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婚宴
陆言合上文件,笑着说:“据我所知,负责党群的副书记都是务虚的。阚闻汉书记并不负责城建、公路和经济这些具体事宜,但是这段日子怎么就突然关注起靖离公路的问题来,倒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林明方眉头一皱,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陆言哈哈地笑:“我对官场上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不过作为朋友,我倒是可以给你送一份礼物——18日来自南方的锦江投资集团、天成伟业制造等公司会来我们县考察,并研究投资问题,也很有可能会投入资金重启这段公路的修建工作——如果接待事宜指定让你参与的话,对你的仕途会不会有所帮助?”
“你是说这几个集团是你请过来的?”林明方问。而陆言笑着说:“不才正是锦江集团的总裁。”林明方将信将疑,见陆言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一时就当起真来。
他对这两个公司的名字十分陌生,也不避讳陆言,直接打开摆在桌子上的笔记本,输入名字在百度里面查询起来。匆匆查了十来分钟,他激动地握起了坐在床上的陆言双手:“好你个小子,现在都变成一条大鳄鱼了,还装成一条小金鱼在池塘里面有着呢?陆总、陆总,真是失敬啊,失敬!”
陆言扑哧一笑,被他激动地样子逗笑了。林明方也不好意思,讪讪地抱怨道:“你这样一个大集团首脑衣锦还乡,居然就这样冷冷清清的溜回来了,真没一点排场。莫非扮猪吃老虎这件事情,真的就那么好玩?”
陆言只是摇头,并不肯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说自己并不是真正掌权之人,只是有一些影响力,故而特意关照一下家乡而已。
林明方见陆言并不肯透底,也不多言。只是与陆言商量道:“那我先通知一下阚书记?”
陆言点头答应,只是说不要提他,也不要跟旁人说起。
林明方满口子答应,他知道如果这次投资真的有戏的话,自己的履历上面,便可以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从此官途坦荡了。林明方心情虽然激动,但是久在机关工作,却也能够按捺得住性子,并没有表现太多。
两人在林明方宿舍待到下午四点后,在驱车驶向了设在杉乡大酒店的婚宴现场。
路上等到了林明方的女朋友席芳霞,她应是知道了陆言的到来,并不惊讶,但也欣喜地叙了一会儿旧。林明方告诉陆言,除了一定级别的领导和有所求的人,如他们这些关系的人,包个五百的红包即可。他准备了红包,陆言接了一个依言包上。
一路磨磨蹭蹭,下午四点四十多,来到杉乡大酒店。
停好车出来的陆言才发现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里,好车依然不少。
酒店门口的前台台阶上花团锦簇,气球飘飞,陆言见到了久违的杜丰收穿着白色西装,在门口迎宾。此君比其往日似乎有胖了许多,在门口众人中显得尤为突出,满面笑容,值此大喜之日,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隙。
在他旁边的是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子,长得玲珑娇小、貌美清纯,在化妆师的打理下美艳不可方物。
陆言突然有一种大灰熊和小白兔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想法。
他跟着林明方、席芳霞一起走上台阶,杜丰收见到林明方到来,走到前来打招呼:“明方,你来了!里面坐,里面坐。哎哟,小席,你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他与两人招呼完后,又看向陆言来,显得稍有迟钝,然后热情地与陆言握手:“陆言,几年不见,小孩子变成大丈夫了,我们这般同学里,就数你变化最大,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陆言跟他摇着手:“恭喜恭喜!”
由于客人很多,并不会在门口久聊。把礼金奉上后,自然有侍者带着他们往里走。
宴席并没有摆在第一进的楼里,而是在第二进的两层宴会厅中。婚礼仪式在五点半开始,但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六,人们都持有宜早不宜晚的想法,进到宴会厅里已经好多人了。二楼是小跃层,属于一定级别的领导席位,所以林明方便带着女朋友和陆言朝一楼往里走。
刚进去就听到有人招呼林明方:“明方、明方,来坐这里!”
陆言抬头看去,竟是刚回来时遇见的马波。只见他兴奋地挥动着手,朝这边喊来,见到林明方旁边的陆言,脸色不变:“陆言,快过来,这里有位置。”
林明方笑着跟陆言轻声说道:“哟嗬,四大美女就有两个在那一桌,如此说来倒是值得一坐。”笑着拉席芳霞过去。陆言看到旁边的徐雪梅和少年时的梦中情人蓝勿语,虽不情愿,但是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马波这一桌已经坐了六个人,除了徐雪梅和蓝勿语外,还有三个不相熟的同学。林明方显然在这同学圈子里算是翘楚,大家都站了起来,一番谦让之后,陆言竟给林明方安排在了蓝勿语旁边。
坐定下来后,这一桌大都是相熟的,只是陆言这个好久没有出现的生面孔,自然便成了话题的中心。这桌除了徐、蓝之外的另一个女同学童莉便开始盘问起陆言这些年的境遇来,陆言并不曾想太过张扬,只是低调的说在南方省江城的一家公司工作,回应得并不算太热切,倒有些冷场。
他人只以为陆言生活境况并不得意,故而有些回避。
童莉心里便自有猜测,也就停下了话语,只是一个劲地夸奖陆言这些年越长越帅气了,旁敲侧击地问陆言的感情现状,言辞里多了许多热情。陆言略微有些窘迫,林明方为他解围道:“童莉,你若此刻春心萌动,是不是也要征求一下你老公、和你那半岁的小孩的意见,看看他们是否同意呢?”
童莉气狠狠地瞪了林明方一样,却没有憋住笑意,哈哈地笑道:“我是为我姐们物色对象呢,你插什么嘴?”林明方向来没有什么架子,童莉倒是能与他开些玩笑,不过她也知道林明方有维护陆言的用意,便不再纠缠这些。
林明方被人认出,很多人都热情地过来跟他打招呼,而且他老板阚闻汉也会参加婚礼,所以没坐一会就出去应酬了。桌上其他人都很熟,相互打着趣,说着一些最近的新闻话题。陆言并不活跃,便显得有些无聊起来。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想找寻一些熟故的老友,却没发现半个,甚为失望。
突然,一个声音对他说道:“你东张西望找谁呢?”
陆言望左一转,才发现旁边的蓝勿语正对着自己说话。小小县城并不似大城市里的名门贵族一般,出席婚礼还要穿什么晚礼服,她今天穿这一件仿旗袍样式的时尚女装,深棕色的印花披肩紧紧地裹着这具曲致动人的躯体,头发绾成韩式发髻,淡妆薄施,五官无一处不精致,丹凤眉眼里有着一种知性的美丽。
而这逼人的美丽却被夹在挺直秀美的鼻梁上的薄片眼镜所掩饰。
她吐气如兰地说话,倒让陆言吓了一跳,未曾多想,下意识回答道:“我在找认识的朋友……”蓝勿语秀眉一竖,言语不善地说起:“这话说得,好似我们这些都是陌生人一般!”
陆言见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锐利,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只是连连摆手作窘迫状:“那倒没有,怎么可能?只是……只是……”
蓝勿语旁边的徐雪梅幸灾乐祸地接话道:“只是在你蓝勿语大小姐面前太过紧张,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而已!”这下是蓝勿语有些脸红了,哼了一声并不说什么。
陆言淡淡笑着,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倒是把气氛弄得暧昧几分。
陆言见蓝勿语晶莹的脸庞上面有些红色霞云,不由得奇怪。
蓝勿语向来是以知性、要强和骄傲性格的形象,在陆言的心中停留。总觉得她是个喜欢站在聚光灯下,享受旁人羡慕和敬仰目光的一个女孩子,此刻这番表现,倒是让陆言又回忆起以前看到的那个电视剧里白秀珠那娇俏的形象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场的客人越来越多,陆续有许多熟识的朋友过来这桌打招呼,陆言与人寒暄着,举止大方、不卑不亢,倒是令这桌的人有些另眼相看。过了一会儿,陆言终于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同学出现:“牛吉,过来,过来!”
不远处那个满脸堆着小人物笑容、戴黑眼镜的男人,便是陆言旧日一起玩CS的损友牛吉,他正彷徨地四顾着,听陆言叫起,眼镜后面的眼镜不由得一亮,忙不迭地跑过来:“陆言,嘿,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你?”
陆言站起来抱住他:“几年没见,怎么长了个小肚子?”放下牛吉,陆言拍着他微突的肚子呵呵笑道。牛吉倒是十分醒目,也没有拉下在场的人,一个个挨着打招呼。徐雪梅指着空下的最后一张凳子:“老牛,得,最后一张位置给你了!”
牛吉却坐在了林明方的座位上,揽着陆言的肩膀说到:“我跟陆言坐一起得了!”
旁边的马波见到十分的不满,他本就不愿意让牛吉坐在这桌,只是徐雪梅开口,他便也强忍下来了,只是开玩笑地说:“你们这对死基友!”话这么说,口气倒是很冲。
牛吉浑不在意,自有一种小人物的厚脸皮。他的一加入,便使得陆言的话语多了起来,桌上的气氛也活跃了许多。牛吉是个擅长制造话题的角色,各式问题各种提来,倒是勾起了陆言的许多兴趣,旁人也觉得他是个妙人,言语便也集中了许多。
通过交谈得知,牛吉后来上了个大专,毕业回家后进了县造纸厂。陆言不由得说道:“我表姐倒是那个厂的会计。”牛吉说:“是林美凤吧,她我是知道的。”说了一会,牛吉便说起县造纸厂的困境来。
时下环境保护的呼声越来越高,七十年代上马的县造纸厂,仪器、设备和工艺流程就变得并不适宜起来,虽然县里因为是利税大户,捏着鼻子说看不到,然而因为体制僵化、效率低和产能不足等等原因,县造纸厂的效益是越来越差。
一边是产品堆积卖不出去,需要靠银行贷款来供血,一边却是横江支流朵目河被污染得黑水横流,臭气熏天。多次的技改都没能够实现,职工们几个月没有发工资,而厂里面的厂长副厂长却顿顿酒足饭饱……
牛吉毫不避讳地说:“这次真想找个门路,跳出这个龌龊地方去。”
旁人都笑着说:“你去找杜丰收吧,让他找他老爸,直接给你解决问题。”
说是这么说,牛吉对造纸厂还是有着十分的热爱。天成伟业制造旗下有三家造纸厂,采用的都是国际一流工艺技术,陆言也算是看了一些资料,脑子好使,对其中的工艺流程自然也是耳熟于心,便与其讨论起来。
没成想牛吉倒是有些真材实干的,对这些技术标准和很多具体而微的参数都随口捻来,且对造纸厂的技术改造、管理制度有着一套自己独到的想法。
两人撇开其他人,兴高采烈地从高档纸制造蒸煮工艺、木浆配制方案以及国际上一些出名的企业文化和管理制度,一直讲到林纸一体化,讲到最近在东海省海州发生的王子制纸事件,颇有一些久违相逢的投缘。
正在陆言对牛吉十分赞赏的时候,殊不知旁人见陆言的眼神都有了一些变化。话说一个人的水平如何,并不是看他的穿着打扮,而是对某些领域的见解和反思。牛吉学的就是化工专业,又在县造纸厂里待了近两年,如此熟悉在别人看来自是应当的。
但是陆言这般侃侃而谈,视野也比之牛吉宽广很多,两人讨论时也是陆言占着主导地位,其他人心里不由得对陆言的身份莫名的好奇起来。特别是在一旁的蓝勿语,她开始还能够插上几句嘴,进行一番高瞻远瞩的指导,而后到了具体而微的话题时,却也只能将将跟上两人的思路,却对一堆参数技术规格头晕。
她虽是燕京大学的高才生,但是学的却是应用经济学科,擅长宏观经济分析。
席芳霞也是十分惊讶,当陆言提及外国的一些技术和设备的时候,专业英语和德语随口便来,没有半点滞碍的时间。
讨论至结尾,陆言不由感叹道:“牛吉,要我是县领导,直接把你任命成这造纸厂的厂长,不用一年的时间,估计这企业便能够起死回生,扭亏为盈了!”
牛吉连忙摆着手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大笔资金做污水站的技术处理,这造纸厂永远都只是朵目河畔的一颗毒瘤而已。唉!”他对自己喜欢的这项事业给环境带来的巨大伤害十分不安:“其实,造纸厂也可以很环保的,可惜啊,可惜……”
他没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明白了言语里面的无奈。
这个时候,周围的议论声开始停止了,悠扬而激越的《婚礼进行曲》开始想起,直铺出门外的猩红色地毯上空一阵鲜花花瓣洒落,按着乐队奏响的节奏,在主持人激动的声音里,新娘子在她父亲的手挽下,走进宴会厅,走到早已等待的杜丰收身边来。
婚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