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发生骚乱。比林斯门内血肉横飞。全城宣布戒严。一些徒工在塔山被处以绞刑,随后剖腹、凌迟。
那是1595年夏季,骚乱的起因主要是物价上涨。由于热心公益的学生——他们今天已成为示威专家——没有在场,徒工们便任意在示威活动中制造流血事件;他们痛打卖鸡蛋和黄油的男女商贩,因为他们把价钱抬高了一倍,甚至更多。鸡蛋竟要一便士一个,黄油卖七便士一磅——这是无法容忍的。因此,必须把黄油涂在人行道上,把鸡蛋当原始炮弹使用。青年人一向喜欢发脾气,但老年人却并非总能宽大为怀。把一些黄口小儿就地处决,这在我们看来未免过分,然而这就是昔日的“快乐的英格兰”。戏院既是便于徒工们集结的场所,自然是被关闭了;于是宫内大臣剧团至少失业了两个月。
戏院里,莎士比亚已经非常详细而出色地记录了去年夏秋两季的灾祸。《仲夏夜之梦》中的仙后提泰妮娅,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她与夫君奥布朗之间的不和,那不是上帝的意思,而是圣约外的鬼使神差。时下,英国正在遭受农业歉收、畜疫流行之苦。人们不难相信,莎士比亚与其他小资本者一样,已经预见到伦敦城内将出现粮食匮乏的局面,并且事先趸了一两担。低价而籴高价而粜,这是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赚钱方法。
使全国更为不安的是人们获悉:西班牙的一支规模更加庞大的无敌舰队已经准备就绪;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德雷克与霍金斯二人却远离英国,正在进行他们最后一次航行。天时极为不利,占星家坐卧不安,因为他们知道女王即将进入一个大关口:1595年9月7日,她将开始她生命的第六十三个年头。六十三是七乘九的积,七和九这两个数字碰在一起是非常不吉利、容易出事的。1588年那次无敌舰队准备进攻英国,是女王开始她第五十六个年头的时候,七和八是两个神秘的数字;八不像九那么蹊跷,但也是够凶险的。虽然1588年是灿烂辉煌地度过的,嘲弄了那些令人担忧的征兆和愁眉不展的占卜官,但是眼下它并不能使人们得到多少宽慰。英国这次也许不会再逢凶化吉,尤其是周围有那么多的罪恶、自鸣得意和背叛。
关于谁会背叛,现在应该看看威尔的恩主心目中的英雄埃塞克斯伯爵罗伯特·德弗罗。这位伯爵一度是女王的心肝宝贝儿好罗宾,如今人们说他已不再是床伴儿罗宾而是坏蛋罗宾了。迫克在《仲夏夜之梦》结束时笑着说,“罗宾定当将功补过”,可是罗宾对于女王插手洛佩兹的案件使自己受辱,依然耿耿于怀。伊丽莎白朝中向来恩泽如锦绣,廷臣人人皆为求爱者,但也有亲有疏。这位女王曾经占有埃塞克斯伯爵的整颗心,如今伯爵却在大谈其女王的衰老与无能。1595年11月,女王在庆祝自己登基三十七周年的时候,一本题为《谈谈英王下一位继承人问题》的书落入她手中。作者多尔曼极为轻率地将该书题献给埃塞克斯伯爵,因此女王自然想了解书的主题与受献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无论埃塞克斯如何解释,他还是暂时失去了女王的宠幸。
海外天主教势力的新威胁使许多忠于女王的臣民担忧国内的局势。女王的确是老了,那些传道士更是故意喋喋不休地弹这个调子。圣大卫教堂的主教在布道时,当着女王的面愚蠢地提醒她:她已年在桑榆,心力交瘁,来日无多;万一她猝然晏驾,她会留下王位继承问题没有解决,因为谁都不敢肯定苏格兰王詹姆斯六世能否为朝中各方接受。事实上,女王正在以类似函授的方式训练着詹姆斯,但又怕公众知道她选定他继承王位;因为天主教敌人可能未等他登基就策划将他暗杀,使国家陷入混乱,以便从中渔利。于是大家都在猜测,而女王则设法使大家相信这种忧虑是没有根据的。
关于伊丽莎白是否会被一个野心勃勃的新教臣僚废黜,这不可能是人们议论纷纷的问题,否则莎士比亚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写下《理查二世》并将它搬上舞台。不过,它提醒那些需要提醒的人:历史上有过废黜君王的先例,而且1599年,即亨利·波林勃洛克篡位二百周年即将来临。莎士比亚对于自己的私事比对于公众的事务更有兴趣,他无非是在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在写完以威尼斯或雅典式的沃里克郡仙境为背景的喜剧之后,他感到回过头来写关于玫瑰战争的历史剧的时候到了。他已经写了战争之末,如今必须写战争之始,说明约克与兰开斯特两大家族的冲突是一场灾难,产生于一个人的罪孽,而这罪孽纵然去圣地朝拜多少回也是无法抵赎的。亨利四世犯下了弥天大罪,给他的臣民带来的苦难与死亡较之俄狄甫斯毫不逊色。人世间最深重的罪恶莫过于弑君了。
莎士比亚从马洛的一出历史剧《爱德华二世》(此时已有印刷本)中懂得,像《亨利六世》三部曲那样的乡村露天表演,只是平铺直叙一连串事件,不如深入探索隐藏于这些事件背后的动机更能激发人们的兴趣。爱德华是个孱弱的统治者,一味反常地宠幸那个先意承旨的佞臣加维斯坦,将自己的王后与朝政统统置之不顾。他最终虽被废黜、残杀,但至少是由他的儿子继位。理查也遭到废黜和残杀,但他就此世系断绝。都铎朝的王统也是如此中绝的,不过这是后话。
在气质上,理查是个易动感情的人,一个唯美主义的梦想家,很像爱德华;但是,莎士比亚不能照搬霍林斯赫德在《编年史》中记载的真实历史,把理查写成一个专找男童㚻奸的人物。莎士比亚把理查的纵欲改为对辞令、诡辩和俏皮话的癖好——这也是诗人自己的弱点。理查的独白,无论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任凭自己想拖多长就多长,他的创造者对他是颇为放纵的。除此以外,他还喜欢发脾气、吹牛皮、喜怒无常。与其说他像个国王,不如说他更像个王后。理查这个角色需要有一位艺术大师施展全部才华方能演好,莎士比亚有伯比奇这样一位艺术大师。
莎士比亚在这个时候而不是在以后创作《理查二世》,是否纯属自己的主意呢?埃塞克斯的势力正在发展,他们需要一个纲领,或许还需要一位诗人。至死都是埃塞克斯的忠实朋友的南安普顿,曾经给过威尔一些钱。他已使威尔奉献给他两首好诗,他的俊美将在许多首十四行诗中成为传世佳话,他还占有或是将要占有威尔的情妇。但是,他也许觉得自己有权索取更多的东西,即便是替人索取也罢。他可能提议威尔再写一首诗或一出戏,说明英国在一个昏庸无能的统治者手中已经病入膏肓,一位在这个统治者手下备受冤屈的坚强的爱国志士夺取了王位,拯救了国家。威尔可能说,不管怎样,他建议写《理查二世》,而且他对于喜剧已经厌倦,准备回过头来写悲剧或历史剧,甚至不妨现在就着手。至于可能被用于什么宣传,这与他无关,因为那主题本身就包含了这些;除非为了艺术,他决不会窜改历史,也不会专门强调剧本与当前局势有什么关系。那很好,你就写吧!
在写的时候,莎士比亚一如既往,注视着公众的情绪。他的观众也像昔日观看《亨利六世》那样,欣然接受爱国的口号,因为西班牙的威胁是炙手可热的。枕戈待旦的英国人喜欢有人用令人难忘的方式对他们说,他们既是伟大的,同时又是渺小的。在《理查二世》中,约翰·刚特临终时说了一席话,全文是长得难以想象的一整句,其中有许多像烙画似的烫出来的语句:“这颗镶嵌在银色的海洋之中的宝石……这块幸福的土地,这大地,这王国,这英格兰……这片孕育着这许多伟大的灵魂的国土,这亲爱又亲爱的国土……”诸如此类的同位语从句子开始竟有二十行之多,然后才是谓语;但是这谓语直言不讳地承认英格兰已经陷入困境,也就使这一大堆同位语显得不那么令人难受了。大多数爱国者会记住关于宝石这部分而忘记句末“已经可耻地征服了它自己”这层意思。看到后来在《亨利四世》中出现的冷嘲热讽,我们可能会怀疑,莎士比亚堆砌这些“君王们的御座”式的辞令,是否为了在戳穿由此激发的沙文主义情绪时使人更觉其痛?企图假定莎士比亚身上确有爱国主义思想,这与假定他信奉无神论,主张素食主义,或赞成共济会的理想一样危险。
到那年年底,宫内大臣剧团在御前演了四出戏。其中是否有《理查二世》是值得怀疑的,因为那是上演喜剧的季节。严肃的东西要留给真正的生活,留待五谷不登的来年——1596。我们将看到,这一年莎士比亚日子很不好过,但他至少活下来了。伦敦街头饿殍遍地,粮食匮乏,物价暴涨;本来应该用于赈济穷人的钱,继续耗费于异国的战事。法王亨利四世抱怨英国在他反对天主教敌人的斗争中未提供充分的援助,而那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伊丽莎白一世也大发雷霆,因为法国使臣竟用日后戴高乐的腔调向英国提要求。英国人说,法国一向是个不讲信义的民族。新年伊始,英法联盟实际上等于破裂了。
开春,法国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那些背信弃义的法国人说,他们宁愿让西班牙人进入加来也不愿让英国人进,因为西班牙人来了,法国总有机会通过教皇的斡旋收回这座城市;一旦英国人重新得到它,他们就再也不会松手了。这是十足的法国佬的逻辑,使英国人大为愤慨。4月,西班牙人在加来站稳了脚跟,准备强渡英吉利海峡,而不再是以他们在康沃尔郡用过的那种小股骚扰的方式。耶稣受难日星期五,英国征募的六千新兵正整装待发,进军多佛;突然有消息说加来已经守不住,于是新兵也就解散了。复活节星期日,圣大卫教堂的主教在向女王布道,说她已经衰老,并且为她编了一段谦恭的、适于老者的祷文,这时局势又要求征集兵员了。不过新兵也来得容易,只要等一些善男信女进入教堂之后,便可以把大门一关拉伕凑数。这次他们开拔到多佛,只是没有扬帆过海,因为加来已经陷落。谣传说,有一支身经百战的尼德兰军队突破了西班牙的包围圈抵达加来的法军阵地,但是那些卑怯的法国佬却让援军全军覆灭,说西班牙人都比那些侉声侉调的北方新教徒更令人同情。
于是,英国实施了酝酿已久的第二方案:派遣海军大臣查尔斯·霍华德伯爵和重新得宠的埃塞克斯伯爵,率领一支舰队去西班牙的加地斯。在他们从普利茅斯基地出发前数周,德雷克与霍金斯的船队结束了海盗式的冒险活动回到英国,只是这二人都不在船上。他们已经葬身海底,整个冒险活动也以失败告终。在女王生命中的大关之年,这是不祥之兆。但是舰队经过女王的祈祷祝福之后,仍然于6月3日扬帆出征西班牙了。
与此同时,莎士比亚也开始了他那倒霉的夏季。萨瑟克有个叫威廉·加德纳的治安官,贪赃枉法、性情暴戾;他控告莎士比亚曾与天鹅剧场的老板弗朗西斯·兰利一起威胁他的生命。这很可能完全是无稽之谈,因为莎士比亚不像马洛那样喜欢一醉二拔刀,恶意中伤人。诬陷而已,然而却意味着要打官司。莎士比亚一面想着这件事,一面努力完成他的一部新的历史剧。这部历史剧是根据女王剧团演过的一出老戏《多事的约翰王朝》改编的。莎士比亚不惜笔墨,以自己的方式借古喻今,勾勒出一个反复无常的法国和一个勇敢御敌的英国,并且还写了一段约翰王如何藐视罗马教王的世俗权威那种违背史实的新教内容。剧中也有威尔随时都准备吹响的爱国主义喇叭:
尽管全世界都是我们的敌人,向我们三面进攻,我们也可以击退他们。只要英格兰对它自己尽忠,天大的灾祸都不能震撼我们的心胸。
但这无疑是莎士比亚成熟时期最差的一出戏,尽管诗句优美,人物却苍白无力。然而,我们了解到诗人在那个夏季所遭受的特殊不幸以后,就会从剧中找到一阵阵强烈的哀痛。亨利亲王以下的话就是一例,不过其中那个“他”不知何所指:
奇怪的是死亡也会唱歌。我是这一只惨白无力的天鹅的雏鸟,目送着他为自己唱着悲哀的挽歌而死去,从生命的脆弱的簧管里,奏出安魂的乐曲,使他的灵魂和肉体得到永久的安息。
还有约翰王临终时的一番话:
在我的胸头是这样一个炎热的盛夏,把我的脏腑都一起炙成了灰,我是一张写在羊皮纸上的文书,受着这样烈火的烘焙,全身都皱缩而焦枯了。
埃文河上的天鹅,制服上戴着宫内大臣的天鹅标记,在整个炎热的夏季不停地写着——这些便是他炮制那些隐喻的素材。他的雏鸟死了。彭勃洛克说:
我也要跟你同去,找寻这可怜的孩子的遗产,一座被迫葬身的坟墓便是他的小小王国。
最哀伤的莫过于康斯丹丝在自己的儿子亚瑟将死时说的话:
悲哀代替了不在我眼前的我的孩子的地位;它躺在他的床上,陪着我到东到西,装扮出他的美妙的神情,复述他的言语,提醒我他一切可爱的美点,使我看见他的遗蜕的衣服,就像看见他的形体一样。
哈姆奈特·莎士比亚是在8月初死的,只有十一岁半。这时,安妮·莎士比亚是四十岁,或许认为自己已经过了生育的年龄。威尔只能接受自己终将无后、正在为之奋斗的光荣称号无以为继的命运。安妮是个健壮的村妇,又远离伦敦那种艰险的都市生活,她可能比威尔长寿。威尔献给南安普顿的那些宣扬为人之父的乐趣的十四行诗,如今对他已成为一种讽刺。接着,10月29日,那可怜的孩子在他的小小王国中尸骨未寒,纹章院首席执掌终于授予约翰·莎士比亚他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乡绅称号和家徽:
金色,右斜线黑条纹上一金矛,镶银头。上方饰章或图案为一展翅猎鹰,金色泛银白,一足直立于一花冠之上,颜色与猎鹰同,一足扶持另一金矛,镶银头如上述;矛杆插入一具头盔,周围饰有传统醒目绶带、流苏。本院特此宣布:此盾徽或纹章经本院批准,并按纹章法之规定及乡绅之习俗,得为该乡绅约翰·莎士比亚及其子孙后代(于任何适宜时间及地点)合法佩带并展现于其家族各种盾、靶、纹、甲、枪旗、标旌、印章、指环、楼堂、屋宇、用具、服装、墓碣、纪念碑,或用于各种战争或民间活动及仪式,他人一概不得于涉或阻挠。
家徽上的格言是Non Sans Droict——不无权利。
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在莎士比亚的家族中,除了约翰祈求其保佑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祖先之外,哈姆奈特本来是可以成为第一个世袭乡绅的,现在他却死了。而且在此1596年,吉尔伯特三十岁、理查二十二岁、埃德蒙十六岁,谁都不会料到莎士比亚家族的男性继承人竟会在不多不少二十年之内全部死绝。能够佩带家徽,能够拿它去展现的日子是屈指可数的。
尽管如此,乡绅莎士比亚在斯特拉福料理丧事以后,依然可以怀着有所得的冷酷心情骑马回伦敦。这是因为仅在三年之前,他曾与一位贵族老爷建立了友谊,催促他早日为人之父,将伟大的血液注入自己的后嗣。爵爷与伶人之间的社会地位本来相去甚远,他们难以建立融洽的关系,不过现在差距缩小了。这种关系一度疏远过,如今有可能弥合了。在此之前,南安普顿确实也无暇与诗人及伶人为伍。他时常入宫,有人传说他不顾危险,与女王的侍女弗农小姐过从甚密。他曾想追随埃塞克斯,起初是想去加来,后来又想去加地斯,但是女王却让他守在家中。远征加地斯的战役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南安普顿对于未让他分享这份荣誉自然是耿耿于怀,他是不会有心情去理会那些谦卑地要求重修旧好的十四行诗的。
父亲梦寐以求的家徽,终于由儿子为他获得。母亲娘家、古老的亚登家族的家徽图案也合在一起。
然而在那炎热的8月,英国及其受到挫折的贵族们的心情变了。在加地斯的冒险行动一帆风顺,而且是按照人们认为早已死亡了的骑士传统进行的。当英国的舰队驶入加地斯港时,埃塞克斯高兴得把帽子抛入了大海。他的宿敌罗利眼下成了他的战友,对西班牙人的鸣炮警告回敬以一阵响亮的军号声。远征军英勇无畏地爬上加地斯的城墙,占领了这座港市。破城之后,埃塞克斯本着人道的精神待之以礼。尽管他有千条过错,但他认为杰出的胜利者皆不齿于劫掠。倘若其他指挥官都能像他那样,整个远征原可成为伊丽莎白朝的一大荣耀。然而士兵们一攻入城内见东西就抢,时常只顾眼前微利而无暇顾及更为重要的战利品。于是,西班牙人便乘隙焚毁了四十艘大型战舰和无数船只,未使它们落入英国人之手。掠得的财物本应归于女王陛下,支付整个冒险行动的费用,却被各舰舰长装上专用的船只运回自己家中。这是一次很大的胜利,但是它也将给胜利者带来麻烦。女王将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这时,埃塞克斯蓄起胡须,跨着大马,威风凛凛地凯旋通过伦敦街头,他的部下也蓄着同样的胡须。埃塞克斯本来就野心勃勃,从此以后他的野心更是发展到极限。不过,现在还是到处是钟声、焰火,欢庆胜利的时候。8月过去了,女王度过了险象环生的六十三岁大关。为此,莎士比亚给他的恩主写了一首十四行诗:
人间的月亮已度过被蚀的灾难,
不祥的占卜把自己的预言嘲讽,
动荡和疑虑既已获得了保险,
和平在宣告橄榄枝永远葱茏。
于是在这时代甘露的遍洒下,
我的爱面貌一新,而死神降伏,
既然我将活在这拙作里,任凭他
把那些愚钝的无言的种族凌辱,
你将在这里找着你的纪念碑,
魔王的金盔和铜墓却被销毁。
他们言归于好了。毫无疑问,这首十四行诗是以娟秀的笔迹写在上等羊皮纸上送到南安普顿府的,封面上还加了赫赫的蜡封,包括长矛、猎鹰和头盔的图案,还有那Non Sans Droict的格言。不无权利,正值其时。至于那个无论是因为发烧、血液中毒、从树上跌下还是被疯狗咬伤而丧生的儿子,莎士比亚则不得不在自己的创作中寻找替身,是创作他的幻影,不是再造他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