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清晰听见这个第一次叫出口的称呼。
男人眸中难掩惊喜,他看着此时醉酒的孟思维:“宝宝,再叫一遍。”
孟思维像个听话的学生,依言,继续一字一顿:“老、公。”
“嗯。”裴忱扬起唇角应着,然后抱紧孟思维,带他的新娘子回了新房。
孟思维回家后直接被带到洗手间,裴忱把她放到地上,用卸妆棉沾卸妆水给她卸脸上的妆。
裴忱对于化妆卸妆这件事很陌生,仔细比对包装更换“眼唇卸妆”和“面部卸妆”,他卸妆的动作轻柔而生疏,孟思维一开始闭着眼睛让男人在她脸上鼓捣,只是没过一会儿,开始闲不下来。
“老!公!”孟思维醉醺醺的好像叫上瘾了,忽然一把抱住裴忱的脖子。
裴忱手里还拿着卸妆棉,张开手,措手不及地被孟思维抱住。
接着孟思维吧唧就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噘着嘴撒娇:“老公我们今天结婚对不对?”裴忱从没想到醉酒的孟思维会是这个模样,点头:“对。”
孟思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咧开嘴笑了起来,样子极是开心:“我也有老公了。”
然后孟思维似乎更高兴了,她忽然抱紧裴忱脖子,整个身体贴上去,声音前所未有的甜腻:“老公我~爱~你~”
尽管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无需多言,但有些话当她亲口说出来后,仍然激动而热烈,心动的一塌糊涂。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孟思维这句话说了不止一次。
孟思维说完一句,接着不停:“老公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裴忱当即决定以后在家里多备点酒。
“我也爱你。”他吻了吻她额头,继续应着。
裴忱听了很多遍才堪堪听够,然后试图让孟思维不要再往他身上窜,无比耐心地哄着,“乖,站好,我们先把妆卸掉。”
可是孟思维这会儿显然对乖乖站好被卸妆这件事没什么兴趣,笑笑闹闹的“老公我爱你”直接叫嗨了。
裴忱一开始还应,后面发现根本应不过来。
“宝宝,站好,先卸妆。”裴忱柔声劝她,新娘妆都化得很浓,晚上不卸妆的话对皮肤伤害很大。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接一声的“老公我爱你”。
裴忱听到根本不想打断,只是不知道孟思维要这样说到什么时候才不嫌累,于是索性托着她酡红的脸颊,直接吻上去。
她缓慢地反应了一会儿,然后似乎觉得这样接着吻也可以,于是闭上眼,跟着回应。
裴忱托住孟思维的腰。
今天是新婚之夜。
他的新娘为了给他挡酒把自己给喝醉了。
裴忱吻得深而热,舌尖敲开她牙关,感受着孟思维醉后迟钝而笨拙的回应,带她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柱从头顶淋下。
洗个澡,再浓的妆怎么也能冲干净。
孟思维一开始还一声声地叫着“老公我爱你”,后来在某一个点的时候就“唔”地哭了出来,眼泪和水珠混在一起,发现这句话说不得,她好像越说“老公我爱你”,老公听了就越兴奋,然后就越重。
孟思维的“老公我爱你”最后全变成了“老公轻一点”。
..................
事后,孟思维对于婚礼的记忆是深刻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备婚开始就愁了那么久的怕裴忱喝醉,最后变成裴忱没醉,她喝醉了。
然后那句明明悄悄练了好多次都没有叫出口的“老公”,喝醉后叫的那叫一个流利无比,甚至还一边叫着“老公”,一边疯狂缠着他告白“老公我爱你”。
后果就是第二天愣是没有下来床。
孟思维知道这次的没下来床有一定程度是她自找的。
她从前也没怎么喝醉过,一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这酒品算好还是不好,还跑去问了一下钟意的看法。
钟意听后先是沉默,然后答:“一般吧。”
“但裴忱,我是说你老公肯定喜欢。”
孟思维:“……”
...............
结婚后,孟思维其实并没有感受到跟以前有太大的差别。
她跟裴忱的恋爱都是从合租开始的,于是直接省略了很多新婚夫妻婚后互相磨合生活习惯的步骤。
钟意有时候还要为怎么跟周宇安的父母相处而发点愁,可她甚至连个公婆都没有。
除开裴忱从前跟她说过的,母亲去世了,跟父亲关系不好,孟思维也从来没有主动去问过。
结婚前孟妈妈本来还说要双方家里父母长辈见见面,听孟思维跟她说不用后难免惊讶:
“妈妈去世了,那爸爸呢?”
孟思维摇头:“关系不好,没有联系。”
孟妈妈听后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对她而言并不难接受,就好像孟思维的生父一样,他们也早就断了联系,婚礼当然不会还有他的出席。
孟思维其实一直敏感地察觉出,裴忱和他父亲的关系,可能不止是普通家庭里的不好那么简单。
婚后的某一天,孟思维忽然收到一通电话。
来电的人自称是秘书,表示他们想见见孟思维小姐。
因为职业的原因,平常有人叫孟思维都是直接叫她孟警官,孟思维少有的被人客客气气地叫孟思维小姐,不解问你们是谁。
自称秘书的人在电话里表示想见您的人是裴忱的父亲,您的公公。
孟思维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有关裴忱父亲的事情。
只不过她微作思忖,并没有答应这人见面的要求,回家老实告诉裴忱自己收到了这通电话。
裴忱听到孟思维收到了电话,绷直唇线,深深拧起眉头。
“要我直接拉黑么?”孟思维仔细观察着裴忱的表情,小心问。
裴忱忽然揽过孟思维,低声,在为这件事情跟她道歉:“对不起。”
孟思维闻着男人肩头好闻的气息,用手指揪他衣角。
些许沉默。
她想起那通电话。
虽然从来都没有问过,但有些事情,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她想知道他的过去。
她爱着的人,除了那七年,所有的过去。
孟思维删掉了那个给她打电话说想见一面的电话号码。
最终,她还是决定开口。
“老公,”她小声叫他,“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么?”
裴忱略松开孟思维,微垂眼睫。
他开口,讲的很平静。
孟思维安静听着。
那人一直在试图联系裴忱,联系不上,这次便把目标对准了孟思维。
因为后来的那个小孩,近两年,被检查出来自闭症,几乎无法跟人正常沟通交流。
他还是需要一个儿子。
他终于有想起那个曾经被他从出生就开始抛弃的儿子,他发现那个从未入过自己眼的儿子竟然是那么的优秀,健康,甚至是优越。
即便没有丁点他扶持的人生,他也走得一路顺遂。
他开始想要这个儿子。
孟思维默默地听,听裴忱像是在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不值一提的故事。
然后慢慢的,泪水一点一点在她眼眶中汇集,最后,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雾气中,她仿佛又看见了从前那个冷漠而压抑的少年。
只是这一次,她看到的全是痛苦。
一次又一次,漫无边际的痛苦。
裴忱用指腹抹掉孟思维脸颊的泪,却发现怎么抹也抹不完。
然后她忽然抱住他。
她无声,抱得极为用力,就好像希望这么穿过时空,抱住当时的那个孩子,和少年。
她不想让他痛苦,她想去告诉他,这世界上会有人爱你,永远有人爱你。
“没事了。”
然后裴忱低头亲吻孟思维头发,轻声跟她说。
一切都没事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痛苦。
何其幸运,
在他以为人生都将是漫漫冷夜的绝望之际,紧接着,一束光照进来。
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