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你最深的人,偏偏是最亲近的人。
一面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面是在他们严重以爱为名的欺骗。
理智告诉明栖,他们错了,可这份错是因?为一个为了她好的开始。
世界上很多感情复杂难辨,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明栖很想在这这场长达二十几年的欺骗里,算清所有人的成分,按照错误的比例定罪、最后再按照自身?意愿分配给他们惩罚和?后续的爱意。
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可以精密计算的机器,她也搞不定这些复杂的感情。
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微微刺眼,明栖一瞬不瞬地盯着灯光,脑子里一团乱。
困意夹杂着疲惫一点点来袭,在声势浩大?地宣布自己长大?了的开始,要?面对的原来是接受亲密人给的伤害,然后再缓慢治愈。
没有循序渐进的“长大?”,后劲儿可真他妈大?。
明栖在心里自嘲似的感慨了句,翻身?扯过被?子,准备入睡。
然而,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脑子里白光一闪——很多灵感和?情绪像是被?海水裹挟一般涌向她,想要?倾诉的阀门一下子被?打开。
她是靠灵感为生的设计师,在设计作品里表达自己的情绪。
就像世界上很多的文?学家一样,愤懑无助失望的情绪更会让人创造出惊世骇俗的作品。
明栖最满意的毕业作品,是因?为做梦重回那个因?为碰掉盛时烟的水杯,被?地理老?师赶出去,却偶然遭遇大?雨感冒进了ICU的日子,她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而现在,她终于又?有了想要?表达的思想。
她赶紧从床上翻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缝纫机前,豪不留恋地将?已经开始制作衣服的设计图扔进垃圾筒。
即便是,她知道偏商业化的服装设计比赛,一定是更符合市场的作品更有竞争力?。
而且,她几乎很久没有过作品,如果在这次比赛里没有获得名次,也很少会有够档次的时装周以设计师的身?份邀请她参加。
可做事?情就是不能计算后果,开心就好,这才是小公主的勇敢和?孤注一掷。
明栖从深夜一直伏案,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设计稿一气呵成。
她画的很快,甚至有些潦草。
一件很长很长的裙子,但?颜色和?风格乍看是分裂的。
左边是带着流苏的白色长裙,象征着年少和?纯洁,右半部分却是略显褴褛的黑色朋克风。
虽然看上去毫不相关,但?是只要?做到面料上的协调,就更能显现冲撞感。
然而,整张稿件的点睛之笔是,从肋骨处出发,延伸到心脏处一条红色痕迹,像是一把尖锐的剑。
身?后,是一对翅膀,其中一直正常生长,羽毛丰盛且干净,另一只早就被?折断,破败不堪。
从草稿图上看,乍一看并不是很能看出作者?要?表达什?么思想,可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明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晨曦穿透厚重的窗帘,照下一点光亮,从窗口延伸到床单上,像是西幻小说描写的圣路。
明栖看着光亮,迟钝地手脚并用?爬上床。
*
她是被?闻骆吵醒的。
今天是工作日,闻骆应该去准时上班,但?是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明栖,提了一点早餐来敲门。
明栖困得不知今夕何夕,最初敲门声在她脑海里只是混沌的一团,直到闻骆第N次敲门,她才清醒了一点儿,麻木地爬了起来。
“怎么还在睡觉?”
门一开,闻骆生怕她会关门一般,赶紧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明栖迟缓地“啊”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严谨点儿,才睡。”
闻骆:“?”
顶着他复杂的目光,明栖解释了下:“别担心,我感觉自己还好,就是灵感来了,重新画了一遍设计图。”
闻骆抿了下嘴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来得及么?”
明栖恍惚地点了点头:“应该吧,不确定。”
当她决定换个设计思路时,就已经不把比赛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
如果是从前,闻骆应该会劝她不要?这么冲动,比赛归比赛,比赛可以依旧用?被?她放放弃的作品。
现在突然有灵感在设计的作品,可以以后找个合适的场合展出。
可现在,闻骆明白了,明栖不是在小孩子闹脾气,她仅仅是……太过于有自己的想法。
“嗯,不着急。”他勾了勾手里的袋子,招呼她:“先吃早餐。”
同样的酒店同样的总统套房,房间内布局几乎一致,闻骆轻车熟路地走到餐桌旁边,给早饭一一拿出来。
白粥、豆浆、流沙包……都是明栖习惯在早上吃的。
明栖愣了一会儿,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吃饭吧。”闻骆说。
明栖打了个哈欠,开始动筷。
闻骆坐在对面,照旧在打量着她。
明栖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干嘛?”
闻骆垂下眼睛,没讲话。
“好吧,”明栖放下碗筷,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地说:“其实我还是挺难受的。”
那样的一个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先难过哪里好。
她眼眶有一点儿红,撑不住了一般,又?问闻骆:“你可以抱抱我么?”
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偶尔会有顶不住的时候,需要?别人来抱一抱。
成熟的人,要?学会自立自强,但?是不排斥亲密体验。
她真的有些难过,蜷缩在一起,像只受伤的小猴子。
“好。”闻骆轻声回答她,然后起身?,走过去,给她抱在怀里。
明栖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猛吸了一口气。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味道。
“小狗啊你?”闻骆笑着问她。
明栖锤了他一下,没说话。
闻骆也安静下来,给她抱得更紧了。
“你还有什?么骗我的事?情没?”明栖问。
闻骆摇了摇头:“哪敢。”
他是从回国之后,才渐渐地从明泽和?盛时烟的交往里发现不对劲的,又?从骆知敏的话里慢慢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瞒着一件事?就让他吃足了苦头,哪里还敢再隐瞒别的。
“也是,”明栖想了想,回答道:“不过我还是不准备原谅你。”
闻骆也说:“我好好表现。”
明栖:“那你就搬回栖止居吧。”
闻骆:“……”
明栖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又?坐直身?体:“走吧走吧,我现在想睡一觉。”
“嗯,”闻骆揉了揉她的头发:“记得吃完早饭。”
“怎么这么罗嗦啊,”明栖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叫住他:“闻骆,你知道盛丰医生的墓地在哪吗?”
*
明栖去看望盛丰医生,是在半个月后,出发去巴黎的前一天。
设计稿画成之后,她用?了一天时间敲定所用?面料,又?自己剪裁。
她在大?学那会儿就擅长精准地计算每一个裁剪位置,然后利用?面料的软硬程度体现服装调性。
现在不过是将?这个技能重新使用?了一次。
用?了很硬挺的面料,从缝合的位置故意搞出凹凸不平的感觉,使整件衣服充满了棱角,多了些故事?感。
衣服这种东西,只有穿了合身?且气质不冲突才是时尚,服装设计大?赛需要?自带模特,通常在参赛作品设计好之后,就要?请服装模特来试穿,最后根据模特的身?材进行修改,以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如果放在从前,打着江河小公主的旗号,不乏会有国际超模卖明文?贺一个面子,来做她的模特帮替她走这场秀。
可现在,她不想向家里开口支援,好在自己没少看展子,跟很多负责人也有联系,挑了个比较和?眼缘的模特。
一切都准备充分,她根据闻骆给的地址,去看望了盛丰医生。
江城的三月,乍暖还寒时候,空气里还是冷得干脆,冷风顺着骨头缝往里面钻。
大?学毕业后,明栖一直有投资服装品牌,多多少少也挣了点钱。但?辛辛苦苦赚的钱在她高额的生活费面前显得一文?不值,她花钱又?大?手大?脚,很快就有些捉襟见肘。
本来是打算买个车子的,但?七位数的价格令落难的小公主多少有些望而却步,今天出来,也是坐的士。
路过花店,她进去买了一把矢车菊。
墓园很大?,是那种城市里很多见的公墓。
明栖在门口下车,将?黑色风衣裹紧了些,踩着高跟鞋在里面七绕八绕。
走了很久,才在一个隐秘的角落看到那个墓碑,上面端正书着——吾夫盛丰。
照片里,盛丰医生永远停留在了30岁,穿着干净的衣服,嘴角有着干净的笑意。
跟盛丰医生做邻居的,是盛时烟的母亲。
明栖多看了两眼,才将?矢车菊放在盛丰医生的墓碑上。
她又?退后两步,朝着这位救她性命的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年的旧账,经过岁月的书写,她现在也未知最理智且客观的全貌。
二十四年前,明文?贺高高在上,担心着女儿的生死,用?金钱和?权势给整个医院施压,医院无计可施,只好拿盛丰医生开刀,给明家一个交代?。
可院方何尝没有罪过?当时的院长如果肯公平客观一些,是否不会开除盛丰医生。
盛丰医生如果,如果可以再坚持一下,是不是生命尚有柳暗花明的机遇?
然而,这些都是如果。
明文?贺错了就是错了,是他的错误铸成了往后的悲剧。
就算是他在后来的好多日子里,多次来盛丰医生的墓地前忏悔,悲剧的结果已成历史,不会被?任何人改写。
可明栖还是要?向盛丰医生道歉。
“盛医生,我是您的最后一位病人。”明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讲话:“当年我高烧不退,对所有抗生素过敏,您是第一个发现我病情的……这些年,虽然我又?在鬼门关走了一次,但?也还算健康,谢谢您。”
至于明文?贺,中国人都讲因?果报应,因?果自有时。可他年纪也大?了,明栖想,若有报应,也该她来受着。
墓园里又?吹过一阵风,没有人回答她。
明栖再次鞠躬,起身?要?走。
可这次还没站起来,就看到眼前闪过一道人影。
“明栖!”盛时烟朝她大?声喊着,几乎牙呲欲裂:“你这个贱人!杀人犯!你有什?么脸来看我父亲。”
她发起疯来,像是马戏团里不受控制的蟒蛇。
明栖无视了那些带有辱骂意味的词汇,平静道:“我的恩人,我自当来看。”
盛时烟冷嗤一声:“你说我爸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救了你这个扫把星?”
会后悔么?
婴儿在襁褓里奄奄一息,作为医生,他知道正确的医治方法却隐瞒,如果说出来,就要?面对失业的风险。
明栖不知道,但?她却冷冷掀起眼皮,瞄了盛时烟一眼,反唇相讥:“你说盛丰医生泉下有知,会不会为有你这样的女儿羞耻?”
“我有这一天完全拜你所赐!”盛时烟几乎发狂:“凭什?么你个杀人犯可以顺风顺水活到二十几岁,我父母一生纯良却双双早丧,而我也要?在明文?贺虚伪地资助下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么?”明栖感觉好笑:“苟且偷生还能在害我差点儿去世之后,还好生供着你读书,为你当演员铺路?”
“盛时烟,你真是当演员当久了,从戏里演到人生了。”
“你扪心自问,你若是真的恨,为什?么不报复我爸,处处冲着我来。你若真的恨,就学学越王勾践卧薪藏胆,拿些我爸给你的资源兢兢业业做些能搞垮江河的大?事?,那我还敬你畏你。”
跟明文?贺朝夕相处情同父女,就算是她想在江河集团谋个职位,明文?贺都能面不改色的给了。
进了集团内部,账面上舆论上多多留心,还怕抓不到江河集团的把柄不成。
“你一边享受着我父亲给你的资源,一边想法设法令我难堪,甚至想让我去死。能报复江河报复明家的路有千千万,你偏偏选择了最能捞金的娱乐圈。”明栖冷嗤一声,目光锋利如刀子般落在她的身?上,字字戳人肺腑:“你说,你到底是恨我爸当年的乱用?权势害了你父亲,还是恨你不是江河的公主,享受不了这滔天的荣华富贵。”
“明栖,你别乱讲!”被?戳到痛处,盛时烟朝她狠狠抬起右手,扇下——
明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明家欠你父亲的,我用?我的半条命还过了。”她顿了顿:“我当然知道这远远不够,我会接着还,用?下半辈子还。”
“但?你,就别又?当又?立演着苦情戏码了。”
说着,她一把松开人,往回程的路上走。
冷风吹过,乌云低垂,像是一个要?下雪的天气。
大?风卷起明栖的衣角,令她整个人有些孤独的美感。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向盛时烟。
“盛时烟,”她第一次正经的叫她大?名:“你知道为什?么高中那会儿,我总是被?你气到,但?从来不会对你失控发火么?”
盛时烟抬头,看她,似乎在等待困惑已久的答案。
“因?为,”明栖往后拢了把长发:“跟你计较,跌份儿。”
盛时烟争的抢的处处算计的,都是明栖不屑的。
白云岂会和?烂泥一较高下。
*
走出墓园也用?了些时间,垂在两侧的双手被?风吹得通红冰凉。
意识逐渐恢复,明栖朝着第一次踏入的地方,缓缓回眸看了眼,又?后知后觉地将?手摸进口袋,拿出手机。
手里上,有闻骆的消息。
【盛时烟进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也跟来了。
明栖往停车场看了眼,就看到那辆劳斯莱斯幻影。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解决好了?”闻骆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问她。
“嗯,”明栖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骆如实回答:“你离开酒店之后。”
明栖:“那你来做什?么?”
闻骆:“担心你。”
明栖:“担心我,那看到盛时烟进去了,还不来帮我?”
闻骆挑了挑眉,声音颇有些轻快:“想着你可以解决好的。”
明栖撇了撇嘴。
闻骆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地看了看她:“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他的语气很放松,又?带着点儿欣慰和?骄傲。
当然,没有敌在明我在暗的情况,明栖也能每次都精准戳中盛时烟的伤口。
自己解决问题的感觉真好。
明栖放松地耸了耸肩,又?故作矜持地什?么都不说,只是扬了扬下巴:“开车吧。”
沦落为司机的闻骆:“……”
什?么都不敢说,只敢乖乖开车。
解决完这场遗留已久的恩怨,明栖如释重负了好久。
回程的路上,果然下起了大?雪。
雪花跟一团团棉絮似的,从穹顶飞起而下,很快就在地上铺成了一团。车轮碾过,留下两排黑色的印记。
明栖将?目光放在一块干净的雪地上,呢喃了声:“我这样做对么?”
她说的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路过红灯,闻骆轻点刹车,回头看她:“哪有什?么对错,开心就成。”
明栖:“那你觉得呢?”
她似乎很需要?身?边人的看法。
“嗯?”闻骆将?一条手臂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懒懒道:“我啊,是坚定的唯明栖主义。”
没听懂,明栖皱眉。
变成了绿灯,闻骆淡淡说下去:“就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做过我陪你等待结果。”
*
明栖是一个人去参加比赛的,谁也没告诉。
却没想到,会在会场里看到闻骆。
匿名T台秀,所有的参赛作品都会按照走秀的形式一一展示,但?只会让评委知道作品名称,而不知道设计者?。
比赛还没开始,明栖忐忑地跟观众们坐在席位上,隐隐感觉身?右侧传来一阵雪松的冷香气。
就跟闻骆平时用?的差不多。
她好奇地回头,就看到闻骆满眼温柔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她立马皱眉。
“别误会,”闻骆摊了摊手:“工作。”
明栖:“?”
闻骆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现在欧洲市场不景气,华尚买了品牌的股份。”
明栖:“……”
见人不说话,闻骆决定将?话唠战术进行到底。
悄悄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纤细的手。
明栖警铃大?作,瞪他:“干什?么?”
闻骆打趣她:“股东在此?,要?不要?贿赂我一下,拿个第一?”
“呸!”明栖趾高气昂地劲儿上来了,分贝也高了上去,很认真且高傲地说:“不贿赂你我也是第一!”
她说得坚定,可是内心还是忐忑。
毕竟是蓝血品牌之一的运行人举办的比赛,在业界含金量很高,能走到决赛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设计师。
音乐声响起,有模特出场。
至于出场顺序,是以抽签的方式决定的。
出场最早的可能摸不清之后的实力?,而压轴出场的往往被?冠以最大?的期待,稍稍逊色一些,可能就离奖项无缘。
偏不巧,明栖微博转发抽奖都从来不中的破命,这次居然抽到了压轴出场。
她赶紧正襟危坐,认真的观察所有作品。
闻骆坐在她一旁,似乎也被?她的专注吸引到,将?五指顺着她的指缝插进去,跟她紧紧地十指相扣。
明栖太关注台上,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闻骆。
闻骆尴不尴尬地往她那头凑了下,令两人之间的距离更紧密些,然后将?十指紧扣的手搭在他的腿上。
来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自世界各地,虽然比赛规则有一定要?求,但?能从专业的殿堂级院校出来的一定都是佼佼者?,特别是艺术这种东西,更多的是看重天赋,有无天赋,更是差别巨大?。
已经出场的作品,她仔细观察着,慢慢地放下心来。
可又?想着自己的作品,就,放心了,但?没完全放。
最后一个中国模特出场。
明栖呢喃了一声:“来了。”
那声来了让闻骆也专注起来,将?目光放在台上。
这位中国籍模特偏向瘦弱,画着略微诡掉的妆容,偏偏生出一些嶙峋的美感。身?上穿着一件视觉冲击力?很强的裙子,纯洁又?污秽,破败又?完美,仿佛将?世间所有矛盾的个体都进行了一个统一。
不知道是模特将?这身?作品穿出高级感,还是作品穿的模特更具气质,或者?是相辅相成。
不足一分钟的时间里,明栖手心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BGM停下,明栖缓缓闭上眼睛。
“别怕,”闻骆捏了捏她葱白的指尖:“稳的。”
明栖不敢睁眼:“你怎么知道?”
闻骆:“我在观察评委。”
他们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明栖:“……”
见她不信,闻骆又?补充了句:“至少前三。”
明栖:“……”
她又?朝着他的肩膀锤了一下,求他闭嘴:“大?哥,第一名!我要?第一名!”
闻骆:“……”
会场内,陆陆续续也有大?家的讨论声,评委的分数很快就会公布出来。
明栖感觉这辈子心脏都没有跳的这么快。
“闻骆,”明栖说:“你能不能捂住我的耳朵?”
她像是在等待命运审判的圣女。
闻骆能做的只有陪她一起等待。
“好。”
他低声说,然后将?双手叩在她的耳朵上。
他这么一动,两人四目相对。
本来就是很近的距离,此?刻又?要?鼻尖贴着鼻尖。
“七七。”闻骆跟她讲话,声音很小。
明栖描摹着他的嘴型——你很棒,我为你骄傲。
我为你骄傲。
你是我带在肩上的金色勋章。
是我逢人就想炫耀的荣耀。
然而,你首先必须是你自己。
台上一阵流畅的英文?响起,主持人在说着场面话。
排名从第三名开始公布。
第三名,不是明栖。
第二名,不是明栖。
该公布第一名。
闻骆也跟着紧张起来,可明栖却拿开他的手,认真而虔诚地看向台上。
主持人叽里呱啦的一顿英文?,明栖虽然听得懂,但?完全不想听。
按照固有的停顿,下面该宣布名字:“QIMING!”
声音在整个会场里飘荡。
胜利属于自己,明栖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是长出了口气,然后嘴角挂起一个笑容。
闻骆也跟着笑。
“七七,”他逗她:“第一名是有额外奖励的。”
明栖纳罕:“嗯?”
闻骆捏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又?贴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中文?:“我。”
明栖:“……”
“哦。”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领奖时间和?发表获奖感言。
明栖没有准备这一PART,索性就随便说说。
再一次被?证明,她发了个朋友圈。
闻骆居然还转发了这个朋友圈,配文?——太太真棒。
结果在他朋友圈下面吹彩虹屁的比在明栖朋友圈下面的还多。
气得她又?打了闻骆一通。
*
盛时烟新剧因?为不可抗力?停播,服装品牌又?因?为联名了港/独艺人,整个品牌受到牵连,演艺事?业和?副业都受挫,灰溜溜地去美国读书了。
明文?贺每天都在关注着明栖的消息,想让宝贝闺女回家。
至于闻骆,他更想赶紧给人哄好。
所以借着比赛第一名的东风,他打算开口提一提这件事?。
然而,当晚,明栖却在酒店没了人影。
因?为,为了庆祝她夺得第一名,她选择去放纵一下自己。
连夜坐着飞机去了伦敦,准备看THUNDERFORDOWNUNDER,翻译一下,就是猛男秀。
闻骆找到人的时候,是在猛男秀内场,VIP座位区里。
伦敦是个性开放和?包容的城市,消费男色并不是什?么大?事?,好些是孙女带着奶奶感受一下荷尔蒙的氛围。
猛男秀的演员也很敬业,换装play、脱衣服秀腹肌甚至抛媚眼面面俱到,前排VIP观众还可以摸一摸腹肌。
有这福利不享受还是人?明栖上的比谁都快,就是手指离腹肌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被?人大?力?抓住。
?
明栖偏头,就看到闻骆。
“你干嘛?”她不太开心。
闻骆垂了垂眼睛,将?她的手指往自己身?上带,缓缓道:“我也有,摸我的。”
明栖:“……”
“腹肌这东西,摸过一次就无聊了。”
闻骆:“……”
明栖:“保持新鲜感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摸别人的。”
闻骆:“……”
离谱。
老?公就在身?旁,明栖几乎没有可以发挥的空间,后来演员邀请观众上台互动的环节自然也没有她的份儿,快乐消失了一半,明栖索然无味。
看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两人就出来了。
伦敦的夜晚,有情侣当街接吻,从泰晤士河畔吹来黏湿的晚风,撩拨得人情/欲有些上涨。
这种东西,没享受过的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一旦体会到了其中的美妙,就很难忘了这种快乐。
明栖就,有点儿,馋闻骆的身?子。
两人一起回酒店。
一进门,闻骆就给人压在门板上,顺手扯她的吊带裙。
明栖将?手撑在他的胸膛,严肃道:“等会儿!”
闻骆扬了扬眉。
明栖:“我们在吵架,我可没有原谅你!”
“是么?”闻骆嘴角一牵,反手将?她双手扣在一起,按在门板上,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解领带。
隐忍了很久,男人面色上微微泄露出一点急切的意味。
明栖直觉危险,往后缩了缩。
她缩,闻骆就挤过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压缩的无限小。
明栖虽然也想,但?此?时还有矛盾没有解决,只好端着淑女的架子,严肃道:“我们好好谈谈。”
箭在弦上,闻骆哪里肯听她讲话。
用?领带给人双手紧紧绑住,又?将?人拦腰扛起,淡淡地说了句:“床上细谈。”
明栖:“不要?!”
被?扔在床上,她立马鲤鱼打挺起身?想要?逃跑,却又?被?闻骆紧紧禁锢在怀里。
“宝贝儿,”他拍了拍她的脸颊,桃花眼里蒙上一层呼之欲出的水汽:“喜欢会玩有态度,人帅又?野的?”
?
救命,男人吃起醋来怎么这么可怕,把她八百年前的言论都拿出来反复鞭尸。
“不不不,”明栖赶紧求饶:“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闻骆眉毛一挑:“那正好。”
明栖:“……”
这一夜,该承认的都承认了,不该承认的也被?迫承认了。
“还吵架么?”
“不了。”
“搬回去住么?”
“回回回我立马给自己打包回去。”
“喜欢哥哥么。”
“喜欢,全天下最喜欢。”
“还看脱衣秀么。”
“……不了。”
丧权辱国条约都没有这么丧权辱国过!明栖今天晚上是卑微仔明栖。
不过高质量的运动还是有助于解决夫妻矛盾的。
比如,明栖只顾着躺在闻骆怀里喘匀气息,枕着他的胳膊,眼睛里水光潋滟的。
闻骆在她肩头亲了下,重新恢复温文?尔雅的气质,再次跟她确认:“真的不生我气了么?”
明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发梢擦过他的肌肤,微微有些痒。
“真的回栖止居?”闻骆又?问。
明栖又?点了点头。
闻骆:“我不信。”
明栖立马用?尽全身?力?气炸毛:“你不要?得寸进尺啊你。”
闻骆这人天生有点轴,决定将?得寸进尺进行到底,给她拉了起来,就要?下床找笔纸。
明栖警惕道:“干嘛?”
闻骆垂下眼睛:“叫你立个字据。”
明栖:“?”
闻骆继续说道:“你总是骗我。”
刚刚折腾过一次,他的头发被?汗淋得有些潮湿,服帖的搭在额头上,挡住一点好看的眉眼。
此?时垂着眼睛,像是被?抛弃了的大?狗狗。
明栖心里忽然软了几分。
她忌讳他从未将?自己平等对待。
他同样也对她的不告而别,毫无回应的感情耿耿于怀。
即便是她现在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他也坦诚地相信她,认为两人灵魂平等。
这相爱的一程,处处坎坷。
光相爱没有用?,还要?用?一生来磨合。
哪有什?么完美的爱情呢?合上童话书,大?家都是平凡的人。
“好了好了,”明栖拖长了尾音,撒娇似的安慰他:“这次是真的不生气了。”
她裹着被?子往前凑了凑,手臂要?往他的肩膀上挂,可是够不着。
闻骆瞥了两眼,还是低下了头。
明栖飞快地吻上他的嘴角。
“没有字据,但?是……”她抵着他的额头,缓缓道:“盖章认证。”
“真的?”闻骆眉毛动了动:“我不信。”
“喂!”明栖吼他:“你不能得寸进尺啊你。”
闻骆见好就收,又?给她紧紧抱住:“那你再亲一次。”
明栖:“……”
闻骆:“两个章正式些。”
“好好好。”
明栖又?亲了他一下,然而这下,却被?他按住后脑,不断加深。
加深到别的方向。
又?折腾了一次,明栖困得不行,迷迷糊糊要?睡着,却又?感觉闻骆下了床。
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闻骆半跪在床前,往她手指上套着戒指。
明栖立马精神,屏住呼吸。
这个戒指是新年礼物,不知道闻骆怎么又?给它翻了出来。
“七七。”
见她醒过来,闻骆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
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明栖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仔细想想,我们结婚匆忙,我还没给你求婚。”
闻骆将?那颗戒指一点点推进她的无名指,金属划过肌肤的感觉很奇妙,微凉,又?令人心潮澎湃。
“今天正式问一下,七七公主,你愿意嫁给我么。”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的无比认真:“共同面对彼此?性格里的缺点,陪伴着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然后,你和?我,成为我们。
明明没有多余的修辞,明明两人早就有了夫妻的名义,可闻骆郑重说出口的一瞬间,明栖还是掉下眼泪。
她十几岁,曾经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可后来,红尘纷扰,聚散无常,他们渐行渐远。
而如今,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他们陪在彼此?身?边,足够了。
明栖微微张口,颤抖地回答:“我愿意。”
戒指套进无名指第三个指节,为人生的前半程爱情,画下浓墨重彩的句号。
明栖又?为他戴上了属于他的戒指,十指相扣,他们交换了彼此?的一生。
夜晚寂静,风声寂静,有两颗年轻的心脏在爱情里澎湃地燃烧。
*
在这世界上,不存在比宇宙星云更浩瀚而伟大?的事?物。
然而,我爱你,是永恒且绝对的浪漫主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821:27:49~2021-06-0922:0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澄澄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