住。

庄无庸听得何浩然也是宝应县来的考生,又听得他如此遭遇,便热情地邀请何浩然与他们同住。

何浩然与陈璟之不过一面之缘,听闻对方愿意帮助他,实在是感激不已。他今早发现钱财丢失,当真是五雷轰顶,他呆坐在房间里,脑海中全是父母佝偻的身影。如若是因自己的疏忽,没通过考府试,自己又有何面目归家!

何浩然眼中闪过泪花,向陈璟之和庄无庸鞠躬拜谢。

自此,小院中便住了三名学子,他们整日认真读书备考,不出门半步。

书砚瞧着还有一天就要府试了,自家少爷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有些焦躁的在屋内踱步。他看了看管家陈忠,瞧他还有心思看话本子,便有些阴阳怪气道,“陈管家,你怎么还有闲心看书啊,明天就要府试了,少爷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呢!”

陈忠撇了一眼书砚,并不出声。

陈忠十天前便到了扬州城。出发时,大少爷将书砚喊来,说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帮手。这哪里是给自己准备的帮手,分明就是来监视他的。书砚也因此趾高气昂起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小兔崽子以为成了大少爷的书童,日后便可取代自己,一路上风凉话没少说。

陈忠到了扬州后,每日在靠近海宁门的茶寮里坐着喝茶。书砚便阴阳怪气,说自己不用心办事。陈忠心里骂娘,我以前为老爷做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三天后,陈忠就在茶寮里见到了二少爷,一路跟着,住进了他隔壁的院子。他原本的打算是趁着二少爷落单,将其打晕直接带走。只是,二少爷身边那个跛脚的仆从一直很警惕,他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书砚又想买通客栈里的小二,给二少爷房里的饭菜下药。他按下了蠢蠢欲动的书砚,观察了几天,发现二少爷他们并不吃客栈里的饭菜,都是他身边的那个小仆出去买菜。他跟了好几次,那小子警惕的很,自己差点被发现。

陈忠意识到府试前他们是没机会下手了,或许可以等到府试后,等他们一行人放松警惕,再伺机下手。

一墙之隔,陈璟之也在听邹明的汇报,今天出门隔壁那人没有再跟着。

是的,陈璟之早就知道隔壁的陈忠图谋不轨。

五天前,陈璟之正在做去年府试的题目,邹叔领着客栈的小二来到他的房间。

邹达选择悦来客栈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早前就听说过,这家客栈的老板是远近闻名的大盐商,为人正直。

书砚见陈忠不采纳自己的意见,想必是怕自己抢了他的功劳,就擅作主张去找了店里的小二。悦来客栈的店规森严,小二不敢答应。不仅如此,还将此信息报与老板知晓。

客栈老板仰慕读书人,得知小院里租住的三个考生,便让小二将事情报与陈璟之知晓。

陈璟之心中也后怕不已,他十分感激小二,还给了他二两银子的谢银。他故意将院子门大开,自己偷站在院子的阴影处,看到了打量院内的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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