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师父从一个废物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有特长的废物。
刚过了河,师父就召集我们几个要开一次内部会议。在会议上,他郑重地表示团队现在人员已经到齐,需要重新规划一下各自负责的任务,并且将在整个取经过程中坚持下去,不会实行轮岗制度。
大师兄首先表示强烈赞同,并由衷地说“如果让我变成一匹白马去驮人,我宁愿去吃屎!相比之下,我还是主要负责打妖怪吧!”白龙马打了一个响鼻,很不满地说:“革命工作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师父转头问二师兄,“你想做什么工作?”猪八戒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有没有轻松不累的工作?”师父想了半天,淡淡地说:“那你主要负责牵马吧!”白龙马又在一边嘟囔道:“我又不是不懂事,为什么要人牵着?”猪八戒恶狠狠地说:“再说!信不信我喂你吃20斤巴豆,让你拉肚子拉成小马驹?”白龙马哼了两声,自己掉转身子跑到草地上啃草皮去了。
最后,唐僧才将目光投在我这个新人身上,眼神中满是抱歉。我看了看放在地上的行李,马上诚恳地说:“师父,那我就来挑行李吧。我本事虽然没大师兄大,但是还好有一身的蛮力,干点儿粗活还是没问题的。”
唐僧马上喜笑颜开,拍着我的肩膀说:“悟净啊,你虽然才刚刚加入这个团队,但是我一看就知道你靠得住。这活虽然苦了点儿,但是好歹也没有什么风险。”我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淡然,完全接受领导的工作安排。
实际上我已经在心里笑成了一朵花,因为等于这个团队里最值钱的几样东西,我都是实际的控制者,例如那金光闪闪的袈裟、那耀眼的金饭碗、那盖满了章的通关文牒。
最重要的是,掌管行李可以让我更加方便地写日记和藏匿日记本,每天晚上当走了一天的他们进入梦乡的时候,就是我拿出日记本,借着昏黄的油灯,在日记本上详细记下我们师徒四人取经路上的点点滴滴。也许等到我们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就能拿着日记本,让众多出版书商争相购买版权,出一本书叫做《我们的奋斗》,说不定还能拍成电视连续剧《裸奔时代》。
这天,正值深秋,大师兄先是蹦蹦跳跳地爬上了一个小山坡,然后就那么呆呆地定在了那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二师兄就甩掉包袱,一头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大声说:“有埋伏有埋伏!猴哥肯定被点穴定住了。”师父还是一如既往地纠结在原地,傻傻的不知道该躲还是该冲。我微微地叹了口气,将师父扶下马,安置在树下,轻声说:“师父,你别出声,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师父拉着我的手,颤巍巍地说:“悟净,你可千万要活着回来!”
我呸你个乌鸦嘴,这四个人就你有死的能力!
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小山坡,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整个山谷中开满了紫色的薰衣草,像极了传说中的西牛贺洲法兰西国的普罗旺斯,我可以想象得到嫦娥如果见到这一幕,外冷内热的她一定会像孩子一样激动得跳起来,在花丛中奔跑嬉戏,偶尔回过头来对我抛出一个媚眼。
但是理智让我从幻觉里抽身而退,却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抽噎的歌声,“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我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流泪的猴子,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以验证是不是在做梦。
我扭头看看,不远处二师兄已经从石头后面爬了出来,正在骂骂咧咧地扶师父上马。我虽然很想听大师兄唱歌,但是我也知道此刻的他绝对不是表面上的他,所以我需要将这一幕埋在心底,只有自己知道。
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果然抱着脚跳了起来,像动物园猴山里的小猴子一样抓耳挠腮,气呼呼地问:“沙师弟,你为什么踩我?”
我用眼神向他示意一下背后,聪明如他,瞬间反应过来,用毛茸茸的爪子装作不经意间从眼前划过,将眼泪一扫而光。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看着我问:“沙师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懵懵懂懂地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刚刚上来啊,看到你站在这里好像眼睛被灰尘给迷住了,所以就碰你一下啊。”大师兄这才如释重负,顺水推舟地说:“让师弟担心了,其实我就是有点儿花粉过敏罢了。”
这时师父和二师兄都登上了上坡,两人的表情跟大师兄没什么区别,都傻傻地愣在那里。然后二师兄疯了一样的抓着我的行李,激动万分地说:“师弟,快快,从行李里给我拿张纸。”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迫不及待地自己把手伸进去,把自己的一条肥大的灰色内裤抓了出去,铺在地上,拿支笔开始奋笔疾书。
我站在一边,好奇地问:“二师兄,你在干吗?”他头也不抬,“画地图,等取完经,我回头带媳妇过来补度蜜月。”我顿时被雷倒了,随口嘟囔道:“太劳师动众了吧,那还不如你文在身上呢。”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画在内裤上,比较容易磨破,再说万一大师兄偷穿我内裤的话,那就再也找不到了。”
孙悟空在旁边大叫一声:“呔!呆子!你才偷内裤呢。”幸好当时师父在旁边说话了,要不二师兄一定会成为第一个把地图文在皮肤上的人,《越狱》里的英俊男迈克只配帮他提鞋。
师父只是长宣了一声佛号,说:“南无阿弥陀佛,悟空,师父饿了。”大师兄装作没听见,仍然在左顾右盼。其实刚加入这个团队的时候,我还在纳闷,齐天大圣什么能力都很强,除了有点儿耳背。
直到有一天,在某个山谷里,我无意中发现远处的瀑布下有一个半裸女郎正在洗澡,自言自语道:“咦,有裸女!”大师兄马上跳出来,一点儿不像以前那样耳背,手搭凉棚,火眼金睛发出夺目的光芒,嘴里啧啧称赞。师父这时踱步过来,好奇地问道:“悟空,看什么呢?”大师兄当时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帮师父看看哪里有斋饭呢。刚找到两个大馒头,我这就去化缘了!”
让我比较吃惊的是,他回来的时候走路显得很漂浮,脚下无根,明显纵欲过度。但是他真的带回来两个白面大馒头。
从上述事件上可以看出,大师兄患的是“抉择型非典型耳背”。例如此刻,他就完全装作没有听见。师父作为这个团队中唯一一个必须一日三餐的物种,只得求人不如求己,轰然坐在一片薰衣草中,长颂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我不饿了!南无阿弥陀佛,我不饿了。”
画完地图的二师兄抬起头,惊讶地说:“师父,你看,那竹林里有座庄园。”师父马上仿佛少林武僧一样跳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有庄园必然有人家,走,我们去化缘去!”
站在庄园门口,我被豪华的装修惊呆了,门前两座石狮子全部是汉白玉材质的,大铁门上的门环是纯金的,围墙高耸,上面倒插着数量众多的瓷器片。从庄园的规模来看,这家人要是解放前,一定会被当做土豪劣绅打倒在地的。
我放下行李,摇着扇子,二师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呼“累死我了,累死我了,今晚我们就借宿这里吧!”大师兄正准备去敲门,师父突然大叫一声:“悟空,住手!”
大师兄被吓了一跳,果然把手缩了回来,转过身来满脸疑惑。师父胸有成竹地说:“这庄园有种特殊的味道,你我出家人,不方便主动打扰。”大师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过了半晌,才说:“连你也会闻香识妖精了?”
师父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温情脉脉地帮他正了正虎皮裙的小吊带,说:“悟空,你想多了,术业有专攻,认妖怪当然你在行。我说的特殊味道,指的是寡妇的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庄园里面住的应该是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我们就待在门前吧,会有人来主动找我们的。”
我们三个都将信将疑地看着装扮成女性专家的师父。谁知过了三分钟,大门真的开了,一个家丁走了出来,谦卑地说:“哪位是大唐来的高僧?我家女主人有请各位!”我们三个徒弟都惊呆了,脑海里只不断地翻滚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师父身无长物”,下联是“寡妇心有灵犀”。
大师兄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师父从一个废物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有特长的废物。他拉住家丁,客气地问:“那你们男主人呢?”家丁叹了一口气,说:“男主人已经去世三十年了。现在庄园里只有女主人和三位小姐。”
二师兄低声惊呼,“呀,有小姐!”我怕二师兄的语气被家丁误会,马上上前行礼,问道:“那三位小姐现在贵庚呢?”家丁骄傲地说:“我们这三位小姐都是貌美如花,大小姐真真,今年二十岁;二小姐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姐怜怜,今年才十六岁。”
家丁说完,就一鞠躬,拱手说:“请各位跟我进来吧,免得女主人说我慢待了贵客。”师父礼貌地回了一礼,“请前面带路。”然后回头对我们说:“徒弟们,快进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别待在门口,影响清誉。”
我挑着行李和大师兄一起进去,他一反常态并没有上蹿下跳,而是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我试探着问:“大师兄,你想什么呢?”他微微叹了口气说:“唉,我感觉她女儿的年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