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是珍珠色的,宛如一张薄薄的幕布挂在威克洛山顶,笼罩在基拉根湖的暗灰色湖面上。
简·伊莱亚斯站在铺着石板的露台上,低声吹起了长长的口哨。两道黑色和棕褐色的斑纹出现在了一百码开外的一片绿色、黄褐色和棕色的美国梧桐中。当它们蹦蹦跳跳地跨越草地奔向她时,形状渐渐汇聚成了两只苗条的杜宾犬。两条狗来到她脚边,她伸出手,享受着它们湿漉漉的舌头贴在皮肤上的温暖触感。
“够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在她做一系列拉伸运动,舒展刚刚从睡眠中苏醒的肌肉时,两条狗遵循早晨的惯例,乖乖地蹲在她脚边。然后,简开始慢跑,两条狗急忙奔到她前头。这是一天中最棒的时刻,她想道。不会被背叛,不用写小说,不用接电话。一切都充满了可能性。
她渐渐加快速度,跑向围绕着她领地而建的院墙。八公里,晨跑的最佳距离。她可以在绝对私密的环境下环游自己的领地,远离窥探者的目光。
她并不把监控闭路电视的保安算作是“窥探者”。毕竟他是自己雇来保证安全的。简并不介意他看着自己跑。他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他坐在无窗的办公室里,穿着卡其衫和海军裤,大腿上绑着一台对讲机,在某个地方过着渺小的生活;她呼吸着私人领地中的新鲜空气,金发束在脑后,苗条而健壮的四肢包裹在轻盈的运动服中。
跑步结束后,她把狗赶到前厅,那里放着剁碎的牛排和富含维生素的饼干。当它们还在埋头嗅着食物时,她已经穿过乔治亚风格的厨房,走向她的私人卧室——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进入这个房间,包括她的爱人皮尔斯·芬尼根。淋了差不多五分钟的热水后,让一阵凉水流过身体,毛孔收缩,从浴室出来后的简就进入了每日生活的第二个阶段。她快速擦干身体,然后给全身抹上昂贵的芳香乳液。
穿上牛仔裤和丝绵的格子衬衫后,简回到厨房吃早餐:新鲜的牛奶沙拉、全麦吐司、有机花生黄油,再加一杯番茄汁。
她在七点半来到办公室,一天的工作安排排列在墙边的两张大桌子上。今天的任务是修改即将出版的新作的校样。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她专注于书稿,在字里行间寻找错误,偶尔修改一两处看着别扭的句子,还时不时地用字典查一查某个词的拼写是否正确。
十二点半,简把椅子推离书桌,伸了个懒腰。她穿过安静的房间回到厨房,打开收音机,调到古典音乐频道,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份冷冻蔬菜汤。蔬菜汤在微波炉里加热时,她打开保安送来的邮件。喝完浓汤、吃下几片面包之后,她回到办公室,开始处理每天的信件。她把录音带留在厨房柜台上,保安会到那里把它们收起来,然后寄给附近镇子上的一位担任她秘书的女人。回信会根据指示写好再送回来,等待简打印签字。
简走到前厅,拿起一件羊毛夹克,让狗退到室外。她沿着小道走向码头,仰着头品味着午后的微风和新鲜空气。云层已经消散,湛蓝的天空中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片薄云。她估计风力在五级左右,正好适合用她的六点四米博纳托一等游船——目前停在小船坞里的三艘船里她最爱的一艘——快速地游湖一周。
她在仔细地检查船只后解开绳索。船渐渐漂离码头,她升起主帆,打了一个缩帆结后向湖中央驶去。她在脑中规划着行驶的路线,甚至都没有费心去查看地图——她对湖的这片区域了如指掌。四天中有三天她都在同一条航线上行驶,因为她认为从这里可以欣赏到最美的湖光山色。
很快她就远离了岸边,船头呈四十五度角划过水面。简陶醉在空气划过皮肤的触感中,享受着划船带给她的心灵释放。她不在乎别人是不是把她当成一个恪守规律、神经过敏的古怪隐士。他们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和皮尔斯的火热恋情。他俩已经保守这个秘密太久了,以至于忘记了还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皮尔斯一有空就会来,但鉴于他是一名爱尔兰警察秘密缉毒分队的成员,来的频率自然很低。他们是在参加匡提科的FBI课程时认识的,一位讲师是简的大学校友,他邀请皮尔斯和简共同赴宴。谁知他们俩一瞬间就擦出了火花。几周后,她就卖掉了自己在新英格兰的房子,在爱尔兰购置了房产。此后她才发现爱尔兰政府对作家免税这一额外的好处。
皮尔斯执行秘密行动时,她有时会在皮尔斯住的同一家酒店订房间。当隐士有它的好处,可以不像那些上电视的畅销书作家,没人能在路上认出她。拿出印有“J.伊莱亚斯”的名片,也从来没有引起酒店接待员的注意。两天后,当样稿完成并被寄往纽约后,她就会飞到摩洛哥去见他。简已经等不及了。
在漫长的蜿蜒航行后,她开始向右偏移。这将使她恰好绕过陆岬进入湖湾。她会在那里降低速度,好让她有足够的余地把船掉头,驶向湖中央。
驶入湖湾时,她注意到有一艘小游艇在她准备行进的路线上不规则地来回移动。她转了转船舵,调整方向,希望对方能做出回应。但是那艘小船突然翻倒,把掌舵的男子抛进水中。不过几秒钟,风就把小游艇推向一个方向,而水流把男子冲往另一个方向。
简一边在心里直骂傻瓜,一边发动引擎,然后跑到前面降低风帆。她立刻驶往那个在水中翻腾的橙色身影。
来到他的身边后,她让引擎空转,从船尾扔下游泳梯。男子笨拙地游到船后方,爬到船上,身上挂满了冰冷的湖水。“谢谢。”他气喘吁吁地说,然后解开救生衣,把一只手伸进去。
“我猜你对这片湖不熟。”简严厉地说道,然后转过身重新发动引擎。
她没有看到一根短棒划过半空砸向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