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县委副书记的秘书
因为何慧兰说要在8日摆进新屋的酒宴,所以陆言回家第二天,便没有载着陆原山去县里看母亲,而是留他在村子里,跟大伯陆原森和村子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一起,商量着办酒的具体事宜。
因为与父亲说好酒席由他来想办法处理,所以陆言早上到医院看望了母亲后,便要去酒店里看看。本来乡下地方摆筵席,都是自己买好酒菜,然后请附近厨艺可以的师傅来帮忙即可,场地也就在家中或者村里活动的小会场。
然而这样子一是事情比较繁琐,二是办酒的人很是劳累。
陆言心想母亲尚处病中,父亲又是个不太管事的人,他自己也懒得麻烦,便只要父亲去负责请人的事情,自己去找家酒店将这筵席承包下来。
陆言在医院已经找小护士打听好了县里的几家有名的酒店,让那几个护士帮忙参考了一下,最后觉得还是杉江大酒店的味道最为不错,于是出了医院便直奔县城北边。杉江大酒店是靖平数一数二的吃饭场所,前身是县里的政府招待所,前后三进楼,第一进和第二进都是餐厅和包厢,第三进的建筑群才是住宿的地方。
陆言过去打听,才晓得酒店方并没有提供外发这项业务。
他在酒店前厅大堂与前台经理费了半天口舌,却仍然被果断拒绝。这个满脸横肉、一肚子肥腩的中年人紧紧地绷着一张脸,仿佛陆言欠他五百万一样,一脸严肃和不屑地说:“这位小同志,不吃饭赶紧走,你以为我们杉江大酒店是河边小吃街的苍蝇馆子么?走,赶紧走……”
他一副官老爷的做派,十分不耐烦地驱赶着陆言。
陆言不由气结,这杉江大酒店虽然转为了私人承包,然而却仍旧是机关官僚作风。他也不想多说,心里面窝着火,正想着怎么教训一下这个姓胡的前台经理,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嘿,陆言!”
陆言转头过去,看见这个声音的主人,不由也有些欣喜,拉着他的手:“林明方,怎么是你啊,好久不见!”两人握着手使劲摇,颇有种久别重逢的惊喜。
林明方是陆言的棋友,也是初中、高中的老同学了,以前相处得也颇为密切。
高二那年他转学到了市一中,两人从此便失去了联系,一别七八年,没想到在这里见上了面。多年未见,林明方眼神明亮、面带笑容地站在陆言面前,他西装革履、拎着一只真皮公文包,完全不像少年时的黑瘦、内向的模样。
林明方拉着陆言的手问:“你高中毕业后到哪里去了?我问了一些同学,都没有你的消息,有人说你到南方去打工去了,有人说你跑燕京去。你怎么没有上大学,到底怎么回事?”
陆言摆着手说:“到南方去了,前几天才刚刚回来。至于后面的事情……一言难尽。我们一别得有七年了吧!你呢,现在怎么样?”
两人正聊得兴高采烈,突然刚才那个严肃的胡经理插话道:“林秘书,原来你们认识啊……”他脸上此刻所有的肌肉仿佛被注射了松弛剂,皱成了一朵老菊花,呵呵地赔笑道:“这位陆言同志,您看我们凭空闹出一场误会……呵呵,呵呵。”
他笑着招呼一个服务员过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现在就给你安排……”
林明方待陆言如浴春风,对这个胡经理却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问:“阿言,怎么回事?”
陆言伸手阻止了那个穿旗袍工作服的服务员上前,说:“没事。我家建新屋,8号摆筵席,我过来问一下这里能不能够派人外发承包宴席。可惜这里没有这个业务……”他倒沉得住气不问林明方是谁的秘书,使得旁边这个势利的男人脸色立换。
“哦,这样啊……到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也要随一份礼的。我想想……这里不外包筵席,你可以去横江飞阁去啊,那不是蓝勿语她们家的产业么,一句话的事情啊。哦,蓝勿语十一月回来了,你没有她电话吧,我来念,你记一下……”
“也不用随礼,不过你那天若是有空,倒是可以过来喝顿酒,我们也好久没坐一起聊天下棋了。”两人聊着天,拿出手机来互相记录手机号码,没有一个人再理旁边这个胡经理。
胡经理被晾在了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憋成了猪肝色。
聊了几分钟,大厅转角处有一个人叫林明方:“林秘书,阚书记找你呢!”林明方回了一声后,拍拍陆言的肩膀:“说好了,后天晚上见……哦,你也再没见过蓝勿语了是吧,快打电话,保证你不会后悔!”他暧昧地笑着离开了。
陆言摸着鼻子苦笑,也不回话。
这些老同学都以为自己一直还在暗恋着蓝勿语,所以总是不忘了调侃他。
他暗恋过蓝勿语么?陆言只记得自己刚读高中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金粉世家》热播,自己十分迷恋里面那个任性刁蛮的二号女主角,恰好蓝勿语和她长得又颇有神似之处,便老是忍不住去看她,去接近她罢了!
是暗恋么?陆言狐疑地想着。年代已然久远,况且人家蓝勿语根本就对他不假辞色,一番接触之后,索然无趣之后的他便逐渐冷淡了心思。
——说到底还是有一点吧……
陆言皱着眉头问仍待在一旁的胡经理:“林明方是谁的秘书?”
胡经理在旁边听得真切,连忙小心地赔着笑容:“你们老同学时隔多年重逢,自然不晓得。这林明方是县委阚副书记的秘书,红遍县委的人物呢……”
阚闻汉,县委副书记,主管党群、组织工作,是靖平县里排名第三的实权人物,据说背景很深,来头也大,是去年市里面空降下来的。陆言虽然远在江城,但是家乡的这些消息,还是能够从陶砚这些同学口中得知的。
他点了点头,没再理这胡经理,独自走出门去。
林明方的父亲据说是市机关里面的干部,他一出学校不久,便能够成为阚闻汉的专职秘书,想来也是有些家庭的缘故。
胡经理假意挽留无果,望着陆言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往地上“呸”的一声,吐了一口浓痰:“什么玩艺?乡下小子,牛逼个锤子?”
他并没有注意到离去的陆言耳朵那一动,而是转身拿起电话来打:“喂,姐夫啊,阚闻汉中午在我们这吃饭,说是请什么来投资的客人……你说他一个主管党群的副书记怎么关心起经济来,也不怕卫震东发邪火?……哦,你要来啊?好、好……”
正说着话呢,不知怎么地,他一脚便踩滑了,重心向后面移去。
他仰天倒跌在地上,头脑勺重重地磕在光洁的大理石上,黑红色的鲜血一下就流了出来,他疼得哇哇直叫唤,发出杀猪一般惨烈的呼声来:“啊……来人呐,来人呐……”
而在门口不远的陆言则收回了左手,开门上车,心中默记着:二十米……这次有进步。
他思考了一下,并没有拨打蓝勿语的电话去碰板壁。不过横江飞阁确实是一处不错的餐饮场所,此次筵席倘若真想摆得风光、有档次,让父母心头慰籍和骄傲,那里却也值得跑一趟,陆言发动车子离去。
好在横江飞阁的人并不如杉江大酒店这般傲慢无礼,在听闻了陆言的要求之后,餐厅的负责人并没有在做与不做这单生意上门做纠结,而是与陆言直接进入了菜品、酒水、价格的商谈等实质阶段。
谈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将这次筵席的事宜谈妥。
八日下午时,横江飞阁的人会配备好食材、餐具和交通工具,在一个姓龙的主厨带领下,到螺司村制作筵席。陆言只需提供或者搭建好临时灶台即可。不过因为是首次出现这种人员外发的情况,收费方面可能就会有所涨幅。
陆言在这里也作了让步,他出医院之前已经取了一些钱在包里,在交上了一万块钱的定金后,事情基本办妥。他下午的时候又在医院呆了很久,再次给母亲做恢复性治疗后,驾车回到螺司村家中。
刚一进屋,父亲和大伯陆原森就迎了上来,说起请帖、召集人手和旁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进新屋酒的场所也已经选在了离陆言家不远的村委会旁边小会场上,就剩下筵席的事情没有办妥了。
陆言说已经订了横江飞阁酒店的筵席。凉菜、高汤和需要时间久制的菜肴都在酒店做好拼盘、装罐,至于热菜现炒的还需要这边提供场地,就连大部分餐具都包了,不用担心。
大伯陆原森只是早上见过陆言一面,虽然知道陆言开着车子回来的,却不曾陆言现在居然这么阔绰,还请了靖平县里数一数二的酒店上门来制作酒筵,看来老三家的小子已成人物,当真是不得了。
要是有钱,直接在横江飞阁办便行了,何至于弄上门来做?
他心里虽这样想着,却知道因为出行不便,老三家摆在横江飞阁的话,村子里恐怕大半的人都去不了。
他说道:“村公所(村委会)的大食堂炉灶空了好几年,稍微修正一下还是可以用的。桌子椅子的,各家都有一些,我去借便好。”
陆言点头:“那里确实不错,大伯,你请人帮忙弄一下——也无需多弄,只要清洁整理便好。至于费用,你先帮我记好,结束了我一起结算给你。”
“好的勒,好的勒。”陆原森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自盘算着:老三这小儿子可算是出息了,回去要赶紧说说孩子他娘,去年老三两口子建房子时住在我家,她不但收了房钱,还隔三岔五混闹一次,这次可得要放下脸皮,跟人道歉才行。
陆言并不知陆原森所想,他只是知道大伯跟父亲虽是亲兄弟,然而大伯精明,且娶了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婆姨,平日里跟老实巴交的父亲并不亲近,当年分家的时候也闹过些龌龊,以至于在市里的小叔连清明挂亲,都没有回来过。
他并不太喜欢大伯一家,但是这次陆原森过来帮忙,又不好板着脸,免得别人背地里说他一阔绰了就翻脸不认人。
这恶名他背得,可是注重脸面的父母却是受不得半分。
陆原山以至都不说话,望着高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在向精明的大哥吩咐事情,心里面美滋滋的:他大哥平日里也是村里面的一个头面人物,然而在儿子面前,倒是能够放下长辈的身架来,听着话语。
他哪里知道,这世间能够让人弯下腰来的,除了权力就是金钱。仅仅是他陆原山的儿子,却也并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