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王抵达伦敦,急于戴上一顶比苏格兰王冠更大的王冠。他在南下途中一路狩猎,猎物是装在篮筐中随运的野兔,因为他爱好猎兔。行至纽华克,他未经审讯便敕令绞死一名小偷;他是一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君主。从爱丁堡到伦敦,他一路封了三百名爵士。对于顺水人情,他很慷慨。詹姆斯不十分喜欢平民百姓。他们欢呼要求见驾,但是他缺乏他的前任那种宽厚仁慈的品格。“上帝作证!”他叫道。“我要扒下马裤,他们还可以看到我的屁股呢!”他癖好同性恋。男子气概不及前任一半,却自视为凯撒的凯撒,皇帝的皇帝。无论朝臣对他如何谄媚,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庸俗粗鄙之处。宫中重新兴起了一些令人异常厌恶的歌功颂德、胁肩谄笑的礼仪。他用膳时必须有大臣在旁侍候,跪着端上饭菜。称呼他时,不冠以“至圣的”、“博学多才的”、“英明的”等东方式敬辞,他就根本不理睬。他被誉为智慧胜似所罗门的君主。喜欢讽刺的人想到他的母亲与乐师大卫·里齐奥的关系,说他本来就应该叫所罗门,因为所罗门是以色列王大卫之子,而他是竖琴师大卫的儿子。
詹姆斯比莎士比亚小两岁,外貌勉强算是过得去。“英俊,高贵,快活,身材匀称,不胖不瘦,充满活力。”这是一位意大利客人的评论,可能言过其实了。他的头发是褐色的,面色红润。换句话说,他的相貌尚属一般,不似他的敌人说的并且流传于后世的那样嘴角垂涎、体形古怪、步态别扭。他也确实有真才实学,散文写得刚劲有力,《抵制烟草》一文就是一例,其中似乎还预见到肺癌的发生。但是他没有韵文的禀赋。他喜欢好酒好菜,尤其是在查理王子的朋友白金汉伯爵乔治·维利厄斯的影响下,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詹姆斯虔敬上帝,信奉英国国教——英格兰的事物他真心实意喜欢的为数不多,这是其中之一。他是由严格的苏格兰加尔文派教徒教育成人的,如今恩将仇报,令英格兰的清教徒大失所望。尽管他的妻子丹麦公主安妮信奉天主教,他自己并不喜欢罗马教廷。不过他的主教们却喜欢他,而他也喜欢他们。詹姆斯执政期间所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谕旨重新翻译圣经。他从不洗濯沐浴,只是偶尔将指尖蘸入玫瑰香露。
现在诞生了一个新的王国:英格兰与苏格兰已合并成为一国,不列颠人的国土——实际上威尔士才真正是不列颠的国土啊。后来莎士比亚在《李尔王》中通过爱德伽之口庆祝了这件事:
罗兰骑士来到黑沉沉的古堡前,他说了一遍又一遍,“呸,嘿,哼!我闻到了一股不列颠人的血腥。”
英格兰人曾经盼望新王朝会给他们带来和平与安宁,如今詹姆斯朝终于开始,却莫名其妙地使他们大失所望。伦敦城内充斥着野心勃勃的苏格兰人。王宫依然富丽堂皇,但是英国的魅力似乎已从全国的生活中消失。没有任何诸如以海上军事力量保障英国宗教改革的重大问题足以在英国人的血液中注入新的活力。鼎盛时期已过,荣耀竟成为往事!
但是,国王是在严格节制的环境中长大的,如今既然有了戏剧那样能够美化生活的消遣,他自然要尽情享受了。詹姆斯朝以其戏剧成就显赫于世,不过这些成就的核心部分多半是病态的、腐败的,虽然有时几乎使人无法觉察。这时,《白魔》取代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绿帽子的良药》取代了《皆大欢喜》。属于他这个时代的是莎士比亚那些最伟大的悲剧,是幻灭的无比绚丽动人的产物。写《终成眷属》和《一报还一报》之类喜剧的目的,不是为了引人发笑;对于在女王统治时期会显得不合礼仪的放浪不羁的情节,人们感到局促不安——意在与他人之妇苟合而意外与自己之妻寝合的事情太多,不加非议地嘲笑女子保守贞操的言论太多,男女之间肆无忌惮地使用的猥言亵语太多。威尔对于这些戏剧到底应该归入哪一类,连自己也产生了怀疑,这种心理负担也反映在《终成眷属》那些迂回曲折的诗句之中,将薄伽丘一个简单的道德寓言加以诠释。《一报还一报》的悲观主义与其说适用于一部结局圆满或结局并非不圆满的戏,莫如说更适用于悲剧。有一场戏可以为一部描写当今世界在一场核战之后苦难景象的书提供书名——奥尔德斯·赫胥黎的《猿与本性》。另一场戏则写下了一切文学作品中所能见到的最骇人的怕死言论——同时也是迎接死亡到来的最有力的咒语。写得极好,但只能供宫廷中的王公贵族消闲解闷。在这位已届成熟之年或酸涩之年的严肃剧作家身上,那种质朴的欢乐品质已经荡然无存了。
无论威尔那颗形同提琴的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在新王朝的统治之下他和他作为股东的那个剧团顺风顺水,外部环境几乎是无法再好的了。就在1603年詹姆新登基那年,宫内大臣剧团变成了“国王剧团”。那些老资格的演员,其中包括莎士比亚,封了宫廷内室侍从。翌年,西班牙使臣前来议和时,他们就以内廷侍从的身份充当使臣的陪同人员。于是,那位曾经写过大无畏的爱国主义豪言壮语的剧作家,如今则转而向昔日的敌人、今日的朋友鞠躬致意。兵戎相见的日子已经过去,干戈已化为玉帛。詹姆斯王憎恶战争,甚至见到士兵手中的战斧也会畏葸不前(猎鹿自然是另当别论)。伊丽莎白女王随时都乐于率领她的军队上战场,而女王的继承人却是货真价实的胆小鬼,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像《亨利五世》那样硝烟弥漫的戏不会再有了。
作为某种皇家官员,威尔眼下必然已重新跻身于令人向往的上流社会。南安普顿伯爵亨利·赖奥思利已从伦敦塔中获释,但是他们在那座充满耻辱的旧府邸中已经难以恢复往日的恩宠和亲近。威尔这颗行星如今很可能已经开始在一个新的太阳系中运行,其灿烂的中心或许不是亨利·赖奥思利在镜中的反照——威廉·赫伯特(William Herbert,HW反照为WH),而多半是威廉·赫伯特的母亲。赫伯特已于1601年承袭彭勃洛克伯爵的爵位,后来由于与宫女玛丽·菲滕那段私情,在女王当政时失宠;但是如今新王即位,他获得了自由,精力充沛,并且得到国王的宠幸。
他的母亲彭勃洛克伯爵夫人在1603年是四十二岁,美丽、宽厚、饱学,可谓女中完人,不亚于她的胞兄菲利普·锡德尼爵士;这位男性中的完人虽已作古,却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兄妹二人曾在威尔顿府合力用散文创作田园传奇《阿卡狄亚》。威尔顿府是索尔兹伯里附近的一座乡间别墅,它一如约翰·奥布里所说,“像一座学院,有如此众多才思敏捷的博学之士”。锡德尼在苏特芬负伤阵亡之后,伯爵夫人辑成了他的十四行诗集《阿斯托菲与斯黛拉》。此后,她开始关心和保护其他十四行诗作者及学者,甚至包括剧作者。威廉·布朗为她写的挽诗最能反映她的品德:
在这阴森的灵柩里,
躺着一切诗文的题咏:
锡德尼之妹、彭勃洛克之母,
美丽,善良,通今博古。
死神啊,让时间将利剑向你投,
免得这样的奇女子再遭毒手!
史料表明:1603年莎士比亚住在威尔顿,不过他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待在那里。詹姆斯在5月登基之后不久,伦敦发生瘟疫,王室及各剧团全部弃城他去。詹姆斯王在疫病流行期间,整个秋季临幸彭勃洛克家。国王剧团在牛轭湖躲避瘟疫,奥古斯丁·菲利普斯的家就在这一带。他们奉召去威尔顿演戏,有记载说,剧团的经理约翰·海明琪收到了三十镑的演出费。两个半世纪之后,彭勃洛克伯爵夫人的继承人发誓说,她从家族档案中找到一封老伯爵夫人写给儿子的信,信中要他带国王来看《皆大欢喜》,并说:“那个叫莎士比亚的男人在我们家。”这封信已经失踪了,但是这句话却不知是什么神奇的缘故,听着使人顿时对其真实性肃然起敬。不是“莎士比亚”——剧作家兼诗人——而是“那个叫莎士比亚的男人”,无拘无束地呷着酒,谈笑风生,随和可亲而又机敏过人,一时成了游离于一群戏子之外的名人显士。是真是假,大体如此。
伯爵夫人显然喜欢戏剧,她甚至曾经动手写过一出戏,翻译了那位多少有点乏味的法国塞内加派戏剧家罗贝尔·加尼耶的《马克·安东尼》。或许她在1603年曾经给那个叫莎士比亚的男人看过,他会说:夫人,这出戏优雅、含蓄,诗文也流畅,一定能够成功。其实,莎士比亚心中或许会认为:这出戏根本不成。要写关于安东尼爱情生活的戏,必须充满激情,剧词、音乐必须粗犷,那位埃及女王也必须像克拉肯韦尔烟花巷中任何一个香气袭人、富于诱惑力的摩尔神女一般。是的,这一点我要牢牢记住。
上图:牛皮纸卷轴画描绘的是索尔兹伯里附近的威尔顿别墅。1603年国王剧团曾奉召去威尔顿演戏。
下图:在1604至1605年的宫廷飨宴记录中,可以看到剧作家“莎克比德”(Shaxberd)参加了七部戏剧的表演,记录单有其中五部的名字。
萧伯纳认为,彭勃洛克夫人就是《终成眷属》中罗西昂伯爵夫人的原型,并且断言:这位夫人“是莎士比亚笔下最富魅力的老太太,甚至是最富魅力的女性,无论老少”。这样说未免言过其实,萧伯纳也是时常言过其实的。但是,就罗西昂伯爵夫人之子勃特拉姆拒绝别人为了他家族的繁衍替他安排的亲事而言,他们母子之间形成的那种关系显然与在南安普顿府上一样突出,只是时间有所不同而已。赫伯特晚于赖奥思利抗婚,更接近于《终成眷属》的创作日期,因而萧伯纳的“原型”论是说得过去的。
然而,彭勃洛克家族的恩惠和友谊又怎能与朝廷至高无上的恩光渥泽相提并论呢?詹姆斯王甚为器重以自己的名义命名的剧团。伊丽莎白对于每次谕旨演出犒赏十镑,詹姆斯——即王室内库——则犒赏二十镑。诚然,物价在上涨(马克思主义评论家认为这是当时普遍存在的忧郁气氛的原因之一),但是在詹姆斯的头脑中根本不可能想到生活消费指数的问题。他喜欢看戏,却又往往认为一分价钱一分货。他最喜欢的是假面剧,而假面剧是很花钱的。莎士比亚本可放弃写五幕悲剧而用独幕假面剧大赚其钱。不过艺术家的良心还是战胜了生意人的欲望,他从未写过任何假面剧。
假面剧是古老的道德剧或插戏与时新的歌剧的杂糅(其实它是这种歌剧的先导,蒙特威尔第那出开拓性的歌剧《俄耳甫斯》迟至1607年才问世)。假面剧虽然很短却很豪华,着眼于感官刺激多于理性启迪。它是一种综合的艺术形式,需要诗人、作曲家、编舞和舞美设计师密切合作,这些人有时还必须抑制自己的高雅口味,因为需要请马戏班的人来制作特殊的舞台效果。当詹姆斯一世还是詹姆斯六世的时候,苏格兰王宫斯特林城堡中曾经演过一出假面剧,剧中还有一群狮子上场,把太太小姐们都吓坏了。莎士比亚写《仲夏夜之梦》时是知道这件事的。“列位,你们得好好想一想,”波顿说,“把一头狮子——老天爷保佑咱们!——带到太太小姐们的中间,还有比这更荒唐得可怕的事吗?在野兽中间,狮子是再凶恶不过的。”
假面剧的主题抽象,善与恶按道德剧的风格拟人化,只是服饰极为华丽;善恶双方较量,善必然战胜恶。舞台效果好,台词高亢,一切都很高尚,毫无粗陋之处。就像正戏演完了会接着来一场快步舞表演,假面剧结束之后也会演一出“反假面剧”。它追求怪诞的对比,野人、侏儒、黑人、土耳其人、乡巴佬和小丑在台上蹦蹦跳跳吵吵闹闹。
宫廷的假面剧具有某种表现主义的感染力。如果说舞美设计、剧本和音乐都出自专业人员之手,演员则通常是有地位的业余爱好者,即那些喜欢卖弄自己健美身段和嘹亮歌喉的贵族。大众舞台上以童伶去坤角的清规戒律并不适用于假面剧,于是太太小姐们便兴高采烈地在舞蹈和优美的亮相中尽情显露自己那洁白如凝脂的胸脯,乃至大腿。安妮王后是个非常活泼的丹麦女子,她在一出关于十二女神的假面剧中穿了一条非常短的裙子,一位观众说:“我们可以看到女人原来也有脚有腿,这我可是从来都不知道的。”这些精彩的表演并非总是按剧本的设计进行,有时台上的男男女女都会喝得酩酊大醉——大概是受到丹麦人的影响——他们不但把尚能记住的几行台词说得含糊不清,而且还任意傻笑,倒在台上或干脆下台去呕吐。丹麦国王也是一位酒仙,他来访时英国王室款待他看假面剧,那是一场大发酒疯的戏,由他自己的女儿率众登台表演,个个目光呆滞,不断打嗝。这样的演出自然会使编剧感到沮丧,但是他们也会像好莱坞的编剧一样,尽管沮丧的原因各不相同,想到自己那份相当可观的稿酬,也就高兴起来了。
莎士比亚为了避免感到沮丧,除在后期的剧本中加入类似假面剧的鬼魂显灵的片断外,从未写过假面剧,而琼生为了取得高额报酬,从未放过任何机会在短小的假面剧中炫耀自己的智慧、学识与诗才。他很早就在赶时髦,奉命作田园诗式的假面剧《萨梯》,准备在国王由苏格兰来伦敦途经奥尔索普时露天演出。他写的某些假面剧非常优美,其抒情诗尤为出色:
神仙向你微笑,
繁星为你闪耀
夜阑人静,
皓月冰清,
等到那火龙把你超!
命运的舵轮来引导,
执弓的童儿在照料,
向前走,
莫停留,
待白昼的鸟儿和鸿运来到!
这种形式不仅在钱财上于琼生有利,而且还克服了他的两大缺点——冗长和说教。他的观众不想听他滔滔不绝地教训他们,说他们是如何愚钝,他的票友们也背不出大段的台词。他们需要强烈、典雅、言简意赅的东西,这是超群绝伦的艺术家琼生能够给的。
琼生在大众戏剧舞台上是个一触即怒的好斗人物,他在写假面剧时也可能由于妒贤嫉能而大发雷霆,因为这种戏剧形式需要多方合作,志趣相左是在所难免的。英尼戈·琼斯是位才华横溢的舞美设计师,他把假面剧的观赏效果发展到奇妙的境界,甚至淹没了那些往往背得马虎念得更马虎的台词。琼斯比琼生小一岁,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曾在意大利学观赏艺术,并且把伟大的帕拉弟奥的想象力带回英国;英国当时虽然在许多方面都是世界性的,在绘画和建筑方面却显得乡野褊狭。琼斯的画笔无所不能,无论是设计建筑还是监督王室画藏,其艺术眼光都无懈可击。琼生最初与他在《黑色的假面剧》中共事,如果那也叫共事的话。这是为王室成员习演而编写的一出关于黑人文化的戏。事后,琼生怏怏地说:“把他们都写成非洲黑人是王后的旨意。”这种题材丝毫不能激发他的灵感,整出戏也是由于有英尼戈·琼斯精心设计的服装和机关才幸免于失败。从此以后,除了诗人们以外大家都认为琼斯是万无一失的舞台设计师。为了加快场景的变换,他设计了复杂的转台装置(machina versatilis),并且首创了英国舞台前面的拱券。这些观赏效果上的惊人成就,加上他所设计的新奇戏装,成为王公贵族心目中的假面剧的真正精髓,而台词无非是装装样罢了。关于观赏效果的邪说已经渗入戏剧,琼生对此感到厌恶。也应当考虑成本啊!单为一出发酒疯的戏就花几千镑钱,这足够环球或幸运剧场演出整整一个季度正经严肃的性格喜剧了。
莎士比亚丝毫没有卷入这股浪潮。他满足于写自己的戏,为环球也为御前演出写戏,1608年以后又为黑僧室内戏院写。他的名字正是在这一年出现在一份确认他为黑僧戏院租赁人之一的文书上;这家戏院将成为国王剧团的冬季演出场地,而环球则继续是他们的夏季演出场地。黑僧的房客们关于扰乱安宁的控告已显得无足轻重,因为国王剧团是举足轻重的。
举足轻重的剧团又为何不早一点,譬如说1603年,去黑僧戏院演出呢?答案是那班执掌戏乐的儿童还在那里,他们与伯比奇兄弟订有合同,不可能把他们撵走。不过童伶戏班犯了一个错误,上演了一出讽刺法国国王的戏。法国使臣提出抗议,枢密院随即禁止他们在黑僧演出。枢密院改变了一直以来对他们那种异乎寻常的宽容态度,因为人们控告童伶戏班的所作所为非今日始。埃文斯曾像一个征兵长官那样,把一些有发展前途的男童强行征入他称之为“报效朝廷”的事业。但是有一天他做得太过分了,竟在大街上绑架了一位去上学的名叫克利夫顿少爷的男童。学童的父亲是一位乡绅,立即找到剧团要人。埃文斯却嗤之以鼻,声称自己有权把任何男童强征入戏班子,连公爵的少爷也不例外。接着,他当着老克利顿把一份脚本塞入那孩子的手中,命令他认真背熟,否则就挨鞭子。那位父亲整整用了两天才把自己的儿子解救出来。
那时候,黑僧的孩子们或者说是他们的主人名声不好,枢密院乐于让一些有造诣、受人尊敬的职业演员取代童伶在这家戏院里演出,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位是乡绅。于是,这位宫廷内室侍从、产权所有者、小资本家、最杰出的剧作家之一威廉·莎士比亚先生,便在环球和黑僧将自己的事业推向巅峰。他已经拥有他希望得到的一切;他将进而把人生写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