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温泽不论出席什么宴会都要带女伴的习惯,温濯说他这是个毛病。
“你身边的助理呢?怎么没来。”
一般这种场合,温泽都会带他的女助理来参加,除非特殊情况。
“怀孕,休产假。”
“嗯。”
温泽这人毛病多,但也有好习惯。原则上他是个守信用的人,当天二十万的出场费就打到了她卡上,还包了她那天出席宴会的晚礼服和造型以及身上佩戴的珠宝。
温濯穿着一席宝蓝色鱼尾礼服,身形勾勒至妖娆。一向净白的茉莉花像极了罂粟,打眼极了。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紫色水晶,衬得整个人愈加高贵起来。
黑色如瀑的长发溶于暗夜中,微卷,长度及胸。细软的发丝钻进春色里,掩住那勾勒曲线,却已经足够令人遐想。
这份长相,无疑是惹眼的。
温濯没注意到温泽的视线,只是在想工作的事,她对李闻琴和温如珏,有些话,总是不能明说,但在温泽这里,还算是有点没规矩。
不见温泽把这件事情挑起来,像要就这样淡过去,温濯却不想,她主动提:“上次我问你是不是你辞退我,停了我的卡,你说信号不好,那现在,当面说,总不会还有信号不好的问题吧?”
温泽朝她看,也不闪躲,直接问她:“原因很简单,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个鬼丫头玩这出到底想干什么?”
温濯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有瞒着他,很直接地说道:“我想画画。”
“画画?”温泽听到这话,笑了声:“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名艺术家的画就是一堆烂纸。更别提你都没正规地学过,根本就画出什么好东西!再依你的消费习惯,你用这些破烂能养活的了你自己吗?”
温濯听着这些话,没与他吵,只是平静说:“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如果不是温泽问,她永远不会向他提及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更何谈她之前已经做的事和未来一定要做的事。
这段时间她纠结了很久,总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她忽然又想,寂寂无名又怎样?那也好过守着自己不爱的事业,每天逼迫自己,拧着神经去做,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麻木至极。
“这可是你说的,不用我管。那到时候,爸妈知道了你背着他们偷偷画画,你也别指望我为你说一句话,还有,穷的吃不起饭的时候,也别怪你哥没提醒你,这是你自己要选的路。”
温濯听着温泽咆哮的声音,平静说:“我选的。”
虽然李闻琴和温如珏一直教她优秀独立,但他们自己也许都不知道,干涉了多少次温濯的选择,又多少次觉得她自己的选择一定是错的,只有他们替她选的才对。
她不像圈子里大多数的人,觉的自己什么都拥有就什么都好。长此以往的否定,她经常怀疑自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一切做好,总是怕失败,怕辜负期望,还总是把自己紧绷着。
像一个弦一样,不知道哪天就断了。
而只有当她沉浸在想象的世界,一切才变得虚幻和没那么真实。
可以不按着别人给她踩的脚印走,也可以不看着任何人期望的目光自由的活。
所以在某一刻,她把她的弦松了。
争执过之后,兄妹二人一直沉默至宴会场,直到车到了,温泽履行了一个哥哥的义务和对女士的绅士,温柔地站在一边等她下车,朝她架起了臂弯。而在车上谈的事,两个人都不再谈了。
骆林凯的生日宴会来者皆在业界有名望,甚至可以说,这何止是生日宴,也可以算是商业交流会。
温濯平日不常来这种场合,也不大喜欢,温泽压着脾气提前和她说好:“一会儿我先带你去找林凯,我谈合作的时候你就去吃点东西,等宴会结束我就带你走,不会太长时间。”
温濯点头:“好。”
骆林凯看到温泽带着温濯来找他,那眼睛唰一下便亮了,眼神落在温濯身上,一直舍不得收回去,还是温泽打趣了声:“喂!你礼貌吗你?”
骆林凯听这话,啧了一声:“温泽,你小子这什么命?自己长得一般,倒有这么好看的妹妹。”
温泽嗤笑了声:“是你欣赏不来爷的气度。”
“……”
温濯听着他们兄弟俩聊天,先是打趣,再者就是聊温濯不感兴趣的话题。
“我听说媚视影业投资了一部电影,紧接着几家公司接连投资,在这种影视寒冬的时候,争先恐后地投资,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这几年是流量时代,用得是流量明星,营销也是大把的买流量,投资到位,自然有一杯羹,但是狼多肉少。怎么,你想去喝口汤?”
骆林凯不动声色地朝着温濯听着看一眼,随后收回视线,说:“男主角和你是死对头,我犯不着为了这点钱捧一死敌。”
“哥,我先去那边走走。”
听到这里,温濯彻底没兴趣再听,打了招呼就离开。
温泽回头看向她的背影,扭头就说骆林凯:“你是怕我家小姑娘不够伤心?哪壶不开提哪壶。”
骆林凯不以为然:“周家那小子,是有点福气。不过有陈时祈在,还有他什么份?连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吧。”
温泽听这话就摇头:“我家这姑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话尤其少,但实际上又浪漫又天真,陈时祈这人,条件再好,对她来说,不是精神上的灵魂伴侣,就不算是她理想上的婚姻。”
“那怎么?你妹是个恋爱脑,非要吊在周垣身上不可了?”骆林凯问。
温泽瞥他一眼:“我妹是纯爱主义,又特么不是傻逼主义!”
从宴会厅出来,温濯一个人走到甲板吹风,隔绝了身后的嘈杂社交。骆林凯的生日宴定在一个海边的游轮,宾客到场,轮船便朝着海中心去开。
夜与海连在一起,看不见分界线,像是一个巨大的黑幕。海风吹着,到了夜里,难免会有些冷,她不由地将胳膊收拢,挡在胸前。
直到后背与布料接触,一道男士惯用的古龙香水味窜进鼻腔,温濯霎时间警惕起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周垣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温濯身上,看着她这副娇艳动人的模样,轻笑着问:“阿濯,你也来了?”
温濯盯着他,样子没什么变化,也和以前一样,她不知道该说他这人是体面还是心大,即便之前她和他已经挑明了,他现在站在这里,依然是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温濯不喜欢做个体面人,尤其是委屈自己的体面人,留着面子不留里子,这样的事情她不干。她伸手将背后的西装外套摘下来,还给周垣:“谢谢。”
周垣低头接过温濯还给他的西装外套,随后皱了皱眉,他见温濯转身就要走,周垣喊她:“阿濯,你这脾气还没闹够吗?”
温濯脚步停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笑意不达眼底,只听身后又传来声音:“我听说你和陈时祈订婚了,为了和我置气,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做赌,有必要吗?还是说——”
周垣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他顿了声,故意笑:“我在你心里的份量,就这么足?”
温濯背对着周垣,听他这话,顿觉他实在是厚颜无耻,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喜欢视而不见,却总是把她当成是私有物件,要她履行一个女朋友该有的义务,可是,他甚至忘了,她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根本不是女朋友。
定神之后,她长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身看向周垣,斩钉截铁道:“周垣,你一文不值。”
周垣的眉头皱紧,不信她说的话,语气也温柔了些:“阿濯,别再嘴硬,说气话了。”
“怎么在这儿?”
周垣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温濯回头看过去。
男人一席白色西装外套,长裤,头发不受拘束,在海风的吹拂下肆意张扬,就像他这人一样,一双桃花眼上挑着,淡淡在周垣身上扫了一眼,转眼,他忙将西装外套脱下,盖在她后背,低头笑她:“来甲板也不叫上我?让我找了你很久。”
周垣见到陈时祈过来,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嘴角抽了一下,连带对温濯刚才鲜少见到的温柔也消失不见,转头,离开了。
温濯没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周垣身上,只是看向陈时祈,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为了解围,也为了外套。
说着,她就要将身后的外套还给陈时祈。
陈时祈制止了她的举动:“这外套你先拿着,回头洗了再还我。”
怕她不理解似的,还补了一句:“我洁癖。”
“……”
温濯抿了下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再接下去他这话,倒是没由来的想起了读高中的时候,宋宜和她说的那些话,人是绅士名,但人绝对不是,尤其是那张嘴。这次,算是体会到了。
“周垣和你的事情,不少人知道。”
“嗯。”
“所以,是为了和他赌气?”
冷不丁的,陈时祈问了她这么一句,温濯抬头看向陈时祈,知道他是听到了刚才她和周垣的对话。
只见他依然风月不自窥,坦坦荡荡,她看他,他也看她,笑意里不见嘲讽,都是赤诚,她不受自控地撞进他的眸光。
陈时祈见她不答,先摆明自己问这话的立场:“我这人传统也不传统。我履行了双方父母约定的婚约,信奉既然成家,就要用尽全力维护婚姻关系的道理。”
“如果你嫁给我,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个腰我替你撑了。但我不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帮你,不会绑着你。”
听完陈时祈的话,温濯骤然发现她始终盯着陈时祈,却没收回自己的目光,显得格外没有礼貌,她急忙收回去,余光瞥向大海,说:“不是因为赌气,是因为合适。”
陈时祈侧眸看她,彼时海水是黑暗的,而她又格外明亮。雪白的肌肤在暗夜和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实在是招人眼。听她那实诚的四个字,陈时祈嘴角不由地勾起来,“温濯,我喜欢实在人。”
温濯愣了一下,这是在夸她?
周垣打从见到陈时祈的那一刻起,气就不顺,想到读高中的时候,他在网吧打游戏,两个人原本聊的朝天火热,不知道说到哪儿了,陈时祈突然站起来,对他伸出拳头就是一顿揍,骂他:“周垣,你特么还是不是人?”
他寻思他怎么就不是人了?
莫名其妙地被揍。
后来,他觉得莫名其妙,想问陈时祈,打算把这件事说清楚,但陈时祈倒是一副他确实该打的模样,看见他这样,周垣又觉得自己贱,太上赶着和陈时祈处兄弟。
就这样,两个人断了联系。
没再有任何交际。
直到他听说陈时祈和温濯订婚,心理怪异的很。
姜明梨在宴会厅内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周垣,直到她走到一个角落,看到了周垣一个人在喝酒,看起来,落寞极了。见状,她快步走过去,“垣哥,我找了你很久。”
周垣抬眼看过去,只见是姜明梨,他抬起长臂将人揽在怀里,勾着唇角笑着问,“梨梨,你会永远爱垣哥吗?”
姜明梨听到周垣这直白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垣哥,你这问的什么话,我当然会永远爱你了。”
周垣追问她:“不论我怎样对你?”
姜明梨轻轻在他唇上覆上一个吻:“垣哥,你说什么呢?不论怎样,我都会爱你,不离不弃。”
海风吹着,有些湿冷,温濯便走进宴会厅,想寻一处静谧的地方,却没想到撞见这一幕。她没敢多停留,慌乱地往外逃,正巧碰到了交际结束的温泽。
“怎么毛毛躁躁的?撞见鬼了?”
温濯没多说,只问他:“找我?”
温泽说:“一会儿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温濯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游轮上见过的,发生的事。如周垣所说,她闹脾气,只不过是过去闹脾气,那时候她总在想,不论他在做什么,她在他那儿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总之,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直到她亲眼见过他的手段及他与她们,不同人之间的“恩爱”,便清楚了,这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她也只是自作多情。
脏,太脏了。
很多年前,她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对自己痴恋多年的人,做出这样的评价。她也原以为喜欢一个人当真诚地不悔,可惜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周垣被揍了两回,一次是温泽打的,还有一次是陈时祈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