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既温柔可爱,又野性性感,还文艺青年的处女就像鬼魂一样,永远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每当美色在前的时候,二师兄总是轻易地忘记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当他看到村姑身姿娉婷的走过来时,两只大眼睛仿佛要凸出来一般。他激动得摇动着自己的大耳朵,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体贴,“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啊?你家大人呢?这么荒山野岭的难道你不害怕?”
这时,村姑的眼神一转,那小眼珠滴溜溜的显示出狡黠的目光,这个细节落到了我的眼中,我马上对这个村姑的来历产生了怀疑。但是在团队里,人不能锋芒太露,虽然大师兄不在,但是二师兄还没有放话,我决定自己先冷眼旁观,只是紧紧地握着降魔宝杖。
村姑走到不远处,马上被地上画的五环标志惊呆了,指着问二师兄:“请问这位小长老,这地上画的圈圈是什么?”二师兄居然撒娇一般嗲嗲地说:“小娘子,你先说一下你是谁,然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正在打瞌睡的师父都被二师兄恶心醒了,然后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媳妇,想到自己是出家人,就赶紧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村姑叹了口气,说:“我住在山那边的村子里,我丈夫在山这边种地,我这是中午过来给他送吃的。”当二师兄听到她说出丈夫一词,刚才万分明亮的眼神居然黯淡了许多,但是只过了片刻,他又满怀兴趣地对村姑说:“小娘子,我们是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刚刚路过此地,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你把你带的饭卖给我们怎么样?”
这就是二师兄的本色。当没办法搞到美色的时候,能搞到美食也不错。
村姑往前走了两步,马上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大师兄画的圆圈发出一明一暗的光芒,这是代表着有妖精靠近。我拿起宝杖,站起来,装作无意地挡在了师父的面前。村姑只得把目光放在了二师兄的身上,嗲嗲地说:“小长老,我们一家人都与人为善,喜欢拜佛,既然你们是前往西天取经的,那么我把食物让给你们,想必丈夫也不会怪我。”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妖精,因为一个正常村姑喊丈夫一般都是“当家的”“掌柜的”“屋里的”“孩儿他爸”,很少有这么文绉绉地叫“丈夫”。
在这个时刻,二师兄一边憨厚地笑着,一边往外走,“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小娘子你真是好人啊,要不是我已经在高老庄有老婆了,我一定让你当我小老婆。”村姑不好意思地掩面娇笑,将手里的饭盒递给二师兄,然后指着师父和我说:“两位长老,这么大热的天,你们俩也来吃点儿东西吧。”
师父看看我,表情纠结着问:“悟净,悟空不让我们出这个圆圈,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办才好,这个女施主也是一片好心。”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实她就是妖精,只得想了想,“师父,大师兄他只说了不让我们出这个圈,但是如果我们把女施主拖进圈里,而我们自己不出去,那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师父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悟净,看你平时憨憨厚厚的,关键时刻你还是很有主见的。”他转头对村姑说:“女施主,请进到圈子里吧,我们有苦衷,不能随便出这个圈子。”
村姑一脸悲戚地看着师父,可怜巴巴地说:“长老,你那圈子里有圈套吧?你怎么忍心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毒手?”师父果然没有经得起诱惑,抬脚就要往圈外走。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阻止师父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妖精,哪里走!”只见大师兄举着金箍棒,从天上径直落下来,一棒将村姑打成一团肉酱,居然还洋洋自得地说:“多亏我来得及时,妖精真不经打。”
大师兄还在竖着耳朵等待师父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但是没有想到过了半天,自己身后还一片死寂。大师兄扭头一看,惊讶地看到两行清泪从师父的眼角流下,大师兄捅了捅我,朝师父嘟嘟嘴,“沙师弟,师父怎么哭了?这妖怪跟师父有一腿?”
我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知道啊,这妖精应该也是第一次跟师父见面,难道是一见钟情?”没有想到师父的耳朵很尖,擦干眼泪,盯着大师兄说:“悟空,出家人怎么能妄动杀戒呢?”大师兄指着不远处的女尸,漫不经心地说:“我又没有杀人,我就是打死一个妖精,我要不是及时回来,说不定你们都被妖精抓到洞里煮煮吃了。”
师父冷哼一声,“我又不是法医又不会验尸,现在你都把人打死了,想怎么说都可以。”二师兄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对啊对啊,我看那小娘子一点儿都不像妖精,哪有妖精还提着饭盒送饭的。”
被人冤枉的大师兄脸色马上变了,变得跟自己的屁股一样红彤彤的,他瞪着眼睛,看着我说:“沙师弟,你是老实人,你来说,在这荒郊野地里,突然出来这么个女人,不是妖精又是什么?”
其实从这个村姑出现,我就有预感她一定是妖精,但是当大师兄把她打死,却没有变成狐狸啊兔子啊,也就难怪师父和二师兄不信任猴哥的妖精论。
大师兄还在用期盼的望穿秋水的目光盯着我看,那眼波流动的眼神里仿佛一个声音在说:“沙师弟,你要说实话啊!”但是另外一边,师父和二师兄都在冷眼看着我。
在这左右为难的时刻,我急中生智,指着天空说:“大家快来看上帝啊!”其他三个人都不屑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幼稚”,真好,我终于牺牲了自己而使团队成员的价值观保持一致了。
师父冷哼一声转身上马,在风中留下一句话:“悟空,下回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死人的话,我一定念紧箍咒念到你半身不遂。”说完,就一撒缰绳,往前走去。
我收拾行李,走在后面,这时大师兄悄悄地走到我旁边,语重心长地说:“沙师弟,好歹你当年也是卷帘大将,在凌霄宝殿上也是有话语权的神仙,我怎么感到你自从跟我们一起取经以来,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快乐?”
一只体贴人的猴子真可怕。我拔起地上的一根狗尾巴草,学那些初恋女孩的样子叼在嘴边,轻轻地说:“大师兄,我们三个人虽然说取经前都处于半妖半仙的状态,但是你当时被压在五指山下,吃风喝雨,受尽了折磨。二师兄虽然扰乱了高老庄,但是他是去当了上门女婿,抓着高小姐也是因为爱情。而我却犯浑地待在流沙河底,吃了不少人,甚至还把他们的头盖骨挂在自己脖子上,现在想想当初真是不应该那么伤天害理,所以我才要低调一些,为我之前的过错赎罪。”
大师兄完全被我的真情告白感动了,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沙师弟,我没想到你心里这么苦啊!你也不要心理负担这么重,你以前越坏,才能显得师父的改造能力越牛,才能显示出他的团队领导力有多么卓越。”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二师兄义正词严的问话:“大娘,你找谁?”然后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这位小长老,刚才我的儿媳妇出来给我儿子送饭,但是这么久了,她还没回来,所以老头子让我来看看是不是出事了,请问你看到她没有?”
二师兄底气十足地说:“我们是大唐人民的取经队伍,绝对不会随便拿老百姓的妞!”
大师兄一抬头,惊呼:“不好,又是妖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掏出金箍棒,一个筋斗云飞了起来。
我赶紧甩掉行李,拿起降魔宝杖冲了过去。翻过小山坡,就看到八戒和师父停在路上,面前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我赶紧跑过去,环顾左右,却看不到大师兄的影子。戳了戳二师兄的肚子,小声问:“大师兄呢?”
二师兄指着远方,满腔神往地说:“他,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刚才,他翻了个筋斗飞远了!”这时,老太婆突然指着地上的饭盒说:“你们这群骗子,这明明就是我儿媳妇的饭盒,你们还敢说没有看见她?快说,你们是不是把她吃了?”
师父被老太婆的话吓得跌下马来,坐在地上全身发抖,一边抖一边说:“这位老施主,你可以搜一下我们的行李,我们的老干妈辣酱已经吃完了,又怎么可能在不蘸酱的情况下吃掉你的儿媳呢?”
老太婆这时居然撒起娇来,上前拉住师父的袖子,说:“你讨厌!我不管我不管,你们把人家儿媳搞丢了,你们要赔我!”旁边本来准备拉架的二师兄吓得缩回了手,心有余悸地说:“陪你?那还是师父你搞定吧,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并且没有御姐情结,所以我出面不太方便。”
老太婆突然叹了一口气,深情地望着师父,说:“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师父仔细地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老太婆指着师父的鼻子说:“好你个忘恩负义色胆包天的淫僧!”
师父脸色马上变了,试探着问:“这位女施主,请问当年在大唐的一个寺庙山下的小河里洗澡的女施主可是你?”二师兄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小声对我说:“沙师弟,你看,以后找女人,一定要找小萝莉,找御姐没好处的,例如你二十岁的时候,她四十岁还正是徐娘半老;但是等你四十岁的时候,她都已经八十岁了!”我诧异地看着二师兄,忽然觉得以他的智商,玉帝当初让他投胎当猪真的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决定。
老太婆马上顺着师父的话说:“对啊对啊,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小孩子难道就能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吗?”
正说着,就听到天上传来大师兄的一声怒吼,“我飞回来了!妖精,拿命来!”他举着金箍棒,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挥了下来,但是就在金箍棒距离老太婆的脑袋还有0.01厘米的时候,大师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扭头谄媚地看着师父,仿佛在说“你看,我控制住自己了!”
师父皱着眉头,说:“你要是觉得她是妖怪,为什么要停下来?”大师兄轻轻地把手一松,金箍棒就砸在了老太婆的头上,将她砸死在原地。二师兄捂着眼睛,惊呼道:“天啊,大师兄,你杀了她闺女,现在连老太婆都不放过!”
师父没有接二师兄的话茬,而是走上前去,撕开老太婆的上衣。我们三个徒弟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为了团队的名声和荣誉,我小声说:“师父,你别冲动,亵渎尸体的罪名太大了,特别是奸尸的话,要是让如来佛祖知道了,恐怕他会生气的。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下个集市上我帮你找个洗浴中心的发廊妹怎么样?”
他一点儿也没有听清楚我的关心,而是长出了一口气,说:“这是个骗子,她胸前少一颗朱砂痣,我当年偷看的根本不是她!”我们三个这才明白了他刚才动作的含义。
师父的脸如同六月的小孩一样说变就变,皱着眉头指着尸体对大师兄说:“你这个猴子,怎么又打死一个人?难道在你眼里就真的有那么多妖精吗?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所有的人都是猿猴变的,但是你不能说我们都是猿猴精。”
我终于忍受不了师父对大师兄的无理取闹,站出来说:“师父,其实我也看出来这两次我们遇到的都是同一个妖精,大师兄也没有做错什么,你就不要念紧箍咒了。”
师父虎躯一震,脸色突然变了,仿佛一下子成了洞悉万物的高僧一般,神秘而不可琢磨。我们三个徒弟都吓坏了,按照典故以及网络小说记载,凡露出这样笑容的高僧,一般都会马上嗝屁。二师兄已经慢慢地向行李靠拢,每次团队一有点儿不和谐因素,他就想去分行李,如果团队相安无事,他就自己去当不和谐因素,然后盼望着分行李。
师父平静地说:“你们三个一定觉得师父很没有本事吧?文不能提笔控萝莉,武不能床上定人妻,每次见到妖精还都不相信。你们心里一定嘴里喊我师父,心里叫我废物吧?”
他的话犹如尖刺一样一针见血,大师兄和二师兄身不由己地点点头,这就是阶级斗争意识不强的表现。我控制住自己附和领导的欲望,拼命地摇头说:“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你在我心目中就是灯塔,当年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流沙河里每天和小鱼嬉戏游泳,饿了吃人累了睡觉乏了泡泡温泉,人生过得了无生趣。是你把我拯救出苦海,让我的未来有了目标,有了追求。”
大师兄和二师兄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我,心直口快缺心眼的大师兄说:“沙师弟,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说?以前你可是沉默寡言的木讷疙瘩啊。”
我微微一笑,对大师兄说了一句俄国谚语“Самый высокий сорнякстрадают серп”。知识修养不够的他一脸茫然,我叹了口气,“这句话的意思是地里长得最高的野草往往先挨镰刀。人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刻体现自己的牛逼就足够了。”
大师兄陷入了沉思,但是我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句话促使他以后的打怪升级风格发生畸变。之前他总是拼命上前鞠躬尽瘁,而以后他总是随便应付一下,就去探听这妖怪的后台背景,然后找其他神仙帮忙,彻底从一个开路急先锋变成了一个公交调度员。
师父慈爱地看着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二师兄这时挺身而出,“你们俩别说了,听师父说!”很有小学班级里语文课代表的风范。
“你们三个都是神仙,恐怕也知道我的来历,好歹我也是金蝉子转世,要不观音菩萨也不会找我去西天取经。但是如果我每次都能认出妖精,每次都能及时地避开妖精,还要你们三个干什么?”师父平静地说。
他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把我们三个惊呆了。没有想到浑浑噩噩废话连篇懦弱无能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有着这么深的隐藏能力。
师父乘胜追击,补充说:“你们想想,每天我们路上最少遇到50个人,那么一年下来,我们就至少遇到18250个人,要是每个人我都怀疑是妖精的话,那么悟空,你的大部分时间是不是都需要向我解释和证明这个人不是妖精?你们会不会觉得累觉得烦?再说我要是能力那么高的话,等我们取完经,你们有什么资格什么功劳去成佛?”
什么叫合格的团队leader?不惜毁坏自己的形象来成全团队的形象,甘当幕后的英雄。(我刚写完这句,半夜上厕所的二师兄居然悄悄地站在我身后,睡眼惺忪地念道“甘当母猴的英雄?沙师弟,你在写大师兄的传记吗?”不得不说,没文化真可怕。)
就在我们进行人生和未来的思考时,师父浑身一抖,从马上突然掉了下来。二师兄马上扶起他,师父看到了地上的老太婆的尸体,尖声叫着,“啊!!!救命啊!死人啦!泼猴,你怎么又随便杀人!吓死奴家了!”
大师兄用非常带有磁性的赵忠祥大叔的语气说:“冰河解冻,彩蝶纷飞,狗熊撒欢,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在这样一个适合交配的季节,我们的师父回来了。”师父用迷惘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个,“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自己一阵恍惚,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我们三个好徒弟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师父,你刚才被鬼上身了。”师父脸色由青变白然后由白又变青,沉默了片刻,他小声地羞涩地问一句“那鬼漂亮吗?”我们三个说不出话来,师父叹了口气接着说:“曾经有人说,既温柔可爱,又野性性感,还文艺青年的处女就像鬼魂一样,永远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知道这个上我的鬼魂到底长什么样子?”
大师兄激动地跪倒在地,大声说:“师父,我又滥杀无辜了,你念紧箍咒吧,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