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遭雷击!
张扬拍桌而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请您听我……”
“我预定了!”张扬的眼睛登时一片血红,“我付了定金,你怎么能把他给别人,马上去给我追回来!”她血液翻涌,瞠目欲裂,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体里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凄厉尖叫,要冲破皮肤的屏障,化作利剑将眼前这个女人凶狠刺穿!
柯禹被卖给别人了,她的柯禹,被卖给别人了?!
“抱歉,张小姐,您这两个星期都没有消息,我们以为您不会来了。”
“两个星期还没过!”张扬失控地吼着,“你们怎么敢这么做,疯了吗!我就是为他来的,我为了他把房子都卖了,你们居然不守信用!”
徐静皱起眉:“张小姐,您那天与我确立预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多,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严格来说……”
“放屁!”张扬把桌子砸得咣咣响,“强词夺理,你们就是不守信用,我为了他付出多少,我就是专门为他来的,我必须带他走,你马上去把他要回来,把他要回来!”
徐静叹了口气:“张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们也有苦衷,柯禹没有办法给您了。”
张扬眼前模糊,不知何时已经落下泪来,她边哭边叫嚷,“我不管,你们不守信用,把他还给我。”
“我们可以为您重新定制,只要八个月……”
“你懂个屁!”张扬目露凶光,“我只要柯禹,他对我来说是唯一的、特别的!”
徐静安抚道:“很抱歉……”
“不要他妈的再说抱歉抱歉,把柯禹还给我,那个人是谁,你让我跟他谈,我对柯禹是不一样的,让他让给我……”
徐静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买走柯禹的人我们也得罪不起。”
张扬呆呆地看着徐静,只觉自己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她到底在做什么,卖了父母留下的房子,平时省吃俭用500块的衣服都不太舍得买,却打算花五百万去买一个人,她明知道这犯法,明知道这太疯狂,她还是做了,只为了带柯禹回家。
可是现在柯禹被卖给别人了,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柯禹去了哪里,还记不记得她,会不会受到善待,他们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
一个个问题化作一把把刀,将她扎了个对穿,她觉得自己要疯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她愿意为爱情孤注一掷时,现实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张扬捶着桌子大哭起来,嘴里胡乱骂着:“叫你领导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的,我交了定金你居然违约,不守信用,我、我要告你们!”
徐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小姐,请您冷静下来,凡事我们可以沟通。”
“沟通个屁,你去死吧!”不论张扬在网上怎么为了盛世大杀四方,现实里她跟人脸红都是极少的,更不用说当面冲突,可她现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矜持,脸面,修养,拦不住她一腔要爆炸的愤恨。
徐静安抚道:“张小姐,我们另有相似度达到70%的,可以优惠……”
“闭嘴!闭嘴!”张扬吼道,“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人,还是你听不懂人话?我要的是柯禹,我只要他,你必须把他还给我,否则这事儿没完!”
“张小姐,我们确实没有办法追回已经出售的定制品,而且就算能够追回,对您来说也没有意义了,因为柯禹已经被重置了。”
张扬的哭声戛止,那一瞬,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柯禹被重置了。
是啊,这个女人早就说过,每换一个新主人,就要被重置一次,抹除对之前的所有人的记忆。
柯禹已经不记得她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甜蜜过往,柯禹都不记得了,柯禹已经远远地走了,而她要一辈子被留在原地。
张扬像是被抽空了魂灵,无声地掉眼泪。
“事已至此,我们不如想想补偿方案。”徐静近乎冷酷地说。
张扬双目空洞地看着徐静,花了好半天,才慢慢找回焦距,她只觉此人面目可憎,恨不能杀人。
徐静被她盯得如坐针毡。
张扬突然站起来,神情有一丝疯狂:“我不要补偿,我要柯禹。”她粗暴地推开会议室大门,大声吼道,“来人,你们领导在哪儿,你们不守信用怎么给客户交代!谁敢和你们做生意!”她这样一个在现实中总给人文静印象的人,今天决定豁出去做一个泼妇,她伤心痛苦,岂能让徐静这个贱人好过。
徐静追了出来,果然有些慌了:“张小姐,请你冷静一些!”
张扬狠狠推开她,往可能有人的地方跑,边跑边喊,路上碰到的人都纷纷侧目。
这一招果然凑效,不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严厉地看着徐静:“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们在接待客户吗。”
徐静低声道:“对不起陈总。”
张扬指着陈总:“你是她领导吗?你知道这个贱人不守信用,把我预定的人卖给别人吗?啊?你们公司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你的客户知道你们不诚信吗!”
“您冷静一下。”陈总看向徐静,“怎么回事?”
徐静小声说:“柯禹。”
陈总做出了然的表情:“您是张小姐,我们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可我来了,我的人呢?”张扬瞪着他,双目猩红。
“张小姐,我们换个地方谈,我们愿意为您进行一些补偿。”
“我不要补偿,我要柯禹!”张扬哭道,“你们都是群没人性的畜生,不把人当人,还觉得理所当然。”
陈总面不改色地说:“您要哭要骂,我们都接受,但这样不解决问题,对吧?不如我们谈谈,如何通过其他方式弥补您的损失。”
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张扬吸了吸鼻子,狠狠瞪了徐静一眼,算是同意了。
陈总带张扬坐上电梯,来到前次见柯禹的那间会客室。
十四天之前,就在这间屋内,张扬坐在柯禹腿上,俩人相拥喜极而泣,互诉相思,张扬记得自己许下的每一个承诺,要带柯禹回家的承诺。
那个时候她满心的欢喜和对未来的期待,饱胀得要从心中满溢,如今呢,如今什么都没了。
陈总问道:“您喝点什么。”
张扬冷冷地看着陈总,她此时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麻木——痛到极致的麻木。
“张小姐,我理解您的心情,您对定制品产生了感情。”
张扬瞪着他:“不行吗。”
“我们都会忠告客户不要对定制品产生感情,但人本身就是感情动物,有时候确实难以自控。”
“这事儿没完。”张扬颤声说,“除非你把柯禹还给我。”
“买走柯禹的,是我们一个产品系列的赞助商,比如盛世就是一个系列,这种赞助是以亿为单位的。”
张扬恨恨道:“别人更有钱,你们就可以出尔反尔,真恶心。”
陈总歉意地说:“张小姐,我们的成品是不接受预约和分期付款的,给您开这个先例是看在米娜小姐的份儿上,我们之间没有定金合同,也没有书面认证,只能算是口头约定,本身不具备约束力。我承认这样做不太好,但并没有违规。”
张扬冷笑:“所以我就得自认倒霉是吗,我为了柯禹,把我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卖了,我他妈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真的很抱歉。”陈总道,“即便我们没有书面合同,但我们仍然愿意对您进行补偿。我有两个方案,第一,现在为您插队定制一个以盛世为蓝本的85%相似度的定制品,九折优惠。第二,我们有一个70%相似度的现货,可以免费给您三个月的使用权。”
张扬感到阵阵反胃,恐怕无论她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明白,什么感情,什么爱,在他们眼里只是人r-o/u买卖。她咬牙道:“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我不要其他定制品,我要柯禹,我们之间已经建立了感情,其他人取代不了。”
“即便如此,您也要面对现实,那就是柯禹已经不记得您了。”陈总看着张扬的眼睛,“别说他不能回来,就算能,他也是一个空白的定制品,已经被重置,完全忘记了跟您有关的所有回忆。所以您再定制一个,也是一样的。”
张扬的眼睛涩痛,泪水又开始凝聚。
“再定制一个,就是一张完全的白纸,您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去ti-a/o教他,难道不比别人使用过的更好吗?或者,您何不考虑一下现货?免费给您使用三个月,70%相似度的也非常高大帅气。”
张扬知道这个男人说得对,就算柯禹能回来,也不记得自己了,他们之间的回忆都没了,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天,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十天,可陪她制造这段回忆的人却忘了。
张扬茫然而绝望:“我不知道……”她该怎么办?早知如此,她绝不会卖掉房子,绝不会挪用集资,干出这些蠢事,最后却是一场空。
“我陪您走一遍定制流程,也许您会改变主意。”
“徐静已经……”张扬想起徐静,阴冷地说,“你们会处罚徐静吗?”
陈总闪烁其词:“如果经过调查,发现她有违规行为,就会……”
“她少给我走了流程。”张扬挑起眉,眼中闪现恶意,“她没有给我看样品。”
“……是吗。”
“对,虽然是我自己说我要柯禹的,但看样品是你们的流程之一吧,她算不算违规?”
“算。”
“那怎么处罚?”
“扣工资。”
张扬还是不解恨,她心里也明白,把柯禹卖给谁并不是徐静能决定的,但她就是需要一个迁怒的对象。
“那么我们把这个流程补上,我亲自带您看样品,然后您再决定是重新定制,是接受70%的成品,还是放弃,都有您决定。”
张扬其实并不想看样品,她根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陈总拿出随身iPad,推给张扬:“请您选一个造型。”
“什么?”张扬狐疑地接过来,发现屏幕上是盛世在红馆演唱会的舞台照,她左右滑了滑,全是盛世的照片,有剧里的,有红毯的,有综艺的,她数了一遍,一共十个造型。
“您选择一套造型,我们将让样品为您呈现。”
张扬的心脏猛颤了一下,即便只有70%的相似度,如果做同样的造型打扮,肯定也会看起来很像盛世吧,她突然有点想看了。
“不急,您慢慢选。”
张扬小声说:“这个吧。”
那是盛世在他爆红的偶像剧里第一场的造型。
桀骜不驯的富家少爷,一身军靴黑裤皮衣,骑着一辆重型机车闯入楼盘的剪彩典礼,停在一群西装革履、正经八百的人面前,只为了给与自己不睦的父亲一个下马威。当他用一条长得没边的腿支着机车,一手摘下安全帽,潇洒地甩了甩浓黑的发,不羁地斜睨全场,那极具冲击力的盛世美颜瞬间穿透屏幕,击中了万千少女的心。
张扬就在那一瞬间,仿佛一眼万年,爱上了他,从此甘心为他鞍前马后、披荆斩棘。
陈总笑笑:“没问题。”
十分钟后,叩门声响起。
“进来。”
张扬略有些紧张,她对70%相似度的定制品并无期待,无论是谁,取代不了柯禹,但是,她对哥哥的那套造型穿在一个神似的人身上,是好奇的。
门被推开了,一个一身黑的高大男子从容走了进来。
张扬只看了一眼,轰地一声,心脏仿佛爆炸了!
盛世!
陈总介绍道:“张小姐,这是我们以盛世为蓝本定制的样品,相似度是——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