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平平无奇的“八月十三”

第二日,八月十三。

蓝天、碧海一望无际,岸边长着三五棵椰树的沙滩小岛上,静静伫立着一座营造雅致的小巧院落。

青砖碧瓦,白玉铺地。

亭台水榭伴着数尾游鱼、几朵莲叶,生机勃勃;墙内一角,七八棵修竹、五六枝桃花,相映成趣。

【落珠小境】中最是宜人不过的海风微微吹来,拂动卧房中洁白的窗纱。

来自外界的金色阳光,透过半开的凋花琉璃窗户,照在房间中那一张精美大气的千工拔步床上。

凰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清亮干净的凤眸,对上一双正凝望着自己的眼睛。

不由嫣然一笑:

「早啊,小远!」

「早什么早,你要说昨晚真...」

脸色微红的凰妩轻轻咬了一口这个不着调的坏蛋。

双手撑着王远坚实的胸膛坐了起来,慵懒地抻了一个懒腰,银色的丝绸薄被从她柔滑的肌肤上滑落下来。

雪光流动的瓷白肌肤、柔圆的肩头、浅浅的腰窝...无限的美好让这清晨的卧房,都为之勐地一亮。

自从成就黄篆法师凝聚【太阴明镜法身】之后,凰妩便进入了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状态。

除了不同于那些消耗「阳寿」的活人,她消耗的是「鬼寿」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与活人毫无二致。

心跳、呼吸、体温...等等就连生儿育女的能力也都已经重新恢复。

一只有力的臂膀箍住了女孩儿纤细的腰肢,封印了她起床的动作。

随着她的一声惊呼,卧房中十分有节奏的铃音再次响起。

「诶?等...等等...」

「不急,反正那场灯会到晚上才会开始,时间还早得很。

与其像他们几个一样浪费光阴四处闲逛,不如抓紧时间努力修行提升自我。

别人修行,我们修行;别人玩乐,我们修行;别人逛街,我们修行;别人睡觉,我们修行...

这才是‘披星戴月,的真谛啊!」

这段时间。

【诡异·卖油郎】在被老黑带领下的正果寺击杀了两次之后,早就再也不敢露头。

但「六欲红尘道」十几年时间积累的「民脂民膏」怕是还有富余。

【六欲红尘气】制造出来的【香篆】足够供给所需。

借着这种护身符,「无生道」和「六欲红尘道」的人员早就全面龟缩到了皇城中。

需要监视敌方动向,随时准备在关键时刻接应【大司命】的五位仙官,却不敢擅离职守。

只能随随便便找点事儿干。

辛小薇十分同情那些城中的下层贫民,走街串巷传授给他们自己总结出来的《野菜草根树皮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郭飞虎和辛若蘅组团专门去找那些大赌档,一个负责倒霉,一个负责打对家,光明正大地劫富济贫。

是的,他们自己就是那个贫。

至于王远和凰妩...

….

要说一个人能成功,确实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老爷「天地异数」的资质本就出类拔萃,家财万贯资源不缺,众筹体系初步成型,又身怀天部道法。

修行起来还不分昼夜,努力程度比旁人更甚十倍!

这还不卷死他们?

当然,百忙之中,他也不忘以【举头三尺有神明】,远远观瞧时刻监视着皇城。

手握【符牌·迦楼罗王】随时准备给妖人致命一击。

直到下午时分,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地起床,闺

房画眉,打打闹闹,伴着夕阳走出了云玉轩的客房。

王远头戴白玉冠,身穿一件宝蓝色云纹绸衫,脚踏黑色长靴。

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凰妩晶莹的唇瓣上抹了一点浅浅的殷红,头戴双凤金步摇,耳垂明月珰,凝霜皓腕上戴着白玉镯。

踩着青花绣鞋,一身藤青曳罗靡子裙衬得少女越发体态婀娜。

「幼,两位客官也去灯会啊?咱京城可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趁年轻就该多逛逛,咱们店里今晚不关门。」

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胖掌柜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这段时间城郊大量人口涌入云京,所有能住的地方都已经爆满,云玉轩一个月赚得银钱顶得上过去半年。

就连门口那个卖「瞪眼食儿」的小摊生意都火爆至极。

这胖胖的掌柜可不管什么「彗星袭月」、「荧惑守心」,赚钱才是最实在的。

他现在看谁都笑得像个弥勒佛一样。

「多谢,掌柜果然想的周到。」

王远道了声谢,顺便扫了一眼对方身后墙上挂着的一本黄历。

当然这并不是老黄历,而只是一本普通的黄历而已。

旧页都被撕掉,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残页。

露出来的最新一页上写着:

建明十六年,农历八月十三,干支历:癸未年,己酉月,甲子日;

冲煞:冲马(戊午)煞南;

吉神宜趋:四相、月德、天德、王日、续世、宝光;

凶神宜忌:九坎、九焦、月刑、土府、小时、重日、月建、血忌;

星宿:壁宿...

【宜】:出行、旅游、祭祀、沐浴、冠笄、认养、进人口、馀事勿取;

【忌】:动土、安葬、作灶、嫁娶。

微微颔首,非常确定,今日正是三日中秋灯会的第一天,距离八月十五那个大变来临的日子还有两天。

既然有【大司命】的指示,还有后日就会抵达的【神变】境同僚。

他们的任务也转变成了留守、监视,自然也乐得停下脚步,趁最后的机会享受一下节日。

心里都清楚,等过了这个八月十五,恐怕几十年之内,整个赤县神州都不会再有这等热闹的庆典了。

两人对视一眼十指相扣,步履轻盈地踏出云玉轩的店门。

在门外一个卖面具的摊子上,各自挑了一只老虎一只狐狸的面具戴在脸上,彻底融入了人流。

….

看起来和其他那些趁着灯会相聚的才子佳人没有什么区别。

倏忽之间。

夜色已然降临,天上升起了一轮已经十分接近满月的「盈凸月」

另有两颗红色的星辰,依旧遥遥挂在天上,红光招摇好似血色的战旗。

「呀,小远快看!那里有人在吹糖人,那个是老虎,那个是嫦娥,那个是斗战胜王...

我们也买个糖人玩玩吧。」

王远自然从善如流。

烧斗香、燃灯、猜灯谜、赏桂花、喝桂花酒...

从没有参加过如此盛大灯会的两人,将所有项目都给逛了个遍。

热热闹闹的大街小巷中,留下一串少女银铃般的嬉笑声。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夜时分。

看到有许多人聚集到了河边,凰妩连忙拉起王远:

「她们在河里放花灯,我们也去许愿!」

只因放花灯这个习俗最初的来源已经不可考,许愿的对象也五花八门。

有人拜灯中的火神

,有人祭奠逝去的亲人,有人拜月神求姻缘和合,还有人拜河神求平安...

他们两个人在这凑热闹,还不如回去召集亲朋好友开个会,大家互相拜一拜来的实在。

只不过在两人放花灯的时候,却意外遭遇了一个小插曲。

「陈郎,你怎么能骗我?!

你不是说要读书专心准备会试,没有空陪我逛灯会吗?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一个弱质纤纤,让人我见犹怜的俏丽少女,一手提着还没有放进河里的花灯。

隐隐可见上面写着:秦若兰、陈年谷早成卷属,显然也是少女的愿望。

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了一个青年举人的衣袖,哀切至极地悲声质问道。

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纤薄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那个被抓了现行的举人倒是也不辩解,直接一把甩开那女孩的手,毫无羞愧地冷哼一声:

「秦若兰,你劝你别在这里撒泼!

以前是以前,当时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而你是醉香楼里炙手可热的红牌,跟你在一起自然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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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年乡试我已经考过了。

你区区一个风尘女子,又怎么配得上我这举人老爷呢?

我身边这位姜妙韵小姐,可是提学御使家的千金,我不许你这样冲她大吼大叫!赶快对她道歉!」

嘶!

真真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似是震惊于他的无耻,那叫秦若兰的女孩不由连退三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口中嗫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身边跟着的一个丫鬟同样怒极,上前一步指着那负心人的鼻子怒斥道:

「过去两年你读书、参加文会、吃穿用度,可全都是我家小姐倚楼卖笑才得来的银钱。

我家小姐为了你受尽苦楚,只为当初的海誓山盟,你这狼心狗肺的读书人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不等那毫无愧色的陈姓举人再开口,凰妩却是先看不下去了,撸了撸衣袖,柳眉倒竖怒喝一声:

「真是岂有此理!

小远,等我将这衣冠禽兽送进‘诛心地狱,,你再好好教他重新做人!」

嘴上说着,裙下脚踝上的两颗铃铛就要炸响一声暴怒的长鸣。

然而。

铛!铛!铛!...

一片浩大的钟声却先一步从皇城的方向遥遥传来。

这意味着:八月十四的子时正到了。

可就在下一刻。

金色的阳光照下。

那张千工拔步床上,凰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清亮干净的凤眸,对上一双正凝望着自己的眼睛。

嘴角嫣然一笑:

「早啊,小远!」

北海牧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