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有一千年的修行,什么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于你所有的爱慕,微微不语,想要说的,都在沉默里。

光阴以颓废慵懒的姿态作为新年伊始的开场。

两个同样活在失落和等待中的姑娘,靠在沙发上,轮播一部部经典电影。

“有天,你会不会也和这些电影明星一样,在别人的剧本里,流着自己的泪。”周丹娜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抽烟,薄荷味的女士香烟,细细的夹在手里,妖娆缭绕。

腹痛难忍,周丹娜就会抽一根烟。周丹娜说只是痛经而已。

“那也好过,在自己的生活里,泪流满面,而我现在,就是过这种日子。来北京是为方卓昂,A大表演系,是我为了他而努力的附带产物。”苏绿说,怀里抱着抱枕,她已经连续多日,没有见到他了。

重温电影《青蛇》,王祖贤饰演的白素贞说:我有一千年的修行,什么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到最后,只好含泪说:你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爱到无法继续,只好放任对方去天涯海角。

周丹娜猛吸一口烟,被呛了,放下烟,说:“道行再高,修行再深,也挽留不住要走的男人,何况你我。苏绿,我们都是凡俗女子,我们爱的男人,也是自私的俗世男子。你猜,是何修年先来找我,还是你的方大叔先来找你?”

“我猜不到,希望是何修年先来,我想你快乐。”苏绿说。

门从外面被钥匙打开,除了何修年,不会有旁人。

“你的嘴真灵,说他来就来,闻闻,是不是有烟味。”周丹娜打了激灵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苏绿担心,上一次周丹娜被何修年打,就是因为抽烟。

何修年手里提了两盒东西,开灯,闻到烟味,紧锁眉头,怒道:“你是不是又抽烟了,你就是死性不改,是不是没给你狠的教训!”

“你别骂她,烟是我抽的,她没抽烟。”苏绿袒护周丹娜。

何修年一改过去的礼貌,连同苏绿怒斥:“你和她在一起也不能抽,你要抽就滚出去抽!”

何修年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来,抓住周丹娜的长发,就往楼上拖:“你给我回房间!”

周丹娜挣扎着,说:“你放手,你放开我——”

苏绿情急之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挥着说:“我警告你,放开她!”

“苏绿,你赶快把刀放下!”周丹娜吓着了。

苏绿丢下刀,掏出手机,说:“你再不放手,我就立马报警。”

何修年这才放手,重重推了一把周丹娜。

周丹娜弱不禁风,趴倒在地上。

“你别吓着我朋友,否则我死给你看!”周丹娜威胁道。

何修年抱头蹲下,痛苦地说:“你为什么非要抽烟,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她病情加重了,只有手术才能有一线希望……”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等不及的,你不用逼得这么紧。”周丹娜说着苏绿听不懂的话。

何修年站起身,指着桌上的盒子:“这些燕窝,马来西亚货,你每天炖着吃,养肺的。”

周丹娜凄凉一笑,说:“我会按时吃的,会补好肺的,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该养好的会养好,该恶化坏死的会恶化坏死的。生与死,都会来的。”

“周丹娜,你胡说些什么,什么什么恶化坏死,你们到底有什么事隐瞒着我!”苏绿大声问。

“请你记得你自己的身份,我会再来看你。”何修年扔下一句话后离去。

周丹娜望着那两盒燕窝,自嘲地说:“你哪是在意我,你就惦记我的肺,你不爱我,你一天都没爱过我……”说完,坐在地上哭。

苏绿陪周丹娜坐在地板上,手心来回抚着周丹娜的背脊。

“你告诉我,为什么说这些奇怪的话,你可以离开他,你和我一起走,和这个何修年彻底断了,何苦折磨自己。”

周丹娜哭到腹痛,手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我带你去看医生。”苏绿拉起周丹娜。

“我不去,暂时死不了的,苏绿,让你见笑了。其实,何修年不是坏人,他是因为他妻子病重,才会对我发火。你要珍惜方卓昂,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这么包容你的一切好与不好。”周丹娜强撑着站起来,走近沙发,像无骨一样瘫软在沙发中。

苏绿翻找着周丹娜的包,说:“你还来管我,你看你自己,脸色惨白,平时吃的是这瓶药吗,我喂你吃。”

白色的小药瓶,瓶身写的是一串化学符号,西药,苏绿也看不明白,见周丹娜点点头,就端着水给周丹娜服下药。

爱情有时会变成一把匕首,刺得彼此千疮百孔。

方卓昂,你我之间,可会存在这样一把无形的利器。

再次见到他,苏绿正提着菜篮子走出菜市场,他车就停在菜市场门口。他站在车旁,双手抱在怀里,眼神温柔地看向她。黄昏的光辉,使她觉得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将菜篮放在他手上,上车。

他说:“你手机没带,我打过去,周丹娜接的,她告诉我你在这儿,所以我来等你。”

“你偷偷跑出来的吗,小心回去被妈妈打屁股。”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方卓昂手撑着头,斜靠在驾驶位上:“你都不想念我吗,我妈重感冒,身边离不了人,好不容易好转了些,我也是借着去医院抓药,才偷得半日闲,跑这看看你。”他脸上是一往如常的和煦笑容。

“噢——那你辛苦了,要我怎么奖励你。”

“颁朵小红花。”他说。

“好啊!”她正好看到一支笔,拿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画了一朵小花儿。她伸出自己的手腕,露出那片小绿叶纹身,说:“你看,花和叶,多般配!”

他握住她的手:“跟我回去吧,我和我妈解释清楚那晚的事了,不如,再试着相处。”

“不要,距离越近,误会越深,过几天我就要搬回学校寝室了,再说,周丹娜病了,我要照顾她。”她说。

多日不见,她成熟多了,都会主动照顾人。

“果然是过了一年,长大一岁,小绿叶,你长大了。”他说。

“是呀,我盼着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够嫁给你咯。”

“切不可操之过急,拔苗助长。”他煞有其事地说。

短暂的见面,她没有过多的要求,更多的是理解。他开车送她回周丹娜家,一路上彼此都没有在说话,静静地珍惜相处的每分每秒。

我于你所有的爱慕,微微不语,想要说的,都在沉默里。

在法院开庭审理纵火案的当日,方卓昂见到了蒲苇,她挽着一个容光焕发的男人,他有些吃惊,在蒲苇父亲的葬礼上,他见过这个男人,还差点起了冲突,和蒲苇是早就认识了吧。

蒲苇大大方方走到方卓昂面前:“这位是李品,我未婚夫。”

“已经见过面了。”方卓昂笑笑说,双手插在西裤口袋。

李品并不说话,也不看方卓昂。

“谢谢你能够来法院做证人,给害死我父亲的凶手一个严惩。”蒲苇淡然客套地说。

方卓昂不适应这样的说话方式:“我也有责任,你何必说谢。”

简单的几句话,大家都陆续进了法庭。

犯罪嫌疑人金波四十出头,老婆和儿子都到了法庭,金波家属以仇视的目光望着方卓昂,尤其是金波的儿子,刚年满十八岁,血气方刚,要不是法警拉着,就要冲到方卓昂面前了。

金波一见到方卓昂站在证人席上就破口大骂,声称自己是无辜的,他的目标是吓吓方卓昂,不想害死无辜的人。

在几轮庭审之后,金波因纵火罪造成重大后果致人死亡,被判处无期徒刑,金波不服,提出上诉。

出了法庭,方卓昂听到金波的儿子在他背后疯狂地喊叫:“姓方的,你害了我爸爸,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

负责案件的刑警警告着金波的儿子:“你注意点,再骚扰证人,我们就对你进行处理!”

“我爸是冤枉的,他无心杀人,是那个老头自己送死,凭什么判我爸无期,姓方的毁约再先,为什么他没有错——”

方卓昂开车,想远离这场让他心神不安的是非,只愿这一切随着法庭的宣判而告终。

回到家,母亲正在整理他的照片,拿了两张他的近照,说出去散散步,脸上有神秘的笑容,匆匆出门。他只要母亲开心,别无所求,趁着公司放年假的时间,多陪陪母亲,也能借着机会慢慢和母亲沟通,感化母亲,接纳苏绿。

二月十四日的情人节,他接苏绿去一家高级餐厅吃法餐,送她一束白色月季,她喜欢月季。

“别人都送女朋友玫瑰,你送月季,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花店的老板以月季作玫瑰卖你,蒙混过关。”苏绿对这束白色月季显然爱不释手。

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年的月季花期宋院长都会带着她一起修剪月季花枝,所以,童年见到最多最美的花,就是这种白色月季。

他笑:“你喜欢就好,你想它是月季,它就是月季,你想它是玫瑰,那就是玫瑰。”

他的手机收到几张照片,他打开看过后,递给她看。

“啊,蒲苇旅行结婚了?这么快,闪婚啊,这是不是在报复你呢。”苏绿看着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马尔代夫,蒲苇一脸幸福穿着婚纱和李品相拥在沙滩上。

方卓昂放下手中的刀叉,说:“我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和踏实,不是在报复,我也不值得她拿一生的幸福去报复。”

“实话告诉我,你看到她结婚,这个差点就嫁给你的女人,你有没有一丝难过?”她问。

“当然有。”

“旧情难忘,男人都是如此,旧情人也都当做是属于自己的。”苏绿醋意未尽。

“傻瓜,我难过的是她结婚了,我们还要等两年呀。”他捏她的脸颊。

苏绿说:“那我也无能为力,两年很快的嘛,你都这么大年纪了,相信也不会介意再多等两年的,我不会嫌弃你人老珠黄的,卓昂爸爸!”

“你个小坏蛋。元宵节,去我那儿吃我妈包的汤圆吧,嘴巴甜点儿,我妈是刀子嘴豆腐心。”

“正月十五啊,我那天搬回宿舍,那好吧,在你那吃了汤圆,你送我回学校。艾细细这个坏蛋,居然一天都不提前过来,我就在想啊,她不想我就算了,能不想她男朋友吗,结果她倒是诚实交待,她男朋友要过了元宵节才来北京,难怪她沉得住气,拖到寒假最后一天才来。”苏绿说些有的没的。

我们每天在汹涌的人海中,会遇到不同的男子,最终成为想要执手到老的,是怎样的千万分之一概率。

应该珍惜这份仅有的唯一缘分。

苏绿愿意为之努力,努力去取悦方卓昂的母亲。

正月十五,方卓昂开车接苏绿离开周丹娜的家。临走时,苏绿再三嘱托周丹娜,照顾好身体,有病要医,假若何修年敢再动手,一定要通知她。

周丹娜和苏绿依依不舍地拥抱。

苏绿上车前,周丹娜忽然喊了一声苏绿,怅然若失地望着苏绿。

“还记得吗,三年前,你对我说,周丹娜,你是个好姑娘。我一直都记得,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周丹娜语气涩涩的,带着感伤。

“当然记得。”

“那你能再对我说一次吗?”

“周丹娜,你是个好姑娘——”苏绿笑着说完,上车。

车驶出,苏绿回头看着周丹娜说:“我怎么觉得她很不对劲啊,那个何修年也是怪怪的,我总感觉她要和我道别似的。”

“有吗,是你太敏感了吧。”他安慰着。

“我也不知道,她说话总是很消极。”

“收起你的坏情绪,笑一笑,等会儿见我妈,记住我说的,保持面部微笑,不管我妈说什么,都要一笑而过。”他打着预防针。

她说:“我知道啦,保证不惹你妈妈生气,好了吧。”

到了家,门一打开,只见沙发上还坐了一个女人,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戴着眼镜,正和方母聊天聊得热乎。

“妈,这位是?”方卓昂领着苏绿进门,疑惑地望着陌生的女人。

方母看到苏绿出现在面前,脸色顿然不悦:“她是我在婚介所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大学老师,今年27岁,北京本地人,博士学历,你看看人家的条件多好。”说完又介绍起方卓昂:“这就是我儿子,你们坐下来认识认识。”

“阿姨,那这个女孩子是?”

“我干女儿,来我这玩呢。走吧苏绿,还愣在这做什么!”方母看了一眼苏绿,说。

苏绿在等方卓昂说话,他却沉默。

“苏绿,你去书房等我。”他说着,坐在沙发上。

苏绿跟着方母离开客厅。

她心里好委屈,为什么他不直接说她就是他的女朋友,还让她去房间回避。她在书房,坐立不安,听到客厅里的谈话,不是很清楚,她越想越气,不想再这样逃避,也不知哪儿来的那股勇气,打开门,走出了客厅,直接地来了句:“相什么亲,别相了,我是方卓昂的女朋友。”

结果可想而出,前来相亲的女人对着方母一阵责骂:“阿姨,您老人家怎么这样,六十岁的人了能不能靠谱点,您儿子都有女朋友了,你把我瞎介绍什么,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摔门而去。

客厅静悄悄的,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方母气得呼吸急促:“儿子,你是成心跟妈作对,要把我气死你才满意是吧,什么时候不好,偏偏今天带她回家,你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婚介所我可是交了钱的!你赶紧把她给我送走,我看了就来气!”说着瞪了眼苏绿,回了房间。

苏绿憋了一肚子气,还没等苏绿埋怨,方卓昂先责怪起苏绿了。

“你能不能深思熟虑之后再说话,这样直白,只会让我妈没面子,明明可以很简单处理,你非要说破弄得不欢而散吗!”

“我怎么错了我,错在你,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她,我是你女朋友,你把我支开,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过分吗?你下一次叫我来你家,可以可以向你妈妈申请同意再带我过来,你让我显得自己特别不自重。”苏绿迎上他的目光。

方卓昂发出叹息:“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可以应付过去,不需要告诉她你是我女朋友,我可以有个很好的理由说清楚,这样大家都不会这么难堪,你以为我和她坐在客厅是真的要相亲吗?我也没想过你来这里会是多么严重的问题。”

“应付?你确实会应付每一个女人,你从来都不会拒绝,你怕你妈妈为难,所以你就连我是你女朋友的身份你都不承认。”苏绿较真。

方卓昂怕母亲听到:“我送你回学校吧。”

“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她说着,拿着箱子就出门。

方卓昂在母亲门口打了一声招呼才走。

车上,各自冷静下来后,他柔和地说:“我向你保证,以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都承认你是我的女朋友,满意吗?”

“这还差不多,当然,我也有错,仔细想,你也是怕你妈妈为难才没有直接挑明。算啦,我们都原谅对方吧。”她也释然了。

这样的矛盾,在恋人之间很常见,认死理只会自伤,敞开来说,大家都会舒坦。

王菲唱着林夕的词:

“从未等你的眼睛,从梦中看到苏醒。从未跟你畅泳,怎么知道高兴会忘形。从未跟你饮过冰,零度天气看风景。从未攀过雪山,所以以为天会继续晴。”

一首《偿还》。

苏绿想,总有一天,要各自偿还情债,方一身轻。

艾细细在寝室等待苏绿,将大包小包吃的一一摊开在桌上,有熟食,也有水果,还有艾细细妈妈做的红烧猪蹄。苏绿一进寝室,就闻到了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

“这么早就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和你的卓昂爸爸过元宵夜,很晚才能回来呢。”艾细细剥了一根香蕉,递给苏绿。

苏绿咬一口香蕉,木然地说:“别提了,哪有那么好的福气。让我看看你,过个年,是不是养了不少肥膘。”

艾细细转了两圈,拍拍肚腩:“胖点是必须的,每天在亲戚家大吃大喝,好多人都问我找到男朋友没,我说没有,亲戚还都不信。好在我托张恩让找她妈妈签了不少签名照,总算在亲戚面前扬眉吐气了。”

“你有没有去看修女Vivian啊?”

“呃……没有,过年实在太忙了,你也不提醒我。”

“算了,你果真带了好多吃的,够咱吃一个月的了。我们这么久没住寝室,会不会有老鼠在这啊,先打扫卫生吧,弄完了,我们一起吃东西。”苏绿说着,搬开桌子,拿着扫帚从床底开始扫。

灰尘还真不少。

“就我俩住,居然也这么脏。”艾细细打来一盆水,洒些水在地上。

“等一下,别把这张纸打湿了,我看看是什么。”苏绿捡起从床底下扫出来的一张纸,一看,发现是张恩让的身份证复印件。

艾细细凑过来一看,吃惊地说:“喂,苏绿,你看,你和张恩让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有缘分啊,你们的生日都是三月二十七日。”

“大惊小怪,她又不是男人,要是个男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再相遇,或许才是缘分。这个估计也没用了,撕了扔掉吧。”苏绿撕碎了复印件,扔在一堆垃圾中。

打扫完卫生,换上干净的床单,再洗个澡,穿着舒适的睡衣,坐在一起吃东西,这感觉真好。

艾细细啃着红烧猪脚,满嘴油腻,说:“苏绿,有一天我和高迅一起回他的老家生活,你会想我吗?”

“我们认识多久了?”苏绿拿出一张抽纸,给艾细细擦了擦嘴角。

“五年了吧,我是亲眼看着你的胸部从负A发育到B加,你也看着我一年两年直到第三年才来大姨妈。记得一进校我们就是同桌,就这么同桌到了毕业,老师多少次想把我俩拆开,我们就是死活不答应,非要坐一起,这样算算,五年的时间并不是很漫长。”艾细细放下吃的,端坐着说。

“我怎么可能不想念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将来,也许我们会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成为朋友的人,你会和另一个人结交成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朋友,我也会。但那都取代不了我们在彼此最青春时光相遇的友情。艾细细,我想你幸福。”苏绿凝望着艾细细说。

人生无处不离分。

与你相处的时光大约不会太多,我想我会好好珍惜这有你存在的每一天。

珍惜,便是在一起最好的状态,将来若不得不分开,也不会有太多的愧疚。

新学期,苏绿把学业放在了第一,她从艾细细和高迅的感情里,认识到了爱情的出路,并不是相爱即可以,还要相配。她必须努力,以后有个体面光鲜的职业,博得方母的认可,她和方卓昂的未来如果没有他母亲的祝福,那也是最大的遗憾。从方母给方卓昂介绍的相亲对象是大学教师就能看出,方母对未来儿媳妇的职业是有一定要求的。

方卓昂是优秀的男子,她必须奋斗,她要足够优秀,优秀得可以和优秀的男子般配。

她有个习惯,常带着一个一次性密封袋在包里,每次在食堂吃过饭,她都将剩下的饭和骨头装进袋子,拿到操场上去喂闲散的流浪猫狗。不是每一只流浪的小动物都有好福气,可以被收养,那只三花猫,在蒋森那儿,一定过着极富足的生活。

这样寒冷的天,并不容易觅食,吃都吃不饱,怎么过冬。那些流浪的小动物,慢慢形成了一个习惯,到了一定的时间点,就蜷缩在操场的枫树下等她来喂食。只要苏绿的身影一出现在操场上,七八只小猫小狗就欢天喜地朝她跑来。

她觉得自己很重要,也更加守时,每天都来喂它们,风雨无阻。

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东西们,多像她,地球这么大,却没有一个傍身之所。

艾细细偶尔会大方一下,将鸡腿上的肉不啃那么干净,说:“苏绿,你真是个同情心大泛滥的人啊,到处都是流浪的小动物,你能喂得了几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够公平的。我看你啊,以后哪天有钱了,我真怀疑你会跑去建一个流浪动物收容所。”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想法的!到时候你也要过来赞助!”苏绿快乐地说。

某一天,苏绿和艾细细像往常一样走在校园去往教室的路上,不同的是,身后多了不少人地指指点点和小声议论,隐约听到什么最美女孩有关的话,艾细细用手肘拐了拐苏绿:“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很多人看着我们?”

“是不是你这个笨蛋衣服又穿反了啊?”苏绿检查艾细细的着装,一切正常。

“没有啊,真奇怪。”艾细细纳闷道。

“爱看就看呗,管那么多做什么,谁叫我俩长得这么好看,对吧!”苏绿搂着艾细细的肩膀,昂首挺胸走。

刚进教室,就被早早等候在门口的张恩让堵住了,张恩让的手里拿着几张报纸,一把塞给苏绿:“苏绿,看你一声不吭,现在你惹事啦,你火了你知不知道,昨晚不知多少记者打爆我的电话来探问你的消息,你自己看看吧。”

苏绿翻开报纸一看,有关她的文字描写和照片足足占据了一整个版面,标题是:A大校花最美女孩,一夜成为宅男爱心女神。

下面的照片,大大小小登载了五张,有苏绿蹲在操场上喂流浪小动物的画面,也有她站起身不经意抚发的侧脸,照片都是偷拍的角度。报纸上写了苏绿不管刮风下雨长期喂养流浪猫狗,被网友评为最美女孩。照片放上网后,清新照如出水芙蓉让人眼前一亮,点击率达到上千万。网友纷纷对此事作出评价,大部分是感动和支持,也有一部分网友认为是炒作的手段。

“这些记者真无聊,有时间拍这些倒不如去拍拍流浪动物的生存处境。未经我本人同意刊登我的照片,是属于侵权吧,麻烦你转告那些记者,我保留追究的权利。”苏绿把报纸递给张恩让,不想再就此事说过多的话。

人红是非多,她并不想因此而红。

“你也太低调了吧,多好的机会,A大里大把大把的女孩求都求不来的曝光率,你怎么不把握住,之前我还以为是谁给你找的推手策划的呢。你倒好,那么多采访还推掉,大量曝光对你将来发展有很大帮助的,你也不想想来念A大,谁不想成名。独家专访和拍写真,会有不菲的报酬,你考虑一下吧苏绿。”张恩让劝说。

艾细细看着报纸,一个劲笑:“苏绿,你真是好人有好报,赶紧接受采访啊,出名要趁早,我也好跟着沾沾光,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也能在报纸上露个脸,赚赚人气。”

“艾细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苏绿严肃地说。

她不想自己被人推到风口浪尖,只是一个小小的善举,她不以为然,更不能以此沽名钓誉。她期望中的出名,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而不是炒作上位。如果将来她一步步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那才是值得庆祝的事。

她反感用网络事件来炒红自己。

苏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平气和,在全班人诧异的眼神中度过了一天。

晚上,方卓昂来找她,问她知不知道网上她的照片被疯狂转载的事,他担心她看到某些网友负面的言论而情绪受影响。他很意外,她显得相当平静。

他起初的担忧和顾虑都放下了,说:“你做得很对,不用去理会那些网民的议论,他们没有走入过你的生活,根本都是胡乱揣测。”

“我有你的信任,就足够了。”她身体依靠着他。

“我妈暂时不会回家,我会常来看望你,不过看到你认真读书的状态,我很放心。”他如释重负。

“你不会随意把我放弃,我也是。”

她站在风中,长发肆意扬起,他看着,觉得是那样的美。这般的美,遥远的时光里曾见到过。

他搜索着记忆,想到年少看到过张言瑜的一张海报,他说:“苏绿,这样看你,有几分像张言瑜年轻时候的样子,我觉得你比她女儿还像她,气质也像。”

“有吗?”她朝他笑。

那笑容,热诚明净。

张言瑜当年刚出道,被封为内地玉女掌门人,若不是未婚产子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至今在人们心中也还会是保存一代玉女的形象。

当年的风光,渐渐被大多数人遗忘。

美人迟暮。

苏绿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相仿者,无论那个人多有名气。她要做唯一。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很多遍,要努力,要成为他的骄傲。

他是令她瞩目的男子。

这场网络事件,原本在苏绿看来是纯属偶然,直到和蒋森无意碰面,他邀功似的自大得意,像是整件事他都是个大功臣。他显摆着自己在北京的人脉和实力,自以为苏绿会对他千分激动万分感激。

蒋森晃着手里的一串车钥匙,取出其中一把钥匙,对苏绿豪气地说:“这辆车你拿去开吧,以后是名人了,进出还靠步行公交和地铁,太寒酸了。有辆车进进出出也方便,你看A大的女生,好多都有车。”

苏绿看都不看一眼车钥匙,不仅没有半点高兴,反而生气了:“你真是给我找事,我就想怎么那么巧会被拍到,居然是你找记者在背后弄的这一串事!你烦不烦啊你,我不想出名,你这是害我你清不清楚。拜托你蒋森,你有时间有闲钱你多做点好事积德吧,别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我不会喜欢你的,我不讨厌你就算仁慈了,可现在你实在是面目可憎!”

“喂喂喂,苏绿,你怎么恩将仇报,我是想一手捧红你啊,我请了最好的网络推手来包装这件事,花了多少心思,你难道不想当女主角吗?那个张恩让,跟你比差远了,却比你红得早,为什么,就因为人家会炒作。”蒋森为自己叫屈。

苏绿懒得理会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错了吗?为什么你的思维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我真捉摸不透你,不要名,不要车,你要什么?”

“要清静,要远离你这个害虫!”苏绿说。

“喂,你的那只猫做母亲了,昨晚产了四只小猫崽,可把我累坏了,第一次当接生婆,你不去看看它们吗,来,我给你看照片。”蒋森说到苏绿的心坎处。

苏绿这才回头,当她看到蒋森拍的小猫咪在猫妈妈怀里争抢着喝奶的样子,她真心觉得幸福爆棚。

“看在你照顾它们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这事因为你闹的,我肯定不能去操场喂那些小动物了。反正你有钱,所以要么你自己买些猫粮狗粮去喂,要么你雇个人去喂,总之这件事都怪你,你要负责!以后记着,不用为我做任何事,除了照顾好这些小动物,我们都各走各的路,没事少来找我说话,少给我发信息,听到没有!”苏绿告诫。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看来讨好你,首先要讨好那群小东西。我消失,行了吧。”蒋森只好走了。

苏绿期望这件事能快点从网上被人遗忘,平静的生活不会被打扰。

事与愿违。

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一天傍晚,方卓昂从公司出来,路过一家甜品店,平日里这家甜品店总是排了长长的队,每次他经过,各种甜品已售空。这一次很巧,独独还有最后一份奶油芒果卷,他想起自己在苏绿面前提过这家甜品店,想来,就顺手买了,开车送去学校给她吃。

他在学校门口等她,站在车旁,看到她愉快地向他走来。

一见面,就想笑,这样是不是很爱对方的表现。

他见她简单裹着外套,穿着拖鞋,他张开怀抱,她毫不避忌,依偎在他怀里。几日不见,分外思念。

坐在车上,看她吃完了甜品,他拿起车上自己的水杯,递水给她喝。他向她汇报几日来的生活轨迹,还有多次和母亲提起她,夸她现在学习很用功。而她也一脸全都受得起的样子,直点头,说:“应该表扬,值得表扬,我每天在图书馆看演员自我修养还有剧本的写作技巧,啧啧,我真是个勤奋的人啊!”

“一点也不谦虚,稍微表扬你一下,你就开始骄傲,我是不是要小小惩罚你一下呢?”他说。

她看穿了他的意图,乖乖闭上眼睛:“那只给你惩罚一分钟。”

他搂着她的腰际,温热的吻铺天盖地般袭来,她沉醉其中,这个男人,是她全部的世界。

“芒果味的吻。”他像是品尝过一份点心。

“你的剃须水味也不见得很香。”她顶嘴。

窗外的月光皎洁,苏绿手撑在车窗上,抬头看着月光,问:“你的人生还有哪些向往,比如我很想去一次非洲,和非洲草原上的狮子来一次合影,我要搂着一头雄狮的脖子。还要去福建永泰的海西第一跳蹦极,我还想建一家流浪动物收容所,嗯,这三件是我近几年除了嫁给你以外最想做的事,就这些了,你呢?”

他沉思,半响,说:“你说的这三件事,我会陪你一起去完成,不过你搂着雄狮拍照,就不怕雌狮吃醋吗?”

“哈哈,我看不是雌狮吃醋,是你吃醋!你快说,你有哪些愿望,当然,也要是期望我和你一起去完成的。”

“这些年除了忙工作,从来都没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将来,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就算环游世界太遥远,那就先去一次珠穆玛朗峰,我们在珠穆玛朗峰一起扎马步合个影,看谁扎的马步最标准。我们还要去加拿大的小猪湾,听说这个海边小村庄只住了一百多人,有最宁静的时光。世界上最小的灯塔就在这里,还有唯一的灯塔邮局,我们从那里写一张明信片,寄往北京,你说会收到吗?”他向往着。

“看不出来,方大叔你还有颗浪漫文艺的内心。”她只是听他的描述,就觉得很美。

她靠在他怀里,手指抚摸他下巴上的浅浅胡茬。

不远处树木间,突然有一下闪光灯亮过。

“有人在偷拍我们?”他警惕,下车,大步走到树后查看,只见两个身影匆匆跑开。

他回到车上,说:“最近你要注意一点,可能是记者,恐怕又要胡写一气了。”

“随他们写去,我没做亏心事,才不怕。唉,我还以为不去理会,那些网上的风波就自然淡了,真烦。”她随意抬手掠过额间的乱发,掩饰内心生出的隐隐不安。

没有再长谈,各自道别。

那天晚上,苏绿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们以后一起去蹦极,一起去非洲看狮子,一起去加拿大小猪湾给未来的自己写一封信。这些,都会是此生最刻骨铭心的经历。

风景再美,也要看陪你赏风景的人是谁。

苏绿没有想到,仅一夜的平静过后,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场舆论风暴。

她和方卓昂在车里相会的照片被放上了网,他们相拥而吻,亲密的情景,偷拍者片刻都没有放过。有方卓昂的面部特写,甚至连车牌号都被公开。可怕的不是这些画面,而是那些口诛笔伐。无良记者大篇幅揣测苏绿和方卓昂的关系,标题写着:最美清新女孩疑被路虎已婚男包养,车内激情全程大揭晓。

路虎,已婚男,包养,车内激情,这些赫然的词,使这条不实新闻快速在网上炸开了锅。

之前在喂养流浪猫事件中将苏绿呼吁为女神的网友,瞬间接受不了,各种不堪入目的话语流传开来,而原来就对苏绿行为质疑的网友更是大获全胜,恨不得要立刻挖出苏绿更多的过去。

可怕的网络暴力,轰轰烈烈展开。

方卓昂也一时成为网友最关心的路虎已婚男,各路网友对他进行人肉搜索。很快,八卦贴吧上将方卓昂的身份证信息,公司地址,家庭情况一一人肉,也有网传方卓昂为上亿富豪,还有的说他育有一子。真实的,虚拟的,所有的消息,从天而来。

当苏绿看到这些八卦是非,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把艾细细的电脑都给拍飞了。

“胡说八道,哪有的事,还有没有一点媒体公德心!说我可以,说我男人就不行!”苏绿担心这件事会直接影响方卓昂的生活和工作。

艾细细关掉电脑,出谋划策:“看来要做危机公关了,要不要打电话给张恩让,让她帮我们想想办法,跟那些记者商量,你站出来澄清一下。不过你可不能承认你和方卓昂是恋人关系,现在的女艺人,没有几个承认拍拖的。”

“我又不是女艺人,我只是个表演系的女学生,为什么这样逼我。原来我对娱乐圈没有什么兴致的,他们这样赶尽杀绝的报道,我偏要站起来,红给这些记者看,好过任人凌辱,要给他们一个狠狠的还击!”苏绿此时真想有朝一日出头,把无良记者踩在脚下,以泄心头之恨。

方卓昂的电话打来。

“苏绿,你怎么样,没有人纠缠你吧?”他急切地问。

“没有,我在寝室,哪都没去,网上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吧,你怎么样?”苏绿更担心方卓昂。

“我还好,没事,你没事就好,这几天避避风头,你别出校门了,乖乖待在学校。”他说。

苏绿说:“我打算和记者说清楚。”

“不行,你不要出面,有什么事我担着,你说再多,也只会越描越黑,交给我吧。”

他给她安定的力量。

苏绿挂了电话,想了想,突然想到了蒋森,会不会这次和上次一样,又是蒋森在背后安排人做的!

她没想太多,马上打电话去质问蒋森。

“你是不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啊,是你做的好事,是你让记者乱写一通吧,蒋森,你个混蛋,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这次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不放过你!”苏绿连环炮轰蒋森。

“上一次是我做的,那是正面的新闻啊,这次不是我,我都看到了,我会让记者那样写你吗,你以为我看到你和他在车上……你们……我心里好受是吗!我砸些钱,摆平那些记者就是,你别管了!”蒋森倒理直气壮。

苏绿吼道:“你少管我的事,这事你脱不了干系,要不是第一次的事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我之后的事会被人感兴趣吗。蒋森,我以后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你自重!”

这次的事,在全校传得沸沸扬扬,说得再难听的也都有,这种言论,激发了苏绿,她想,她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以无声的力量给这些抹黑她的人最大的回击。

那半个月,苏绿都没有再见方卓昂,他不来见她,他怕给她带来更多的负面影响,她是个女孩子,他想保护她的声誉,而当下,说多错多,唯一能做的就是要避讳。

克制住思念,不要见面。

这些日子烦心事接连不断,静下来后,苏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周丹娜的消息了,周丹娜是最关注八卦消息的,怎么会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问一下呢。

苏绿给周丹娜打电话,无法接通,要不是为了避风头,她就要去女装店里找周丹娜了。她给周丹娜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让周丹娜见到短信一定要尽快回电话。无故失去联系,这真让人担心。

艾细细兴冲冲地拿了两张表格冲到苏绿面前,挥舞着说:“好消息好消息,我抢到了两张报名表,累死我了。你不晓得多少人在那挤着,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剧组来咱们系选女一号和女二号,张言瑜是主要评委之一,下月就开始海选了,我们要不要去拍一些新写真啊!”

苏绿淡定地接过表格,看了一下,说:“这只是报名表,你看你像是抢到了女一号的名额一样激动。我看了这个剧本的要求,又不是选美大赛,女演员的要求是天然去雕饰,拍什么写真,浪费钱,评委又不看照片选,还是要面试的。”

“优质精美的写真照片是第一良好印象,既然你不拍,那我也不拍了。”艾细细说着,拿起笔认真填写表格。

“这次机会难得,我们俩要争取一把。我对我自己说过,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这些记者抹黑我,我迟早要他们亲笔给我洗干净。我做一个优秀的女演员,拍好戏,让方卓昂和他的妈妈都对我刮目相看。而且,我也不想再继续用他的钱了,不想别人说我为了钱和他在一起,我得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以后的学费我要自己交!”苏绿说着激励的话语。

“就是,我也要拍戏,出名,挣好多钱,这样我妈就不会嫌弃高迅家境贫寒了,像范冰冰说的那样,嫁什么豪门,我就是豪门!”艾细细拍着胸脯说。

我们都在为之努力,为了我们的爱情,同最先设定好的命运来抗争。

无法预料,最终可否改变这个定局。

凌晨时分,苏绿被手机铃声惊醒,陌生的电话号码,来自南京,她愣了几秒,有点茫然,在南京,还会有谁给她打来电话。

她接通了电话,来电话的人,是当年抱她回孤儿院的宋院长的女儿。

电话那头,是悲痛的声音:“苏绿,我是宋院长的女儿,我爸病得很严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余下的日子不多了,左右就是这几天……我爸老念叨着要见你最后一面,说有重要的事必须亲口对你说,如果你不来,我爸死都不会瞑目。”

苏绿的心被牵扯,宋院长是她的恩人,尽管宋院长由于身体缘故提前退休,但一直对她关照有加,念高中也是宋院长帮着联系减免了学费,凭这份恩情,她无论如何都要立刻回南京看望宋院长。

只是所谓的重要的事要说,否则宋院长死都不瞑目,苏绿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事,会如此重要。

莫非,和她的身世有关?

“好,那我马上订机票,最快的航班回来,你转告宋院长,苏绿马上就回来看他,让他保重身体。”苏绿挂了电话,急匆匆穿衣服,将备用的几样东西放在包里,摇了摇熟睡中的艾细细。

“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艾细细翻了个身。

“我要去机场,乘坐最快的航班回南京。孤儿院的宋院长病危,我得赶回南京见他最后一面。”苏绿来不及做更多的解释。

艾细细坐起,揉了揉眼睛:“啊——这么晚了,你就不能等明天吗,让方大叔送你去机场啊!”

“算了,我自己没问题,不是小孩子了,就和你说一声,你继续睡吧。”

“要不我陪你回南京啊!”艾细细说。

苏绿轻叹一声:“不用了,两个人来回,平添了不少机票钱。”

只怕生命脆弱起来,有时都来不及我们做挽留的动作。

好在,赶上了最早的航班。飞机起飞,苏绿靠在座位上,一闭眼,宋院长和蔼的脸就浮现在她面前。她的心波澜起伏,那个重要的事,也许意味着,她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在万米高空的云海中,看见了日出。

若人死后就是来这样美的一个天上,那么也许死亡并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