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三岛市为起点的136号国道,沿着伊豆半岛的西海岸,通往海岬附近的南伊豆町。
杜丘要在这条路中途的下贺茂下车,转向海岸,沿县道前往人间村。
下了公共汽车,杜丘沿着沙砾路走向海岸。
十一月末,近海的寒风凛例。路旁的灌木枝条,都一律朝向陆地弯曲着。尽管南来的洋流带来了温暖的气候,可这些树木却分明显示着海风的严酷。这里几乎没有乔木,也许是海风刮起的盐分,在某种程度上抑制了树木的生长。
洋流散发出浓烈的臭氧气味。
没走多久,出现了一个用铁模黎严密包围起来的地方。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私有土地,严禁入内
东邦制药公司药理研究所
杜丘沿着铁蒺藜走着。这道铁蒺藜,穿过繁茂的灌木丛,伸向很远很远,一直到断屋为止。那是一片险峻而又陡峭的绝壁,它似乎在向人们表明,寒冬的波涛是怎样凶猛狂暴地席卷而来。断崖总有二十多米高,向下望去,阴森而深透,如同无底的深渊。
房屋就建筑在断崖之上。一栋二层楼房,是类似小学校的钢梁结构建筑,另外一栋好象是一处别墅住宅。房子四周是宽敞的庭院,院子外面则足高墙,墙的两端也到断崖为止。高墙之上,装设着电线。
杜丘燃起一枝烟吸着。
这是一个防守相当严密的地方。外有铁蒺藜环绕,内有高墙包围,甚至还设置了电线。这电线,很可能就是矢村说过的那种弱电流报警装置。而且,它的背后还有着断崖绝壁这个险要之地,万无一失。
——难以潜入吗?杜丘感到,一个研究所竟然如此森严戒备,这是始所未料的。研制神经阻断药A·Z等等形形色色的新药,进行药理实验,无疑是在这里进行的。对于制药厂来说,药理实验所就相当于一条大动脉。如果不能源源不断地生产新药,药厂也就难以维持了,这是制药厂命中注定的特性。因为,在更新周期极为迅速的现代社会里,即使是费尽心机研制出一种新药,它的寿命充其量也不过二、三年而已。而且,在尚未更新之前,其他厂家也都纷纷起而效仿,使该种药品大量涌入市场。因此,研制新药成为刻不容缓的事,一旦停滞,就要引起动脉硬化。
在急于求成的心理支配下,药厂有时就把那些刚刚进人基础实验阶段的新药,立刻投入人体实验。而这正是发生前述事件的根本原因。当然,这种犯罪行为,也只有像堂塔那样把患者看成是土拨鼠的缺德医生和贪赃枉法的厚生省官员密切勾结,与制药厂形成三位一体时,才能顺利进行。
那个使乌黑恶浊的血液环流不已的大动脉,现在就在眼前。
由于上述原因,采取如此森严的警戒,是可以理解的。
杜丘把烟头抛下断崖。从烟头转瞬即逝的傻下,吹来一股清风,灌木丛立刻沙沙做响。那沙沙的响声,忽然使他想起北海道的山峦。离开那儿快有两个月了。要是从朝云忠志死时算起,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有希望吗?
他思索着。要揭开三个月前朝云死亡的内幕,相当困难。即使假定烟或是蜘蛛网就是关键之点,而潜入研究所后,就能由此而搞清阿托品容器之谜吗?
而现在,连潜入都不可能,戒备森严。即便是设法潜入进去,对于化学和药理学,杜丘也是一窍不通。说不定,在化学方程式里或是什么地方,就包含着他所寻找的证据,而他则可能轻轻放过全然不晓。
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干下去。只有这一个盲目的、执拗的念头。
“蛛网会与药理研究所有关?”
杜丘自问。矢村是这样认为的。对于这种想入非非,杜丘露出一丝冷笑,但随即就消失了。阳光刚好被遮住,在阴影中,楼房似乎呈现出另一种姿态。无论成功与否,现在已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对于杜丘说来,这个研究所就是最后一个希望所在,那迷离恍椒的最后的希望,使楼房显示出狞狰的面孔。他感到,整个研究所就像一头狡猾的野兽,隐蔽着它的真面目。
——这就是最后的堡垒吗?
就是这个堡垒,掩护着一群黑暗的主宰者,他们在新宿的街头,给杜丘披上了可诅咒的外套。
不拔除这个堡垒,杜丘就要永远失去解脱的希望,而矢村也同样会失去解脱的希望。杜丘仍将继续他那无休止的逃亡生活,而矢村则将受到免职处分,搞不好,甚至会以资助潜逃罪被起诉、判刑。
——矢村!
他感到,人们各有各的生存方式。至今还是追踪者的矢村,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也在预想着明天的逃亡。他头脑里浮现出矢村那强悍的、具有峻蛇一般性格的面容。与其说矢村性格倔强,莫如说他顽固不化。
杜丘折回脚步。想起了矢村铁青的面孔,骤然使他斗志倍增。他沿着铁漠萎往回走,走回到树着“严禁大内”的牌子附近时,听到一阵汽车声。他隐身在灌木从中。眼前的沙砾路上,两辆挂着东京牌照的汽车缓缓驶来。
——酒井义广!
杜丘屏息静气地伏在繁茂的灌木丛中。汽车在铁蔡黎前停了,车窗里露出了酒井赤红肥满的面庞。不光是酒井,从助手席上回头笑着的那个人,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堂塔康竹!
绝不会认错,那正是城北精神病院院长堂塔。骄横做作的胖脸上那双细小的眼睛,此刻乐得走了样。酒井身旁还有两个年青女人,从侧脸一看就不象正派女人。这儿就要热闹了,且不说堂塔乐得合不拢嘴,只须看看这两个艺妓模样的女人就可想而知。
第二辆车也接着停了,后座上坐着一男一女。那女人和前辆车上的两个好象是同伴,而那个男人——杜丘注视着他的侧面,不由心蹦蹦地跳起来,他也认识他。
——厚生省药事科长!
果然,那正是北岛龙二。朝云死去的前夜,就是他与青山祯介、酒井义广三人一起到了朝云家。
正门大开,两个穿着制服的守卫守在铁蒺藜旁。
汽车驶进了研究所院子深处。
杜丘木然地站在那里。
酒井,堂塔,还有北岛,他们聚集此处,究竟为了什么?每人都带一个艺妓,看样子不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是来满足肉欲?可是,这儿是东邦制药公司的神圣的药理研究所,在这儿搞乌七八糟的事,简直不可思议。
他看了看表,时间刚过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