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总监察长仍不得安宁。埃塞克斯的行动又一次遭到惨败。一艘被怀疑参与贩毒的汽艇被扣押了,但没查出任何结果——除了给他们所追踪的贩毒团伙发出信号外,什么效果都没有,当然了,如果船上的人和那个团伙有关。此外,一辆大马力的小汽车,由于频繁地在午夜往返于海岸和首都之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警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跟踪到它的目的地,发现这是一个外交公司的高级成员的车,这个人极其隐秘地定期拜访居住在海边度假胜地的一位女士。帕克先生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参加午夜行动,失望却又略显得意地说他本人不在的时候总是出问题。他还毫无理由地埋怨温姆西,因为是他最初造成他受伤而不能参加那次行动。
到目前为止,在白天鹅酒吧进行的调查没有任何结果。在一周之内,接二连三地有些机警而又老练的警察换装后来到酒吧,聊天时说的都是关于灰狗、山羊、鹦鹉以及其他所有那些不会说话的人类的朋友,却没有得到任何神秘的包裹。
讲鹦鹉故事的那个老人的底细轻而易举地就被查出来了。他是那里的常客,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在那里坐着,而且能讲一大堆此类的故事。一位耐心的警员收集了很多那样的故事。那里的老板——是个性格上找不出任何缺点的人——非常了解这位客人。他是考文特花园里一位退休的搬运工,靠养老金过活,他一生中每一个有趣的故事都可以讲给众人。当被问及的时候,这位慈祥的老绅士回忆起了他和海科特·庞臣先生的谈话,但是他确定,除了那两个马车夫以外,以前从没见过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个,而他对那两个车夫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些人都说他们不认识那个穿礼服的男人以及那个谈论灰狗的小个子。而且,那些穿晚礼服的绅士,在结束一个愉快的夜晚之后,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到白天鹅坐一坐也是常有的事情,当然,那些不穿晚礼服的绅士们也一样会来。但没有任何事情能给那包神秘的可卡因提供线索。
温姆西向他报告了他跟梅利根的谈话内容,这让帕克产生了一些兴趣。
“你的运气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彼得。一般说来,他们会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你,可在这关键时刻,他们却不请自来闯进你的晚会,伸出鼻子让你去牵。”
“不是运气,老兄,”温姆西说,“是引导的好,仅此而已。我给那个漂亮的戴安写了封匿名信,郑重其事地警告她防着我点,还告诉她要是她想知道关于我的最坏的品行,只要写信给我堂弟向他询问即可。这种事很奇怪,但是人们通常无法抗拒匿名信的魔力。这就像免费的馈赠品一样,它们唤醒了一个人所有的低级的本能。”
“你是个魔鬼,”帕克说,“如果梅利根认清你是什么人的话,你不久就会惹上麻烦的。”
“我让他有所准备去接受一种惊人的相似。”
“我怀疑他有没有看穿你。家族成员外表的相似不至于连牙齿等细节都一样。”
“我从没让他靠我太近去研究我的面部细节。”
“那应该会让他起疑的吧。”
“不会,因为在那个时候我总对他极其粗鲁。他一直相信我,简单地说就是因为我的粗鲁。每个人都会对那些热心于拍马屁的人有所怀疑,但对于粗野,出于某种原因,人们总是把它当做真诚的一种保证。惟一一个能够看穿粗野的真正面目的人就是古代哲学家圣·奥古斯丁,而我不认为梅利根读过他写得《忏悔录》。另外,他愿意相信我。他很贪婪。”
“好吧,可以肯定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关于维克托·迪安的事情你能肯定吗?你真的相信这个贩毒团伙的头目是皮姆公司的职员吗?这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
“那恰恰是相信这件事的绝好理由。我不是因为它令人难以置信才去相信他,只是因为作为一名一家有名望的广告公司的员工对一个恶棍来说会是一个绝好的藏身之地。毕竟广告所特有的欺骗性与贩毒的欺诈性相去甚远。”
“有什么不同?在我看来,所有的广告商都是毒品贩子。”
“他们的确是。是的,现在我想到了,对于这两个行业都有一种微妙的艺术性的对称性。尽管如此,查尔斯,我还是必须承认对付梅利根是件很难的事情。我曾经仔细地观察过皮姆的员工,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哪个人有一丁点儿像犯罪界的拿破仑。”
“但你似乎深信维克托·迪安的谋杀是内部人干的。或者现在你认为是某个外人藏在屋顶上把他杀掉,因为迪安要和这个团伙断绝关系?我猜想外面人应该有机会爬上皮姆公司的楼顶吧。”
“噢,那很容易。但那么说就无法解释放在约翰逊夫人办公桌里的弹弓了。”
“也解释不了为什么要袭击我。”
“可是如果杀害迪安和攻击你的是同一个人就解释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威利斯?无论如何我也不认为威利斯是犯罪界的拿破仑。”
“威利斯在哪些方面都不能成为拿破仑,我也不认为他就是拿弹弓的那个家伙。如果他是的话,他会用自己的弹弓并在事后把它烧掉,他应该有这样的常识。在我看来,他是个非常心灵手巧的人,但是缺少远见;他会迅速而迫切地抓住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机会,并尽力把事情做好,但是他缺少使事情真正获得成功的那种缜密。如你所说,他仅能瑚口度日。我相信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把他给诬陷了——但那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更想抓住那个贩毒团伙的拿破仑,不是吗?当然了,前题是那个头目的确存在。”
“我当然想了。”帕克断然地说。
“那就是我所想的。要是和困惑苏格兰场的那个贩毒案相比,像这种有点奇怪的谋杀案和突然袭击又算什么呢?根本算不了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帕克严肃地回答道,“毒贩就是谋杀,而且比谋杀要恶毒上五十倍。他们杀害了成百上千个人,包括灵魂和肉体,此外,他们还间接地造成吸毒者们从事的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和他们相比,去袭击一个不是十分重要的背叛者的头部几乎是值得称赞的了。”
“你真的这么想,查尔斯!对一个像你这样接受过宗教教育的人来说,你的观点是相当开明的。”
“也不是不虔诚的。不是怕他杀人,而是怕他有能力鼓动别人杀人。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把鼓动者绞死,把另外几个投入狱中蹲几个星期——或者,要是他的社会地位比较高的话,只要能保证不再犯错,可以保释六个月。”
帕克撇了撇嘴。
“我知道,老兄,我知道。但是绞死那个可怜的牺牲品或者是小鱼小虾又有什么用呢?杀了他们还会有后来者。我们要抓的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即使我们抓住这个人——梅利根,他是一个纯粹的坏蛋——这一点他无法辩解,因为他本人并不吸毒,但是,即使我们就在此时此地惩处他,他们还是会重新开始,找一个新人,一个新房子让他继续他的勾当,那么做有意义吗?”
“完全正确,”温姆西说,“可就算你抓住了比梅利根还高级的头目,又能怎么样呢?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帕克做了个非常无奈的表情。
“我不知道,彼得。担心这个是没有好处的。我的工作是尽力抓住那些犯罪团伙的头目,在那之后呢,尽可能多地抓些小马仔。我不能推翻整座城市然后把人都烧死了。”
“只有世界末日的大火才能拯救这个地方,”温姆西说,“把肉体烧成灰烬并释放他们的灵魂。有那么几次,查尔斯,我甚至羡慕我哥哥那刻板的庄重和他妻子那可怕的美德。我不想再说了。”
“你也有你的庄重之处,彼得,”帕克说,“我更喜欢你的这些特点,因为它们不是消极的。”突然间不由自主地让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他的脸变的通红,并急于掩饰自己。“但现在我必须承认你确实也帮不上多大忙。你一直在调查一宗案件——如果它是犯罪的话,而得到的最实实在在的结果就是我那块被打碎的锁骨。如果你办案能只局限于打碎你自己的锁骨——”
“它很早以前就被打碎了,”温姆西说,“而且受伤的理由也不是很好听。你不该把你自己倒楣的锁骨算到我头上来。”
这时,电话铃响了。
此时是早晨八点半,在他们要去各自的工作地点上班之前,温姆西和他的妹夫正在吃早点。刚才还在为他们准备早饭,现在为了让他们在那里继续争论的玛丽女勋爵拿起了电话。
“是苏格兰场的电话,亲爱的。是关于那个庞臣的事情。”
帕克接过话筒,随即投入到一场激烈的讨论中,最后他说:“马上让拉姆雷和伊格斯过来,告诉庞臣和你保持联系。我马上就来。”
“怎么了?”温姆西问。
“我们的小朋友庞臣又看见那个穿礼服的家伙了。”帕克说完,一边诅咒着一边试图把大衣套在受伤的肩膀上。
“今天早上,庞臣看见他在晨星报办公楼外转悠,买一份早报或别的什么。显然,庞臣从看见他开始就在后面跟踪他。那家伙偏偏在芬斯利停下了。庞臣说他在这之前没机会打电话。我必须走了。再见。再见,亲爱的玛丽。再见,彼得。”
他匆忙地跑了出去。
“好吧,好吧。”温姆西自语道。他把椅子往后一推,坐在那里木然地望着对面挂着日历的墙。然后,他突然把碗里的方糖倒在了桌布上,吓人地皱着眉,并开始用那些方糖堆起一个高塔。玛丽意识到这是他灵感乍现的标志,于是悄悄地走到一边去忙她的家务活了。
四十五分钟后她走回来,发现她的哥哥已经走了,“砰”的一声关门声把堆得高高的方糖震倒了,凌乱地堆在桌子上,但她可以看得出来那些方糖被堆的很高。玛丽叹了口气。
“做彼得的妹妹就像做刽子手的亲戚一样。”她想起一位女士所说的话,她和这位女士除家庭之外在其他方面没有多少相同之处。“而和一个警察结婚就更糟糕了。我想,当一个案子正在调查时,刽子手的亲戚还是高兴的。还有,”
她不无幽默地想,“殡仪员也会有亲戚,他们会为一个人被法律判处死刑而高兴,这样不是更糟糕。”
拉姆雷中士和伊格斯警员在海科特·庞臣打电话的那个芬斯利的小吃部里根本没有找到他。不过,他们却发现一个留言。
“他吃完饭又走了。”条子上写着,是从那位记者的记事本上撕下一页匆匆写下的。“我会尽快往这儿给你们打电话的。恐怕他知道我在跟踪他。”
“你看,”拉姆雷中士沮丧地说,“整个就是个外行,不然怎么会被那个家伙发现。如果这些新闻记者中有一个是一只大苍蝇,而这只大苍蝇还不得不跟踪一头大象的话,他就会不停地在大象耳朵里嗡嗡地叫,就怕大象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伊格斯警员对这种丰富的想像力羡慕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发自内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十有八九他会把人跟丢的,现在,”拉姆雷中士继续说,“把我们晾在这儿,连早饭都吃不上。”
“既然我们已经在这儿了,就没有理由不吃早饭。”
他那随遇而安性情乐观的下属说,“来两条上好的鲱鱼干怎么样?”
“要是行的话,我当然不介意,”中士说,“要是我们能够安稳地吃完饭该有多好啊。但是,记住我的话,他会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吞下第一口之前会再一次打电话给我们的。这倒提醒我了,我最好给苏格兰场打电话阻止我的帕克勋爵,别让他白跑一趟。用不着让他烦心了。噢,不!”
伊格斯警员要了鲱鱼和一壶茶。他的嘴总是时刻准备着吃饭而不是问问题。当那些食物刚摆上桌,中士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上头说,要是他从别的地方打电话过来的话,我们最好打的过去,”他说,“他说可以节省时间。可他让我们在这儿怎么找出租呢?这儿只有该死的电车。”
“现在就定一辆出租车,”伊格斯建议道,嘴里塞满了鲱鱼,“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准备出发。”
“那样不用付钱让出租车等吗?你认为他们会把这当成合理的公务费用吗?不可能的。‘你们自己出那个钱吧,伙计们。’那才是他们会说的话,那些该死的吝啬鬼。”
“好了,把饭吃了吧。”伊格斯息事宁人地说。
拉姆雷中士仔细地看了看他那条鲱鱼。
“希望是一条好鱼,这就够了。”他小声嘀咕着,“看起来挺油腻的。希望它熟了。吃一条没做熟的鲱鱼,一整天你嘴里都会有鲱鱼味。”他叉起一大块放在嘴里,并没有先把刺给挑出来,结果不得不痛苦地花一些时间用手把它们从嘴里给弄出来。“妈的!我真不明白,上帝为什么要在这种东西里放这么多的刺呢?”
伊格斯警员被惊呆了。
“你不该质问上帝做事的方式。”他用责备的口气说。
“你倒是满脑子的文明词嘛,兄弟,”拉姆雷中士讽刺地说,并毫不讲理地把他的官阶优势也扯到神学的话题上来了,“不要忘了我的官阶比你高。”
“在上帝眼里没有地位的高低。”伊格斯警员勇敢地说。他的父亲和姐姐在救世军里恰巧都是非常有名的典范,因此他感到有理由坚持自己的立场。“如果上帝愿意,我可以把你当做中士,那是另一回事。但是你要是站到他面前质问他造鱼的方式的话,那对你没什么好处。想想吧,在他眼里,你和我都和虫子一样,根本就没有骨头。”
“不要讲这么多关于虫子的话。”拉姆雷中士说,“你该知道,当一个人在吃早饭的时候最好不要谈论虫子。它让人倒胃口。我告诉你,伊格斯,不管什么虫子,要是我再从你那儿听到什么废话——该死的电话!我告诉你什么来着?”
他跺着脚走到那个又脏又小的柜子前,拿起电话,咋咋呼呼地说了一两分钟。
“是他,这次是在凯星顿。你出去叫辆出租,我把这里搞定。”
“坐地铁不是更快吗?”
“他们说用出租,所以该死的,你最好就用出租。”拉姆雷中士说。伊格斯出去叫出租时,他借机把鲱鱼吃完了,以报复刚才关于宗教辩论的失败。这令他心情好了许多以至于他同意到最近的地铁站去坐地铁。从饭店到南凯星顿地铁站,以及坐地铁到海科特·庞臣所说的地点,这一路上他们的关系也好一点了。最后他们发现要去的地方就是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入口处。
在入口处的门廊里根本就没一个人哪怕有半点长的像海科特·庞臣。
“我想他应该已经走了吧?”伊格斯警员试着说。
“肯定是走了,”警官反驳道,“那我们就没办法了。我已经告诉他,如果他想要告诉苏格兰场就在这里打电话。我只能做这些了,不是吗?我最好到周围走一走,要是他们不出来的话你就一直在这儿等着。要是他们出来了,你得准备好跟住另一个家伙,并让海科特·庞臣在这儿等我回来。别让你要跟踪的那个家伙看见你和海科特说话。要是你看见我跟在他们后面出来,你就跟在后面做个旁观者,明白吗?”
伊格斯先生当然明白——事实上他也应该明白,因为他和拉姆雷中士一样了解自己的职责。但是拉姆雷中士还是对虫子那回事耿耿于怀。伊格斯溜溜达达地走向一个蜂鸟箱子,并且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它,而拉姆雷中士则迈着沉重的步伐爬上楼梯,并尽可能地装成一副乡下人的样子看着两边的风景。
在入口的门廊里等了大约十分钟,他几乎要对那个箱子感到厌烦了,才看到箱子上的玻璃里映出一个什么人的影子。他悄悄地动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观察后面的楼梯。一个穿着大衣、戴着高顶礼帽的胖子慢慢地踱下楼来,他一只手深深地插进大衣兜里,另一只则漫不经心地垂在身旁来回摆动着。伊格斯警员向他身后的楼梯望去,那儿既没有海科特·庞臣也没有拉姆雷中士的身影,他犹豫了。这时,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这个男人的左侧衣兜里是一份折起来的晨星报。
看见一个人拿着一份晨星报确实没有什么不正常的。那份大报的读者通常定期地给编辑部写信,给出在八点十五分的火车上喜欢读这份报纸而不是其他报纸的乘客的统计数字,而他们的来信也将被刊登出来给所有的读者。虽然如此,伊格斯警员还是决定冒一次险,他在一个信封的背面草草写了几个字就朝看门的警卫走了过去。
“要是你看到和我一起进来的我的朋友,”他说,“就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我不能再等了。我得去上班了。”
从眼角斜着看出去,他看见那个穿大衣的人正走出旋转门。他小心地跟了上去。
楼上,在那个黑暗的楼道顶端有个三角架支在那里,上面写着“禁止入内”。拉姆雷中士弯下腰焦虑地看着海科特·庞臣死人一般的表情。这位记者沉重的呼吸让中士很不舒服,在他的太阳穴上还有一块严重的挫伤。
“就知道你们这些外行会把事情搞的一团糟。”拉姆雷中士讽刺地说,“我只希望伊格斯能头脑清醒点。但是你已经这样了,我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穿大衣的人静静地走在通往地铁站的路上。他没有回头,在他身后几码远的地方,伊格斯警员在后面看似漫不经心地跟着,眼睛紧盯着目标。但是,他们谁也没注意到第三个人,那个人跟在伊格斯警员的身后,这个人无论从哪儿看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在这几个人横穿过克伦威尔路走向车站的时候,没有一个路人多看他们一眼。
穿大衣的人扫了一眼出租车,然后他似乎改变了主意,在这里他第一次回头看了看。他所看见的只是伊格斯警员在买报纸,这种场景没什么值得警惕的。另一个呢,他根本就看不到,因为那个人,就像西班牙舰队一样,根本不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不过要是伊格斯警员从他那个方向看去的话倒是能看到。看起来那个穿大衣的人似乎想放弃打出租的想法,他拐进了车站人口。伊格斯先生,目光明显地正盯着看报纸上一个关于食品税的标题,溜达地跟在他后面,而且及时地跟在目标后面买了一张去查灵克罗斯的车票。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那个人走到电梯远端的门口,伊格斯则老老实实地呆在了靠近入口的地方。电梯里大约已经有了六七个人,大部分都是女的,正要关门的时候,又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进来了。他从伊格斯的身旁经过站在了那群女人的中间。电梯到了底层之后,电梯里的人簇拥成一团走了出去,那个奇怪的男人相当匆忙地从穿大衣的那个人身边挤过去,朝站台走去,这时一列朝东开的地铁正开进站台。
接下来发生的事,伊格斯警员那时根本就看不清楚,不过事后他倒是想明白了当时没有看清楚的一两件事。他看见第三个男人站在靠近站台边上的地方,手里拿了根细细的手杖。穿大衣的人走过那个人身边时突然间停了下来,脚步摇晃了一下,拿手杖的人突然伸出手抓住那个人的胳膊,两个人在站台边上一起摇晃起来,一个女人尖叫了一声,然后那两个人一起跌下正在进站的火车下面。
喧闹的人群中间,伊格斯用肩膀挤出一条路来。
“喂,”他喊道,“我是警察,请大家让开。”
除了一个乘务员和另一个人以外,所有的人都站到了一边。他们俩正在火车和站台之间往外拖什么东西。一只胳膊出现了,然后是脑袋——然后是“第三个人”被撞伤的身体,就是那个拿手杖的人。他们把他放在站台上,浑身血肉模糊。
“另一个哪儿去了?”
“死了,可怜的家伙。”
“那个人死了吗?”
“是的。”
“不,没有死。”
“噢,贝蒂,我要昏过去了。”
“他没事——看哪!他睁开眼睛了。”
“是的,但是,另一个呢?”
“别再挤了。”
“小心,那是警察。”
“下面的铁轨是有电的。”
“哪儿有医生?去叫个医生来。”
“向后退,向后退。”
“为什么他们不关掉电闸呢?”
“他们关了。那家伙跑过去就是去拉闸去了。”
“要是不把火车开走,他们怎么把他弄出来呢?”
“我想他已经变成碎片了,可怜的家伙。”
“那个人是想要救他。”
“看起来他是突然病了,或是喝醉了。”
“醉了?一大早吗?”
“他们应该给他拿点儿白兰地。”
“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伊格斯说,“这个人会没事的。另一个恐怕已经死了。”
“压成碎片了,太恐怖了。”
“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把站台清理一下,叫一辆救护车,再喊个警察来。”
“说得对。”
“这个人醒过来了。”帮忙从车下面拉出受害者的那个人插嘴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先生?”
“该死的。”被救起的那个人虚弱无力地说。然后,好像意识到他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噢,先生,一位不幸的先生从站台上掉了下去,并把你一块儿带下去了。”
“是的,是这样。他没事吧?”
“恐怕他被撞的很严重,先生。”有人拿着一个玻璃瓶跑了过来。“喝一口这个,先生。轻点儿,把他脑袋抬起来,不要打扰他了。行了。”
“啊!”那个人说,“好多了。没事的,别紧张。我的腰椎没事,而且好像别的地方骨头也没断。”他试验性地动了动胳膊和腿。
“医生马上就来,先生。”
“用不着医生,我本人就是医生。四肢都没事儿。头部显然完好无损,尽管它疼得要命。肋骨嘛——我就不是很确定了。恐怕那儿有点儿毛病。骨盆完好无损,谢天谢地。”
“很高兴能听到你没事。”伊格斯说。
“我想是火车的脚踏板刮到我了。记得我就像一小块黄油在两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之间滚来滚去。”那个陌生人说。看起来他受伤的肋骨并不妨碍呼吸。“我看见车轮转的慢了,并且停了下来,我对自己说:‘完了,这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老兄。时间就此停止,那就是永恒。’但我发现我错了。”
“很高兴是这样,先生。”伊格斯说。
“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阻止那个可怜的家伙。”
“我相信你尽力了,先生。”伊格斯打开他的笔记本。
“请原谅,先生,可我是警察,请你尽量告诉我事情是怎么样发生的——”
“我根本不知道,”对方回答着,“我所知道的是,那家伙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刚好站在这儿。”他停了一下,喘了口气。“我注意到他看起来样子相当古怪。有心脏病吧,我想。他突然间停了下来然后朝我走过来。我抓住他的胳膊,他突然倒下去,他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把我也拉倒了。然后我听到了火车的轰鸣声,看到了它巨大的车轮还有空气从我胸口中被挤出去的感觉,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我肯定是没抓住他。”
“那也难怪。”伊格斯同情地说。
“我叫加菲尔德,”救人的人继续说,“赫伯特·加菲尔德医生。”他说出了在凯星顿和哈利大街两个地址。“我想我看到我的一个同行来了,他肯定不准我多说话的。”他虚弱无力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登记备案,以便于今后你找我调查情况。”
伊格斯警员谢过了加菲尔德医生,然后走到那个穿大衣的人的尸体旁,他已经被人从车轮中间弄出来放在了站台上,那是一幅令人很不舒服的场景。即使是伊格斯,尽管他已经对伤亡的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了,还是对不得不从那个死人的口袋中搜寻验明正身的证据这种工作感到非常厌恶。非常奇怪的是,他没能找到任何形如名片或文件之类的东西。
在一个皮夹子里找到几个一英镑的票子,一个银制的烟盒里装满了一种流行的土耳其香烟,有点零钱,一个没有标志的手帕和一把弹簧锁钥匙。此外——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在大衣兜里有一个短小的橡胶棍,人们常买它来防范汽车匪徒。那个和救护车一同赶来的地方监察长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正在那个人身上的西服里翻找裁缝的标签。
有了一个同事的帮助伊格斯就轻松多了。他知道他应该与拉姆雷中士以及苏格兰场取得联系。大家经过一个小时精神饱满的工作之后,他们在最近的警局里愉快地会合了。实际上,在把不醒人事的庞臣先生安置到医院以后,拉姆雷就已经赶到了。总监察长帕克匆忙地赶到凯星顿,听了拉姆雷和伊格斯的描述,回顾了那场灾难的场景并看了那个穿礼服的男人的遗物之后,他非常气恼。当你费心尽力跑遍全伦敦去跟踪并正要逮捕的人,就那样无缘无故地死了,在他的衣服上还没有裁缝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确认他身份的东西,而且,他还毫不在意地允许自己的脸被火车轧得血肉模糊,以至于你根本不能把他的照片发布出去等人来辨认时,你会觉得在他身上能查出点问题的满足感会因为想到要去查明他身份这种令人厌恶的工作而消失殆尽。
“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总监察长帕克说,“但是我想可以看看他衣服上洗衣店的标签。还有,当然也要看看他的牙齿,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令人生气的是,死者有一口好牙,而且衣服上至少有三家洗衣店的标签。他的鞋也没有多大的帮助,都是机器产品,尽管是由一家做过很多广告的优秀的公司制作的。而现在,这个可怜人只能到天堂去会见法利鞋袜的缔造者了,以支持这个公司最新最大胆的宣言——无论你遇到多大的麻烦,法利鞋袜都会帮助你渡过难关。
万般无奈,帕克先生——可能因为法利先生广告思想的启发——给皮姆广告公司打了个电话并要求和布莱登说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那位先生正和阿姆斯特朗先生在密室里谈话呢。威福莱茨有麻烦了,由于对手海雀牌香烟广告的影响,威福莱茨的销售已经大受影响。海雀制造商们找到了一个灵感,他们用飞机做赠品来吸引顾客。在每包海雀香烟里他们都放了一张礼品券,上面有一种小型的、适于业余爱好者使用的旅游飞机的部件名称。当你收集到全套礼品券(总数是一百张)的时候,把礼品券和一篇简短的文章一起交上来,这篇文章得是关于飞行兴趣对于英国男孩子的重要性的。每天的最佳作者就会成为一架私人飞机的得主,并可以免费接受一种使他或她可以拿到飞行驾驶证的课程训练。
这个巧妙的计划是由一个激动人心的现代大型广告宣传来实施的:“未来属于有飞行兴趣的人”——“现代烟草公司的高空飞行”——“吸海雀,攀登理想高峰”——等等。如果你因为年龄或疾病的原因而不能享受一架飞机的所有权的话,作为替代,可以得到这家飞机制造公司相应数量的新发行的公司股票。这个计划得到了几个著名的空军飞行员的支持。这些飞行员的照片都印在报纸上,头戴头盔,面带微笑,照片和他们发表的观点都印在一起,这些观点是说海雀在帮助确立英国空军至高无上的地位方面做了有价值的工作。
威福莱茨非常沮丧。有人气恼地抱怨着,为什么皮姆公司的人就没能先想出这种聪明的办法。他们高声疾呼要有一个自己的飞机计划,用一个更大的飞机并弄一个机库停放它。阿姆斯特朗先生向他们指出,这么做惟一的结果就是让公众对威福莱茨和海雀两个品牌产生混淆,原本它们在质量和包装上已经相像到足以把任何人都弄糊涂的地步了。
“他们完全一样。”他对布莱登说,不是指香烟,而是指那些制造商。“他们像绵羊一样形影相随。如果威福莱茨用大牌明星的话,海雀就会用更大牌、更重要的明星。如果加斯伯香烟附赠钟表的话,海雀就会附赠老爷钟,而威福莱茨就会赠送天文钟。如果威福莱茨宣称他们的香烟不会对肺造成危害,海雀就会说它们可以加强肺功能,加斯伯则会引用医生的话,说肺结核患者最好吸用加斯伯。他们会互相剽窃彼此的创意——结果会怎样呢?公众会轮番吸用这三种香烟,像以前一样。”
“那对商业来说不是件好事吗?”布莱登先生直率地问,“要是只卖一家的香烟,剩下的不就得破产了。”
“噢,不,不会的。”阿姆斯特朗先生说,“最后只能是合并而已。但这对我们没有好处,因为那样他们只会使用一个广告代理商。”
“好吧,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布莱登问。
“我们得想办法。我们必须阻止他们的飞机行动。一方面,这种繁荣持续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国家还没准备好装满飞机,父亲们也会开始报怨这件事的。就算现在,也没有多少父亲会在意是否有商家把私人飞机运到安静的郊区送给他们的女儿。我们现在想要的是个全新的计划,用和他们一样的方式但更具家庭感染力。但必须要宣扬大不列颠。我们必须让它有爱国主义色彩。”
就是在这个时候,总监察长帕克正和办公室接线员争论的时候,死神·布莱登先生构思出了一个超凡的创意,那个人们至今还记得并谈论着的创意——那个享誉全国的“威福环游大不列颠”计划——该计划使威福莱茨的销售在三个月内增长了500%,还给英国的旅店以及公路、铁路运输带来了大量的财富。没有必要去描述细节了。你本人也或许已经威福过一次了。你要记住它是怎样实现的。你要为每个行动收集礼品券——火车票、大型游览车门票、宾馆费用、剧院门票——度假是你能想到的每一个细节。当你收集到足够的礼品券去旅行时,你只需要拿着这些礼品券出发即可(不用把它寄到威福莱茨,不需要邮寄任何东西或填写任何表格)。在火车站,你只需拿出你的礼品券,按照礼品券上的规定,你就有权享受若干英里的一等车车票的待遇,你就可以拿到去你选择好的城市的火车票;找个你要去的旅馆(实际上英国的所有的旅馆都热切地支持这个计划),拿出你的礼品券,你就有权享受礼品券上规定的饮食和住宿待遇。坐大型旅游车出游啦,海水浴啦,娱乐活动啦,你都可以用威福莱茨礼品券付账。它极其简单,避免一切麻烦。它利于集体出游,这也正是中产阶级所向往的旅行方式。当你在酒吧里要买一包威福莱茨时,你身边的人几乎肯定会问你,“你也参加威福莱茨的活动吗?”威福莱茨聚会让想要威福旅游的人聚在一起,在那里他们互相交换威福莱茨礼品券。实际上,伟大的威福莱茨俱乐部是自发建立起来的。那些在结伴威福旅游的威福者当中如有产生恋情的,可以获得特别的礼品券让他们得到一场威福式婚礼,包括得到一个威福婚礼蛋糕和在报纸上刊载带照片的结婚贺词。当产生了几对威福夫妻之后,就会出现一种新的安排,威福夫妻可以参加威福家居的礼品券活动,而房屋里提供的威福家具中还包括一个精美的吸烟室,在这里你可以摆脱广告和其他不必要的小东西的困扰尽情地吸烟。在这之后,下一步就是收集一个威福孩子了,事实上,威福莱茨已经成为并将永远是广告业中“创意永远第一”理念的杰出范例。通过威福莱茨你惟一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棺材,没有人认为威福莱茨活动的参与者会需要这样一种东西。
当说出“家庭感染力”这个词的时候,那个伟大的威福莱茨计划应该并没有在布莱登头脑中完全成形,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在那时,他联想到了“家庭旅馆”,附带着一止匕模模糊糊的偶然的灵感。他谦逊地回答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试着设计点什么的。”他收起那几张纸,上面是一些阿姆斯特朗先生胡乱写的看不清的笔迹和一个画得像刺猬一样的东西,然后就出去了。想到那个愚蠢的口号“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参加威福行动吧!”时,他在走廊里刚刚走了六步,又走了两步,这个不大合适的句子就被自己改成了“威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到他自己办公室时,建立“威福莱茨帝国”的可能性突然像把大锤一样击中了他。当罗塞特小姐带来消息说帕克先生迫切要求他往白厅的号码回个电话时,布莱登刚好兴奋地把自己扔到椅子上,找出一个草稿本,用大写字母写下了一英寸高的“威福”这个词,死神·布莱登和彼得·温姆西勋爵此刻已完全融为一体,让他发自内心地大声说了句“真该死!”
尽管如此,他还是按电话里说的做了,不得不暂时抛开他的紧急工作,赶到苏格兰场,在那里他检查了那个穿礼服的男人的衣服和财物。
“毫无疑问,我们最后能做的就是发通告给那些洗衣店,”帕克说,“在伦敦或其他外省的报纸上刊登照片也可以。我讨厌报纸,但它们确实能满足人们的要求,而这些洗衣店可能位于伦敦以外的某些地方的……”
温姆西看了看他。
“广告,亲爱的查尔斯,对于寻找那些洗衣店来说确实用得着,但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并没有必要。一位衣装裁剪如此精细的绅士,而且人们不能通过商标了解那位裁缝的声誉,这样的人和我们一样,不需要广告也能找到他。你看这顶礼帽,竞能那么神奇地没受到丝毫的损坏。”
“它滚到边上去了,滚到了另一条轨道上。”
“应该是这样。制帽工匠那珍贵的标签又被弄掉了,多荒谬啊,查尔斯!一个人不会——至少你、我和这位先生不会——认为商标是质量的保证。对我们来说,质量是商标的保证。在伦敦只有两个工匠可以做出这样的帽子,而且毫无疑问你已经注意到了,帽子的帽顶相当的长,而帽檐也与众不同。它显然已经过时了,然而帽子却无疑是新做的。向每一个作坊派一名侦探,去打听一个头盖骨偏长且喜欢这种帽檐的客人。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寻找洗衣店上,那些标签,往好了说,无聊,往坏了说,根本就是骗人的。”
“谢谢,”帕克说,“我原来也认为你一定会从制帽匠或裁缝那里人手。”
他们拜访的第一个制帽匠正是他们要找的人。他指引他们去贺瑞斯·蒙特埃先生的公寓去调查,他住在凯星顿。他们带着搜查证前去查看那间公寓。
他们从门卫那里得知,贺瑞斯先生除了夜间相当晚的时候频繁地外出以外,是个非常安静的单身汉。他一个人住着,饮食是由这个大楼的仆人们照料。
门卫在早晨九点开始上班。晚上没有看门的。在晚上十一点到早晨九点,外门是关着的,房客可以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这样就不用打扰住在地下室的门卫了。他曾经看见蒙特埃先生在前一天晚上大约七点四十五穿着晚礼服出去了。他没看到他回来。威瑟斯,那个男仆,很有可能知道那天晚上蒙特埃先生是否在家。
威瑟斯非常确定地说他不在家。除他自己和那个收拾房间的女仆外没人进过蒙特埃先生的房间。床没人睡过。蒙特埃先生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尽管他经常整晚不在家,但是大都会在九点三十回来吃早餐。
帕克出示了他的警官证,然后他们去了三楼的一间公寓。威瑟斯正要用他的那把备用钥匙开门,他解释说他习惯在早晨用这把钥匙开门以免打扰房客,但是帕克制止了他,并用从死者身上拿到的那两把钥匙去试了一下。其中的一把刚好合适并把门打开了,毫无疑问,他们来对地方了。
公寓里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在起居室里有一张书桌,里面放着些账单和信笺,但抽屉都没有上锁,看起来似乎不会藏有什么秘密。卧室和那问小餐厅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浴室里有个小柜子,里面放着一些平常的卫生用品和家庭常备药。帕克迅速地把这些东西列了个清单,这时他的视线在一包标有“小苏打”的东西上停了一会儿,但是摸了摸那包东西又尝了一下便很快就确定里面装的就是标签上写的东西。在整个公寓内惟一稍微有点不寻常的就是几包烟纸(也在浴室的柜子里)。
“蒙特埃先生自己卷烟吗?”
“我从没见他卷过,”威瑟斯说,“他通常是吸土耳其的阿普杜拉斯。”
帕克点点头收起了烟纸,而进一步的搜查并没发现烟丝。从餐厅的餐具橱里找到了几盒雪茄和几包香烟。这些烟草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而且在帕克迅速地打开的几包中,里面装的也只是些优质的烟草,没有别的什么。
“你得仔细检查每一样东西,拉姆雷。”
“是的,长官。”
“昨天有信吗?”
“一封也没有。”
“今天有客人吗?”
“没有,长官。要是不算邮局那个人就没有。”
“嗯?他来干什么?”
“没什么,”威瑟斯回答,“只是送来了新的电话簿。”他指了指放在起居室桌子上的那两本干净的电话簿。
“噢!”帕克说。这听起来不会有什么帮助。“他进屋了吗?”
“没有,长官。他敲门的时候我和柴伯斯太太都在这儿。柴伯斯太太在打扫房间,我正在给蒙特埃先生的休闲装掸灰尘。我把电话簿接过来又把旧的递了出去,长官。”
“我知道了,好的。除了打扫房间和掸衣服外,你们没动别的东西吗?”
“没有,长官。”
“废纸篓里的东西呢?”
“这我就说不准了,长官。柴伯斯太太应该知道。”
柴伯斯太太说在废纸篓里除了一份葡萄酒经销商的宣传单之外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蒙特埃先生很少写东西,也收不到几封信。
自从那个房客前一天晚上离开后,公寓就没有被动过,这一点让帕克感到满意。此刻,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衣橱和抽屉上,在衣橱里他发现了各种各样的衣服,所有的衣服都完好无损地贴着裁缝的标签或是厂家的商标。他注意到,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由一流的设计师制作完成的。在帽盒里发现了另一顶帽子,这顶和放在苏格兰场的那顶非常相似,但是它带有汗巾而且帽顶也没修改。还有许多毡帽和礼帽,都是由一流工匠制作的。
“蒙特埃先生很富有吗?”
“他看起来非常富裕,长官,他从不亏待自己,每样东西都是最好的那种,尤其是从去年开始。”
“他是干什么的?”
“我想他本身就是个富人。我从没听说他做过任何生意。”
“你知道他有一顶商标被弄掉的礼帽吗?”
“是的,长官。对那件事他非常生气。据说是他的朋友开玩笑把帽子弄坏了。我几次提出要把帽子弄好,长官,但是冷静下来后他说那也没什么的。那顶帽子他不常用,长官。而且另外他还说为什么他要为做帽子的工匠做活广告呢!”
“你知道他的礼服商标也没了吗?”
“真的吗,长官?不,我得说我没注意到。”
“蒙特埃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长官。听说他遇到这种悲惨的事情我很难过。”
“他在这儿住多久了?”
“我想有六七年了吧,长官。我本人在这儿已经四年了。”
“他的朋友把他的帽子弄坏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十八个月前,长官,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有那么久了?我想那顶帽子看起来要更新一些。”
“嗯,长官,我刚才说过,他一周之内戴它不超过一两次,长官。而且蒙特埃先生并不在意帽子时髦与否。他喜欢一种特殊样式的帽子,他把所有的帽子都做成那个样式了。”
帕克点了点头。从制帽工匠和温姆西那儿他已经知道这些了,但是好好检查核实一下还是有必要的。他想起来温姆西从沿右告诉他礼服的情况。
“好吧,”他说,“正像你猜想的一样,威瑟斯,我们会对蒙特埃先生的死进行调查的。你最好别对外人说起这件事情。把公寓所有的钥匙都给我吧,我会留个警察在这儿监管一两天的。”
“好的,长官。”
帕克耽搁了一下记下公寓房主的姓名和地址,而且留下拉姆雷继续进行调查。从房主那儿他没有了解到什么。蒙特埃先生,没有职业,六年前就租下了那间公寓。他一直定期付房租。没人对他有任何抱怨。不了解他的朋友或亲戚的任何情况。真是让人感到遗憾,这么一位好房客就这么突然、悲惨地走了。想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不体面的地方,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因为那幢公寓里住的都是相当体面的人。
帕克下一个调查的是蒙特埃先生的开户银行。在这儿他遇到了通常会遇到的阻挠态度,但是最终得到了接触账本的机会。每年会有通过合理的投资获得一千英镑的固定收入。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变化。
帕克离开时一脸焦虑的表情,海科特·庞臣发现的线索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