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之脑海中昏昏沉沉,都不知道是何时回到租住的小院。回过神来,他已坐在东厢房的椅子上。邹明站在他身旁,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陈璟之提了提嘴角,疲惫的对邹明安慰道,“你放心吧,你家少爷没事的。你先去打扫打扫院子,让我好好想想对策。”
陈璟之并不害怕李家,只是他曾经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规则。或许是有的,只是他没什么值得他人算计利用的地方。
他愤怒,为什么这些人可以如此轻言摧毁别人的一切。他不甘,明明他们都夺走了自己家中半副身家,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陈璟之燃起了斗志。伟人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等着挨打,可不是他的本性。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才在县城里落脚,还是得先将这两家的情况打听一番再说。
邹达带着一车行李回到小院,见到儿子一个苦着脸坐在门口,便疑惑道,“明儿,你和少爷不是说要去逛逛县里的书铺吗,怎么就你在这儿,少爷呢?”
邹明见爹回来,连忙起身帮这一起拆卸行李,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爹,少爷已经回来了,遇到了一点事儿,您先别打搅少爷,他正烦着呢。”
邹达听得儿子这话,心下疑惑不已,正要再问什么,东厢房的门开了。
“邹叔,你回来了。”陈璟之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走了出来。他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让邹家父子先停一停手中的活计,他有事要吩咐。
陈璟之五日后便要参加县试。他这次参加县试,陈家和李家必定会知晓。依着他们对自己的忌讳,自己以后的科举之路会充满荆棘。
这一次,他一定要考过县试。他打算在家里复习书本,做一做院试的试题,调整状态。
这打探李家和陈家的事情,就只能交给邹氏父子。
陈璟之跟随邹叔学习武功多年,对他十分信任。于是将自己在书铺听到的话以及两家人之间的恩怨,都告知了邹叔。
他希望邹叔父子帮他去县里探听这两家这些年的事,让他更加了解对方,方便下一步行动。
邹达乍闻得官吏讹诈是有人背后作梗,恍然大悟。见自家少爷已然冷静,开始思考对策,更确认自家少爷非常人也。便低头应允道,“事关重大,一切听少爷的吩咐。”
陈璟之给了邹叔父子一两银子,让他们便宜行事。
陈璟之喝了口水,不经感慨,来县城考试居然还能有如此经历。
他忽然想到,庄又玄他们这次也参加县试,万一要是碰见了,自己可没功夫再去应付。
他叮嘱邹叔,行事低调切莫让私塾的人知道他的行踪。
是的,庄又玄已是第三回参加县试了。这次,他是跟着自己的弟弟一起来参加县试。
庄秀才这几年教授的学生,没有一个能考过县试的。他也有些心灰意冷,就让大儿子带队跟着镖局一起来县里。
庄无庸向陈璟之抱怨,为何兄长前两次考试,父亲都亲自陪同。而到了他考试,就只有兄长一起呢。
庄无庸是为数不多,知晓陈璟之还在读书的人。在他看来,陈璟之是因为家境所困,不能继续读书。作为朋友,他也时不时地还会来陈家,看看陈璟之是否需要帮助。
这次,县试前,陈璟之也向庄无庸坦言,自己也会参加,婉拒了他一同前来的建议。并希望他可以保密,他不想自家成为了镇上人们的谈资。
不知道,庄无庸现在到了哪里,是否一路顺利呢?
一天后。
陈璟之坐在桌前,手指搭在书上,认真听着邹叔打探来的消息。
陈府自打陈瑞去世后,很是沉寂了一段日子。但李夫人的父亲是县丞,日子还算好过,没什么奴大欺主的事情发生。陈珩之也受到舅家照顾,与李家感情极好。
几年前,陈瑞的好友周清远考中了举人,成了县学的先生。他常去李家,时不时的照看陈珩之功课。李县丞便提出,希望陈珩之可以拜周举人为师。
前年,周举人正式收陈珩之为弟子。周举人常夸奖陈珩之有乃父之风。没过多久,县里都流传着陈珩之将是此次县试榜首。
李家的故事就精彩一点了。
李家的那位县丞,李老太爷,去年就去世了。
李老太爷生了二子一女,大老爷李盛育有一子,就是大少爷李俊。二老爷李敏是庶子,育有三子二女。两人已分家,只是父亲三年丧期未过,不得搬家罢了。
如今,李家人的当家人大老爷李盛,他是个老童生,早已放弃科举,专心教导儿子。
李俊是长房嫡子,连同故去的老太爷也很是宠溺他。李家将他养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听闻,他十五岁时,曾当街打死一农户,只为强抢其女入府。后来,因李家上下打点,此事才被按了下来。
陈璟之疑惑道,“李家不过一县丞而已,怎可在县里只手遮天?”
“少爷,我听说,原来的县令年纪到了。他来咱们这里就最后一任了,哪里还会得罪这些乡绅。”邹达在茶馆坐了一整天,听到的消息自是不少。
“原来的县令?县里何时换了新县令?”陈璟之有些懊恼,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们都一无所知。新集镇实在偏僻,陈璟之想着若是日后考中了秀才,一家人定要搬个消息灵通的地方。
“是的,今年新上任的县令,姓卢,听说是京城里来的。这位来就任时,光是刑名师爷都带了两位,近百人的侍卫护送,连拉行李的马车都有十辆,清一色的河曲马。”
邹明在扬州府时,在外行走都没见过几匹河曲马。瓦剌铁骑侵扰北方,朝廷十战九败。河曲马早就被征做了战马,民间已不允许买卖了。
“那新任县令与李家关系如何?”既然对方来历如此不一般,陈璟之有些担心。
“我听说,新县令不屑与城里的这些地主豪绅相交。他谁的面子也不给。”
陈璟之放心了,紧接着,他又问,“李家大房就李俊一个孩子,李大老爷没有妾室吗?”瞧着李俊他们几人对自家喊打喊杀的摸样,陈璟之着实是有些好奇。
“怎么会,那李大老爷是出了名的喜欢小娘子。”邹叔讲的口有些干,抿了抿嘴,继续道,“听闻,他年轻时就有十房妾室,一直到如今还是十房妾室。少爷,您猜猜是何故?”
陈璟之让邹明倒杯水,自己递给了邹叔。见邹叔难得露出一副吃瓜的表情,陈璟之心里被勾的痒痒的,说道,“我哪能知道呢,邹叔你速速道来。”
邹达看着眼前与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就是怕污了少爷的耳朵。传闻,他极喜欢年轻的小娘子,只纳十五六岁的少女为妾。若是妾室中有人过了二十五岁,他就给笔银子,打发掉。而且他的妾室数量,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十房,是因为有道士算过,说这个数字旺子嗣。”
“旺子嗣?那难道他本来应该命里无子不成!”陈璟之罕见的开启了嘲讽模式。他回想了十年前见过的李大老爷的模样,感叹道这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李俊的年纪,难道他未婚时就开始求子了?”
“不是,李夫人陆氏十分争气一过门就生了儿子。只是,十多年了,他们夫妻二人就这一个孩子。”邹达倒是正经回答了。
“哦?他夫人一过门就生了儿子。”陈璟之算了算李盛的妾室人数,好奇道,“那么多妾室,没有一个怀有身孕吗?”
“李家这事儿已经成了县里的一景了。李盛曾放话,若是怀有身孕的妾室,就赏银百两。但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只有一个孩子。”
“邹叔,关于李俊的母亲,李陆氏,有什么消息吗?”陈璟之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
“李夫人生了李家唯一嫡孙,李俊对她很是尊重。李夫人信佛,每月逢五都要去城外的水月庵上香。”
陈璟之低头沉思片刻,他有了一丝猜测,低声嘱咐邹叔,并让他后日跟着李夫人去一趟水月庵。
邹达对自己少爷的猜测震惊不已,他看向少爷,见少爷脸色并无不妥,便立刻点头,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第二天,陈璟之起了大早,带着邹叔向县衙赶去。
依据本朝制度,要想考中秀才,需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其中,县试是在考生籍贯县衙开设,而府试和院试都是在州府的府衙中举行。所有参与考试的书生,必须在开考三日内到各级衙门礼房报名。报名需要勘验,考生籍贯,姓名,三代履历,身高相貌等等。考生出身,以及三代履需由里长或礼房文书确认,考生不得居丧,不得为倡优之子等等。
陈璟之现在拿着自己的文书,等着确认报名。他来的挺早,排在他前面的只有一个人。
早春的天气,清晨地面还是结着厚厚的霜,陈璟之呼出一口气,都能形成白雾。他打量起眼前的书生,年纪不大,约十二、三岁,长着一双凤眼,肤色黝黑。他身上仅穿了一件褐色粗布单衣。领口袖口洗的发白,衣裳的下摆还打着补丁。
陈璟之默默拿出了自己怀里的还热乎着的三鲜包,递给他,“兄台,天色尚早,还没吃饭,一起?”
何浩然被冻得有些发僵,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看他长得一双杏眼,面容姣好,与自己差不多高。他穿着八成新的蓝色夹袄,脚上蹬了一双羊皮靴子。瞧这打扮就知道,家境不错。
何浩然咽了咽口水,看着陈璟之手中的包子,挥手拒绝道,“我不饿。兄台,你自便吧。”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腹中响动如雷。
陈璟之本来收回来的手,又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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