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政二老爷?”都愿意豁出去做学问了。
“那不叫讨厌,那叫教训!”贾赦义正言辞的道,“有道是长兄如父,我父亲早亡,没来得及教导好二弟,作为长兄我不得不担负起教导弟妹的职责。不过,小妹向来乖巧懂事,再说母亲还在,姑娘家自是应当由母亲教导的。至于二弟,那就不劳烦母亲了,从今往后,我会替亡父好生教导他。”
替亡父教导甚么的,真的不是存心报复?
那拉淑娴很是沉默了好半响,才略带茫然的抬头看向贾赦:“老爷不生气?”
“呃?”贾赦挑眉,一副你在说甚么我完全听不懂的神情。见状,那拉淑娴是真的无话可说了,敢情她先前的担忧真应了那句杞人忧天。贾赦完全不在意贾政受苦受罪,甚至都没有想过那些个罪名是否属实。只是……
“老爷,旁的罪名倒是无事,这孝期豢养外室乃是大罪,可不单单一句免职就能揭过去的。”
贾政身上的罪名极多,尽管多半都是子虚乌有的,可一旦上头当了真,下面做事的人别说鸡蛋里挑骨头了,就算完全没影儿的事儿,人家也能弄出个铁证如山。
要不然,那些个冤案又是从何而来?只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冤案的受害人都是普通小老百姓,像贾政这等国公之子蒙受冤屈,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儿了。
像借着母亲之手对长兄不悌,可所谓的不悌、不慈,包括属于重罪的不孝在内,都是需要至亲家人去状告的。贾赦不可能状告母亲不慈弟弟不悌,因而这个罪名原就是不成立的,最多也就是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甚至像休弃与更三年丧的嫡妻都不算甚么,最可怕的是孝期豢养外室,这是比父母亲自去衙门状告子女不孝更为严重的大罪!
倘若贾政坐实了这个罪名,又有一干人等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直接被判处斩首都是极有可能的事儿。
那拉淑娴耐着性子跟贾赦一一掰扯说明,等见着贾赦终于变脸之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下意识的那拉淑娴还是有些无奈,且不说张家的家教有多好,连女子都知晓律法细则,单说这荣国府,堂堂超品国公府,竟是连最基本的律法都不曾教导给子嗣,要知道,贾赦还是袭爵的继承人呢!又想起了素来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王家,那拉淑娴反而觉得王家比荣国府更强一些,至少王家的两个儿子,长子虽无用却也没闯大祸,次子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定能位极人臣。
荣国府,竟是连王家都不如。
幸好如今还不算太晚。
“淑娴,那如今该怎么办?我是想狠狠收拾一顿贾政,可我没想过要他死啊!”贾赦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登时不由的起身在屋里打转,满脸的焦急和无措,“还有王氏,她不能被休弃,如今的荣国府开罪不起王家。对了,还有珠儿和元姐儿,要是贾政因这种罪名死了,那他们将来还怎么做人?这已经不是颜面问题了,只怕将来他俩的亲事前途等等一切都要毁了。”
“所以,如今就靠老爷您了。”那拉淑娴沉声道。
“靠我?”贾赦霍然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对,靠您。老爷您一直都忘了,也没有人刻意提醒您,您是荣国府的嫡长子,是袭爵的继承人。如今,国公爷已逝,您不再是继承人,而是堂堂超品国公府的家主大人。且宁荣二府为贾氏一族的门面,您完全可以同敬大老爷联手,重新整顿贾氏一族,同时将荣国府彻底收入囊中!”
贾赦愣愣的望着那拉淑娴,久久不能言语。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多前,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五六岁的黄口小儿,有一日同祖父外出访友归来,回府下马车时,祖父遥指着挂在高处的荣国府牌匾对他说着。
‘赦儿,这些将来都会是你的,你是嫡长孙,你要撑起门户,光宗耀祖。’
‘贾氏一族因我和大哥二人兴起,可我更希望,将来你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以你为荣。’
‘我的赦儿,乖孙子。’
……
“淑娴,你回去罢,我一个人能行。或者说,也该让我试一试了。”
马匹已然备好,贾赦即将离开张家,赶赴荣国府处理那摊子腌臜事儿,那拉淑娴则站在他跟前为他整理衣衫。
听了这话,那拉淑娴只轻笑道:“老爷有心便是好事,若是遇到处理不了的棘手之事,您也千万别勉强。这人嘛,原就不是一生下来就甚么都会的,不会无妨,去问去学,去试着做以往不敢想或者压根不曾想过的事儿。放心,一切都不算晚。”
当然不算晚,尽管那拉淑娴说的可怕,然事实上,圣上是不可能要了贾政性命的。这跟罪名轻重毫无关系,只因贾政乃贾代善生前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圣上手下留情了。所以,打从一开始,贾政就无性命之虞,不过被那拉淑娴故意拿来吓唬贾赦的。只是如今看来,效果相当不错。
“好,那我走了,你跟琏儿都要好好的。对了,记得转告琏儿,让他别惦记我。”说罢,贾赦打马离开。
那拉淑娴默默的望着贾赦远去的身影,在容嬷嬷的催促下上了小轿径直回到了后宅。在离暂住的榕香苑还有一段路时,她听到了琏哥儿大笑大叫的声音,开口唤了一声停轿,小轿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那拉淑娴由容嬷嬷扶着走出轿子,远远的望着已经彻底玩疯了的琏哥儿并张家两个哥儿,以及在一旁看护着的小铃铛。
打发走了轿子,那拉淑娴在原地立了小半刻钟,在这期间,除了小铃铛发觉后跑来问候了一声外,那三个小东西没一个眼神往这边瞧的。当然,那拉淑娴不会去责怪张家两个哥儿,毕竟就算身为姑侄,原也没见几面,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只不过对于琏哥儿……
“嬷嬷,你说琏儿会惦记老爷吗?”
容嬷嬷抬眼望着远处嬉笑玩闹活脱脱像个皮猴儿的琏哥儿,愣是半响没出声,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老奴只怕哥儿连主子您都给忘了,至于老爷,还是别提了。”
“可不是?”那拉淑娴轻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去打扰琏哥儿,只转身慢慢的往榕香苑走去。在她看来,身为男儿不通诗书倒是无妨,却不能五体不勤。就算做不到善骑射,起码身子骨得结结实实的。像她的十二,尽管在诸位阿哥之中并不起眼,可她却知晓,十二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是因着其他阿哥光芒太甚,以至于他被彻底掩盖。
“主子?”见那拉淑娴走着走着忽的停下了脚步,容嬷嬷担心的看了过来。
那拉淑娴抬眼望向前方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小道尽头的榕香苑已近在咫尺,哥儿们的笑闹声已被撇在了身后,几乎微不可闻,只偶尔有几缕清风吹过,才会带来那一星半点儿的笑声。
原是阳光正好之时,那拉淑娴心头却隐隐略过一阵异常,半响才用只有容嬷嬷才听见的声音道:“也不知怎的,最近我总是莫名的想起十二。”
☆、第045章
撇开那拉淑娴的小心思,张家这头总算还是安宁的,哪怕后宅女眷得知了早朝上发生的事儿,也仅仅只是一笑了之,并不会真正往心里去。可王家和荣国府却已经鸡飞狗跳了。
先说王家,因着王老爷子全程旁观此事,故而先是托病请假一日,后命人立刻将王子腾唤回。等到贾赦往荣国府赶时,王家这头人已经到齐了。
“要说这文人狠起来可比咱们武将更为决绝,荣国府这次算是倒大霉了。”将早朝发生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王老爷子唉声叹气的坐了下来,“说罢,你们哥俩也都说说自己的想法,这事儿该如何了结。”
听得这话,王子胜瞬间将目光对准了弟弟王子腾,后者迟疑了一番,遂道:“敢问父亲,张家那头是个甚么说法?是只打算对付贾政一人,还是希望借此机会扳倒荣国府?或者更狠一些,让满朝文武都知晓张家不好惹?”
“我只能说,张家暂时不会与我们家为敌。”王家老爷子深深的看了王子腾一眼,后又瞥了王子胜一眼,喝道,“子胜你说!”
王子胜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本能的附和道:“二弟说得对,我也是这般想的。”
“你就只天天想着你那些个美妾罢!”王老爷子恨恨的剜了王子胜一眼,别以为他不知晓,方才管家已经告诉他了,王子腾是大清早就出门办差得了消息才匆匆回府,可王子胜却是被人从美妾房里强行拖出来的。当然,贪慕女色并不算甚么大错,可王老爷子这会儿心情不佳,自然没甚么好脸色给这色胚儿子看。
“我、我这不是……”王子胜犹想寻个借口糊弄过去,可被老爷子一瞪,登时蔫巴巴的认栽了,“父亲,我知晓错了,回头我就把人给打发了。”
“哼,我才懒得管你屋里头那些个腌臜事儿,左右打发了这个,回头你又该买新的了。子胜啊子胜,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仁哥儿都已经十岁了,多少长点儿心眼子罢!我倒是不担心你弟弟,左右就算没的家产继承,他将来也定能干出一番成就。可你呢?你是我的长子,是王家将来的家主!行了,从明个儿起,你也给我去兵营历练!”
“甚么?!”王子胜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兵营这种地方,是他能待的?
却说这王家,并不像荣国府那般宠溺子嗣,事实上正好相反,王家崇尚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的,譬如说对待姐儿,不想进学或者不想学那些个女红之类的都无妨,只要学会管家理事就成。然而,王家虽没有打姐儿的癖好,可对于哥儿们,却是信奉粗放粗养的。
“怎的,老子说的话还不管用了是罢?哼,要不是当初你祖母护着你,我早就把你丢到兵营去了。不过,如今也为时不晚,索性你和仁哥儿一道儿去!”
王老爷子是甚么人?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之人,他能是个好相与的?以往也是因着他常驻边疆,两儿两女都被丢给了他媳妇儿和他亲娘管着。这女人原就容易心软,对四个孩子都是宠溺无度。等王老爷子从边疆功成身退时,长子王子胜已经被养歪了,哪怕后来他竭力纠正,也不过是勉强将当时年岁尚小的王子腾引回了正道。至于两个女儿,王老爷子没甚在意的,左右他也没想过靠女儿光宗耀祖。
原想着既然已经这般了,那就这么着罢,可今个儿早朝之事,却为他敲响了警钟。
——儿子没用怎么办?哪怕弄死了也绝不能留下祸害自家!
“父亲,我真的不行,我……”
“要么去兵营,要么我开祠堂除了你的名!!”王老爷子没留一丝一毫的转圜余地。
登时,王子胜软瘫在地。
立在一旁的王子腾迟疑的来回扫视着父亲和大哥,半响才道:“父亲,咱们还是先谈谈荣国府这事儿罢。”
“无妨,这事儿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将你妹妹折进去罢了,绝不会动摇我王家的根基。”王老爷子沉着脸看向王子腾,“你大哥就是个怂包,只怕将来等我走了,这个家还得由你看顾着。这样好了,这事儿我不插手,就交给你去做!”
王子腾重重的点头:“是,父亲。”又向王子胜道,“大哥,你还是赶紧回去归整一下行囊罢,别忘了还有仁哥儿的。”
此时的王子胜,已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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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荣国府荣庆堂内,贾母听闻贾赦已经回来,怒斥道:“让他立刻来见我!立刻!”
因着贾母这番态度,贾赦还道是自家府上消息挺灵通的,竟这么快就得知了早朝上发生的事儿。然而很快,贾赦就明白这纯粹就是他想太多了。
“孽子!你竟然还敢回来!”贾母赤红着眼睛,满脸的怒容,“他王家放肆也就罢了,你怎么敢这般作践你弟弟?那可是你的嫡亲弟弟!你怎么敢,怎么能这般?”
贾赦低头沉默不语,等贾母说痛快了,才嗤笑一声:“老太太,先不说这个了,您还是先琢磨一下,如何应对大理寺卿罢。”
“甚么?大理寺卿?”
“对。”贾赦抬眼直视贾母,语气平静的将他从那拉淑娴处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贾母。当然,他只是客观的陈述事实,既不能诬陷旁人也不曾为张家洗白,只是将早朝上文武百官硬冠在贾政头上的罪名一一阐明。
重点有三。
其一,孝期豢养外室。
其二,休弃与更三年丧的嫡妻。
其三,身为次子却窃居荣国府正堂。
贾母傻眼了,好半响才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点着贾赦,不敢置信的控诉道:“你你你……你怎么敢这般污蔑你弟弟!孽子!”
“我说老太太,您偶尔也讲讲道理。我虽说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可我身上并无任何实缺。而早朝却是正三品以上官员方可参与的,我倒是想问问您,我怎么就让您产生了我能上早朝面圣的错觉?实话告诉您,这事儿里头有张家有王家,还有咱们府上历来得罪过的人家,当然或许也包括纯粹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哼,肯定是张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