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事。”乔耳说。
“可能是卡洛塔姑妈。”尼古拉斯说,其实内心里一百万个希望那不是卡洛塔姑妈。
乔耳走到门口。门离得很近,他只跨了一步就到了。他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高大、结实、宽肩膀、方下巴的男人,头发像黄灿灿的稻草。他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身上散发着干草味儿,看上去像二十匹马或半头熊一样魁梧有力。他看起来那么强壮,如果他愿意,把小木屋从地上掀起来也不在话下。但是他今天没有心思把小木屋从地上掀起来。
他们认出了男人背上的那些箭,以及上面的灰色羽毛。
“是你,”乔耳说,“那个猎人。”
尼古拉斯可以看出爸爸肃然起敬。
“是的。”男人说,就连他的声音听上去也长满了肌肉,“我叫安德斯。今天碰到那头熊,真是够惊险的。”
“是啊,谢谢你了。进来,进来。我叫乔耳。这是我的好儿子尼古拉斯。”
男人注意到那只蹲在房间角落里,正在吃蘑菇的老鼠。
“我不喜欢你,”米佳说,看着男人的大鞋子,“坦白地说,你的脚真吓人。”
“你想喝一杯吗?”乔耳温和地问,“我有一些黄莓酒。”
“好的。”安德斯说,接着他看见了尼古拉斯朝他露出友好的微笑。“黄莓酒不错。我看到你在屋里也戴着你的红帽子,乔耳。”
“是啊,戴着就不冷了。”
黄莓酒,尼古拉斯想道,当乔耳从厨房碗柜顶上拿下一个藏在那儿的瓶子时。尼古拉斯不知道爸爸竟然有黄莓酒。
爸爸们太神秘了。
“我过来是要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安德斯说。
“尽管问吧。”乔耳说着,倒出了两杯酒。
安德斯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整杯酒一饮而尽。他用宽大的右手擦了擦嘴:“我想让你做一件事,为国王做一件事。”
乔耳吃了一惊。“弗雷德里克国王?”接着他大声地笑了。显然这是猎人的黑色幽默。“哈哈!我刚才差点相信你了!一位堂堂的国王,需要我这么一个卑微的伐木工做什么呢?”
乔耳等着安德斯也哈哈大笑,但等来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我这一天都在观察你,你斧头用得很灵巧……”安德斯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看见尼古拉斯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令人兴奋的谈话。“也许我们应该私下里谈。”
乔耳使劲点头,把帽子上的白球球甩到了前面。“尼古拉斯,你能去另一个房间吗?”
“可是,爸爸,我们没有另一个房间呀。”
爸爸叹了口气。“噢,是的。你说得对……好吧,”他对魁梧的客人说,“也许我们应该上外面去。这夏天的晚上多温和啊。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帽子借给你戴。”
安德斯大声笑了很久:“我觉得我不戴帽子也冻不死!”
于是,两个男人出了门,尼古拉斯上了床,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他听着那些窃窃私语,只能捕捉到零零星星的几个词。
“……男人……国王……卢布……图尔库……长……山……武器……距离……钱……钱……”提了好几次钱。可是接着听到的一个词,使他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也许是最有魔力的一个词了,“小妖精”。
尼古拉斯看见米佳快速地爬过地板边缘。它用后腿站起来,望着尼古拉斯,似乎准备进行一场谈话。是的,它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只老鼠准备进行一场谈话的样子。这可不多见。
“奶酪。”它用老鼠的语言说。
“我对这件事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米佳。”
米佳抬头看着窗户,尼古拉斯觉得它乌熘熘的小眼睛里充满担忧,它的鼻子紧张地抽动着。
“如果得不到奶酪,我就吃这个臭烘烘的破菜娃娃吧。”
米佳转向躺在尼古拉斯床边的萝卜娃娃,咬了一口。
“喂,那是一个圣诞礼物!”尼古拉斯说。
“我是一只老鼠。圣诞节对我没什么意义。”
“喂!”尼古拉斯又叫了一声,可是要对一只老鼠发火是很难的,所以他就由着米佳啃掉了萝卜娃娃的一个耳朵。
两个男人在窗外待了很长时间,说着听不清楚的话,喝着黄莓酒。尼古拉斯躺在黑暗中,忧心忡忡,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米佳胃里也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那是吃了生萝卜的缘故。
“晚安,米佳。”
“真希望这是奶酪。”米佳说。
尼古拉斯躺在那儿,脑子里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个想法是:一件糟糕的事要发生了。
他是对的。
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