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宋宜的话,等到陈时祈来接她时,温濯站在酒吧门口,脸还似火山一般滚烫。彼时才想起,协议上似乎没写这方面的问题,她却忘记与他谈起,只是事后再提起,却没有合适的时机。
“喝酒了?”
陈时祈眯着眼朝着酒吧门口看过去,三三两两结对帮扶的年轻人喝的醉醺醺地从酒吧出来,七扭八歪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
温濯主动坐上副驾驶,随后摇了摇头,“没,陪朋友来的。”
兴许是因为夜色的缘故,将她那股不安掩藏起来,他没瞧出来,只是温濯瞧陈时祈神情疲惫,目光又在酒吧门口停顿住,一时间,脑海中的警钟敲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你该不会不允许自己的未婚妻来这种场合吧?”
陈时祈听到温濯这样问,也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头笑:“我是在想,陈时愠会不会来这儿。”
“陈时愠?”温濯想起这姑娘来,好久没见了,但以她的性格,是爱玩的。
陈时祈又轻挑着眉说:“我倒是不限制她来,就是担心,一个小姑娘,万一喝醉了,身边没人不是挺危险的?”
转而,陈时祈的声音混杂着风声,落进她耳中:“我家教不严的。”
温濯眉心一跳,万千震动只化作一句轻飘飘地:“嗯。”
汽车驶过高架,穿过高耸的楼林,又绕过霓虹桥,逐渐将闹市抛在脑后,就要驶出市区。温濯见陈时祈将车一拐,绕进一间中式风格的园林别墅。
下车之后,温濯放眼望去,只见这院子中的树木花草层层叠叠,路中央有一浅小的池塘。
难得的是,明明是早春,池中却开有荷花,它们伫立在水中,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像是在翩翩起舞。走在用鹅卵石铺成的石板路,温濯又朝四周瞧,隔几步便有亭榭,大有曲径通幽的意境。
“这是哪儿?”
“我家。”
温濯微微撑大双目,“不是聚会吗?”
陈时祈便笑:“家庭聚会。”
“……”
温濯还以为陈时祈说的是朋友之间的聚会。
“可是我什么礼物都没有拿。”
温濯有些局促,总不好第一次上门,大摇大摆便来了。
“老大!”
温濯这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是你要的东西。”
温濯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提着五六个礼盒急忙奔来,她又侧眸看向陈时祈。
陈时祈接过礼盒,示意蔡晓峰:“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嘞,老大。”
临行之前,他朝着站在陈时祈的温濯颔首点头:“嫂子,那我先走了。”
温濯微微弯起唇角,心间升起一阵与众不同,却又不太能形容的感觉。
陈时祈说:“给你打电话时知道你在酒吧,便让人去准备了。”
温濯听这话,放下心,眼睫也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盯着陈时祈这人看,如李闻琴所言,相处的时日越久,她愈发觉得眼前的人做事周到体贴,可若是万事完美,却叫人不免担心起来。
那之后呢,他又会是怎样的?
又或者,他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陈时祈与温濯到家之后,陈时愠一早便等在厅堂门口,见到他们二人走近,便叽叽喳喳朝着屋里喊:“妈!哥哥和温濯姐姐回来了!”
温濯听到陈时愠如鹦鹉一般的声音,喜悦又明亮,心情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临到门口,陈时祈才将礼盒递给温濯。
廖静看到她们,一眼便看到温濯手上的礼盒,“阿濯,快进来!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便让人多做了一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是你喜欢的?”
“麻烦您了。”
温濯跟着廖静往中间走,听闻陈时祈的父亲在他十八岁那年便得了重症去世了,家中大小事务全由廖静做主,而在陈时祈毕业之前,公司的业务也都由廖静处理。
她每每见到廖静,都能从廖静身上感受到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仿佛她这人并非是名利场中打拼的人,倒像是常年隐匿在尘世中。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一家人。”
陈时愠跟在一旁说:“是呀是呀!温濯姐,你别太客气!就像我一样就好了。”
温濯点点头笑。
转而廖静提到她和温濯父母见面一事,俨然商量好了礼金和婚事,只差问温濯和陈时祈的意见:“阿濯,对于婚期你有没有想法?”
温濯想着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夏,便说:“五月怎么样?”
“当然好了。”廖静欣然笑起来,一边说道:“刚好有两个月的时间来筹备事宜,太早了,阿姨还怕时间紧,没法子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温濯抬眸,廖静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瞧,陈时愠在一旁憧憬,“妈,到时候我要和温濯姐天天都在一起!”
她们又热情又温和地欢迎她的到来,比起她不情不愿地接受,和稀里糊涂地开始,实在太过于不同。
温濯一时间有些恍惚,或许,爱是枷锁,也是这世界上最暖的太阳。
她因父母的养育之恩,以报答之心,向陈时祈提出结婚,她以为这样可以讨得李闻琴的欢心,她确实欢喜,却又疼爱她,怕她受委屈。如此复杂的情感,惹得温濯内心排山倒海。
又或许,是她太过贪心,想要飞出去,却总是贪恋家的温暖。
吃过饭,陈时愠拉着温濯一起玩。她想起温濯喜欢画画,便同她说:“我哥虽然不喜欢画画,但是他很喜欢收藏画,我们家有一间书房,墙上挂满了他从各地收集的画作,不乏大家和小家,温濯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提到看画,温濯很是感兴趣,“我想去看看。”
陈时愠知道陈时祈的规矩,便朝着同廖静交谈的陈时祈道:“哥,我带温濯姐去看看画。”
说着,陈时愠撇了撇嘴角,接连几次,她都没看明白陈时祈对温濯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他的书房会不会允许她带她进去。她一边想一边又在担忧,生怕陈时祈介意,让温濯下不来台。
温濯倒是不担心这个,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她知道陈时祈不是那种让人下不来台的人,只要陈时愠提出,陈时祈便会同意。
果然,陈时祈同意了。
温濯随着陈时愠走上沉木做的楼梯,绕过古色古香的长廊,闻着沉木香,越过一间卧室,身边的陈时愠说:“这屋子是爷爷留下来的,他和奶□□女多,家里屋子便多了些,后来,这房子留给我爸爸,叔叔和姑姑们便都搬出去了,于是,这些屋子便也空下来了。”
“你哥晚上会经常回来住吗?”
陈时愠摇头:“不会。”
紧接着,她又说:“我哥从国外回来之后,忙着接过妈妈手里的事业,整天都住在公司,根本没时间回来。是和温濯姐你订婚之后,才频繁起来。”
说着,陈时愠一笑,“到了。”
温濯跟在陈时愠身后走进陈时祈的书房,他的书房多用红木布置,可见都是年份久远的好沉木。转眸,温濯定睛看着他座椅身后挂着的那幅画,脚步顿住。
陈时愠回头,看到温濯的视线落在那副《春日好》,欣然笑起来:“温濯姐,你也喜欢这幅?这副画是两年前我哥哥在一个画展上买的,一个新人的画作,没什么名气,但是哥哥说它很有灵气,是他近几年见过的最好的画。”
说着,陈时愠朝温濯指向另一边:“那幅《江山鸟绝》似乎是同一个作者,哥哥前段时间刚买回来挂的。”
春日好和江山鸟绝并非是同种类型的画作,前者是油画,而后者是国画,她喜欢用极端的风格,明明是春日好,她却画了凛冬,明明是残破景象,她却着重画了希望。
一副西式,一副中式,如果没有署名,很难有人想到这两幅全是出自她的手。
偏偏,陈时祈都买了。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巧合吗?
温濯不禁想,她驻足在画前,又看向别处,只见她曾在拍卖会上看到的一幅日照金山挂在墙面,它的价格曾被炒至一亿美金,而这幅画,和她这位无名小卒的画,并排挂在他的身后。
“喜欢?”
也许是她看得太过出神,甚至没发觉陈时祈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她回头看向他。
陈时愠看到陈时祈,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随后看向温濯,笑起来:“既然有我哥哥在,那我便先走了。”
陈时愠离开,陈时祈接上他刚才的话:“改日我安排人送到你家里?又或者——”
他顿声,又笑:“挂到我们的婚房。”
温濯屏住呼吸,无暇顾及他的玩笑,只因此时此刻,她内心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排山倒海似的吞噬她的情绪。
她倏然抬眸,静静地盯着他,有好的,不好的,各种混乱的想法萦绕在她的脑海,陈时祈到底知不知道这两幅画属于她,当初那些欢喜是他刻意的还是无意的,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的话下一秒,便在嘴边溢出来:“你认识降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