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挣了两下,没挣开,不禁无语。
不就是被她摸了一下,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她又不是有心冒犯。
而且,谁让他突然出现的?她们玩游戏又没带他,怎么好意思?
“公子怎么来了?”依依尴尬。
“不来,怎么知道你原来过得这么开心。”
依依:“……”
这是阴阳怪气吧?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怪气吧?!
依依不解:“莫非公子希望我过得不开心?”
楚倦年垂眸瞧她好一会儿,发现她的表情很平静,明明话里带刺儿,从这张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分明是一时没忍住,冲他说了真心话,说完又后悔了,赶紧佯装镇定。
“怎会?”楚倦年放开她的手腕,意味深长地说,“梁王的面子总要给的。”
依依怔了怔。
如果刚刚还在猜测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此时她就可以肯定——
这疯子,这恶兽,当真小心眼儿!
不光给她下马威,现在还防备着她,看她过的舒服自在,所以给她找事儿来了。
“公子说笑了。”依依赶紧说,“虽然梁王恩宽仁厚,让妾身有机会留在您的身边,对此,妾身感激不尽,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妾身心中只有公子,日后也定当尽心尽力为公子分忧。”
心里只有他?
楚倦年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将双手背在身后,并不接话,而是默默打量着这间院子。
原本偏僻荒凉的小院被重新搭理过,变得温馨而明亮,和其他或富丽堂皇,或华贵精致的地方不同,有一种肆意生长的野性意趣,让人觉得亲近和放松。
目光落回到依依身上,发现她正垂眸揉着自己的手腕,脸上闪过不太高兴的表情。
楚倦年一挑眉。
“弄疼你了?”
这话听起来至少像个人说的,可越是这样,依依越是浑身难受。
上一秒还绵里藏针,转瞬就对你关怀备至,如此反复无常,谁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或者,都不是真的。
他根本就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所以在这儿逗她呢。
对待猎物,总要给她生的希望,看着她挣扎、逃窜,把精力消耗殆尽,再抓回来杀死。
依依咬了咬牙。
刚才那些肉麻假话说的她牙酸,反正他也不会信,干脆不装了。
“嗯。”依依点点头。
随即解释一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这样就疼了……娇滴滴的,碰也碰不得,还喜欢说假话,”楚倦年歪着头看她,“弄死算了。”
依依:“?”
这些天,她都好好的待在冲霄院,没有惹他吧?
他就那么讨厌她?
依依实在想不通,干脆起了一卦问问。
然而,在得出卦象的那一刻,依依直接愣住了。
他、他觉得不公平,心里像是有股火在烧,他很烦,很暴躁,很……嫉妒?
为什么啊!
依依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整理一下,发现不仅没看错,而且更清晰了,他就是在!酸!
酸什么?
酸她日子过得高兴?还是,酸她们玩游戏没带他?
这简直不合理啊!
而且,他刚刚那个狗样子,说的那些话,哪里像是吃醋,分明是仇恨嘛!
但卦不会骗人——他没想杀她,甚至有点儿喜欢听她胡说八道。
依依心想,这人果然病得不清。
“没有说假话啊。”依依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疑惑,“公子觉得妾身哪句话不够真?”
“——妾身心中只有公子?
“——被您弄疼了?
“还是……刚刚不是故意抱您?”
依依每反问一句,空气就安静一分。
最后,只剩下秋风扫落叶的窸窣声,以及,两个小丫鬟吓得牙齿打颤的细微动静。
“胡说八道什么。”楚倦年状似不悦地扫她一眼。
却发现依依正在笑。
是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容。
上扬的唇角勾出弯月般的弧形,中间一点肉肉的唇珠,将她本就艳丽的容貌渲染得更加夺目。
楚倦年快速别开脸。
“看你跟那些畜生有缘,才允你到此处来。”他说,“可不是让你玩忽职守,纵情享乐的。”
依依心想,你跟狗才有缘,我跟你才有缘。
嘴上却哄他:“妾身自是知道公子对我好,只是,此处距离公子太远,妾身来了这么久,也才在今日见了公子一面,实在寂寞,这才找些事情来做,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总不能、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只想着公子。”
楚倦年:“……”
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他简直就要信了。
与此同时,松糖和白果偷偷摸摸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怜惜。
原来,依依每天遛狗听书,笑得那么开怀,都只是为了赶走心里的空虚!
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她一个默默承受了多少的思念和煎熬?
姑娘太可怜了,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公子还没有说您是来做什么的呢。”依依继续胡说八道,“您不说,妾身可要以为您是来看人家的喽。”
楚倦年:“我来看狗的。”
“呵呵。”依依心里骂了他八十句,面上却一点儿没有表露。
转身让人把楚倦年点了名的狗子给牵过来,顺便把两个小丫鬟支开,不然她们该给吓死了。
“武威将军近来有些懈怠,妾身已命人加强对它的训练了。”依依公事公办地汇报,“妾身还发现苍龙更喜欢吃素,所以给它改良了伙食。”
楚倦年在藤椅上坐下,正在喝茶,闻言,抬起下颌,视线望进她的眸子里。
依依没有发现,烟雾色的眸子微微低垂着,说话时,纤长的睫毛轻轻眨动。
楚倦年一歪头,发现这个角度看她,和正面的时候不太一样,能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依依说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她干脆不说了,沉默地抿着嘴,等着楚倦年开口,她好继续骗他。
除此之外,她半个字都不想和这疯子说。
楚倦年早已换成了单手支颐的动作,斜着眼尾慵懒地瞧她。
发现她不说话时,当真是冷淡疏离,看不出一点儿情绪,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欲望,没有留恋,似乎随时都会离开。
他勾了勾唇,突然喊了她一声:“阿依莉丝。”
依依一愣,两把黑色羽扇似的睫毛眨动两下,下意识偏头,左耳转向楚倦年。
她自幼就看不见,但听觉很灵敏,这个动作说明她对楚倦年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戒备。
她在紧张。
可楚倦年并没有说别的,他甚至别开了视线,闲聊似的说:“先前只听说王从事的养女才艺双绝,并未听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嗯。”依依不咸不淡地怼了句,“毕竟这世上,爱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人,终是少数。”
她并不忌讳谈论她的眼睛,只是担心多说多错,因此,懒得敷衍。
没想到,楚倦年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震撼,表情变得僵硬了一瞬:“我不是那个意思。”
依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能有什么意思?肯定暗中调查了她,专程来试探呢。
“妾身明白。”依依又开始胡说八道,“妾身也知道身有残缺,是配不上公子的,可这心底里,还是想要试一试。”
楚倦年还是头一回遇到,敢接二连三对他污言秽语的女子,感受非常奇妙。
蒙了层猪油在心上似的,哽得上不去下不来。偏又是他自找的。
就多余跟她废话。
楚倦年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这个骗子!他最讨厌别人骗他了。
什么想他,抱他,配不上他……
一派胡言!
而且,谁要和她有什么瓜葛?
自作多情,杀了算了!
“牵个狗都这么慢,腿生着是用来扮人的吗?”楚倦年看到门外鬼鬼祟祟,显然不想打扰他们的护卫,冷声道,“不想要就全锯了,往后都他娘的给爷爬。”
门外连人带狗赶忙滚了进来,跪在楚倦年面前,大声告罪。
楚倦年原本还在冷哼。
然而,在看见他手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两名爱将“武威将军”和“苍龙”时,冷峻的表情瞬间崩塌。
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一黑一黄两只大狗。
两只大狗也吐着舌头,一脸狗腿讨好地冲他哈气。
“你……”楚倦年抓住依依的手腕,拎着她质问,“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依依:“???”
“它们为什么会胖成这样!”
楚倦年看着大狗子们那两双单纯无辜可怜的眼睛,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如此肥硕、笨拙、腌臜之物,上了场给对家斗兽加餐吗?”
依依挠头:“啊?这个……”
“你要报复,你不开心你冲我来啊!怎么能这么对它们?”楚倦年心力交瘁,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修长的指尖捏着额角,已经不想跟她废任何话了。
“拉走。”说话的语气都轻了几分,但还是气不过,厉声道,“拖下去喂狗!”
依依:“!”
感情刚才那些恶心话都白说了呀。
这可不行!
“等等!”非常时期,依依不敢懈怠,赶紧起了一卦。
“公子近期可是要参与竞争?”
依依快速说,“撕咬、啃噬,阻力重重……不行不行,您不能参与,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楚倦年看向护卫,示意他们立即执行。
“这次真的要信!”
依依闭上眼睛,将脑中涌现的画面复述出来。
“跟官家有关,波及,仿佛被血盆大口包住一样,对应牢狱、监管、案讼……
“就在今天!如果没有应验,再杀我不迟。”
楚倦年眯着眼睛瞧她,对她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先前宴上的事情就相当离谱,结果却让她说中了。
这一回……
他今晚的确有一场竞赛,对手是两个还未获封地的废物皇子。
他本想从他们入手,开始收网。
如果真像她所说的,有官家介入其中,事情会非常难办。
“好,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楚倦年说,“今晚你跟我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依依:看我把他油死!
楚倦年:恋爱脑?狗都不当。
一段时间后: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