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11

有问题向来要解决问题,这是她十几年来通过生活经验给自己定下的做事原则。

罗宛昭:[照片]

罗宛昭:?

她左思右想,既然心里有了猜测,就果断拍下照片,直接发送给自己猜测的对象,并且为了简洁高效,选择用一个问号替代全部的疑问。

毕竟对方知道她的学校,无论是在八卦新闻中还是生活中都来过实地,加上和她交换过微信及手机号,要寄一份东西也很简单。

有了前车之鉴,她心里做好了等待的准备。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刚好,碰上他的空闲时间,接收消息的一方这次善心大发,没让她像上回一样左思右想等足几个小时,隔了两三分钟就有了动静。

闻亦周:回礼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简短,轻飘飘的。

罗宛昭调整了一下冰袋,一手扶着思索,一边单手打字:奶茶?

她琢磨出味儿,没忍住瘪瘪嘴,单个食指敲击着屏幕:……你还真够客气的。

连这么点小钱都要琢磨出个妥帖的解决办法。

她感慨他的客气,又去了一只翻滚的墨镜猫猫,这次是做鬼脸。

在结束这番对话之前,罗宛昭同样没忘记问清楚李先生的身份。好在闻亦周也不嫌她好奇心过重,求知欲旺盛,耐心的用“我的助理”给予回复。

这立刻又遭到了她的嫌弃。

“……先生来先生去的,用名字还好记一点。”

罗宛昭毫不避讳,深入剖析道:原来资本家的助理还要负责处理寄东西这种生活琐事吗?

真不容易。

她这会儿不装老成了,思绪跳脱,想到自己来之不易的兼职、对方的身份,不禁跟着继续敲下一串:看来我也得提前适应一下成年人的做事方式了,老大。

做鬼脸的猫猫自然而然,换成端坐敬礼。

罗宛昭审时度势,今天才做完来自Amy的第一份活,体验过社会工作,于是在自省检讨后自动跟上“老大”以示尊敬,检讨过后,还记得顺手发表一番吹捧赞赏。

罗宛昭:真佩服你能找到这本书!

发送照片之前,她已经偷偷摸摸上网搜过这本书的来历。很普通的家庭护理科普书目,其它方面没什么特别,唯独价格刚刚好和她发去的奶茶红包一模一样。不多不少,多巧的事儿。

没有收到回复的档口,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进点出,琢磨半天,终究还是点进备注栏,本着那句老大的尊重,认认真真,将一直以来简简单单的“闻”字完善成全名。

全名人士不慌不忙,回应她的赞赏,从容不迫:还好。

很普通的回复,她却莫名没忍住笑。笑完过后,又哼着歌思虑片刻,取下冰袋,在全名后面补了个括号,括号内简简单单两个字,老板。

……

叫老板和老大当然都算合理。

一客娱乐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看起来还挺家大业大。之前面试过后,罗宛昭就特意在私下搜索过市场中同类型兼职的具体情况,对比过机会的难得之处:虽然谈下来的薪水适中,但会看视频质量和市场反应热度提供额外的奖金,加上灵活的时间安排,怎么看都是她这个初出茅庐大学生相当不错的选择。

兼职尚且如此,她的结论也来得很浅显易懂:至少这么看来,闻亦周应该在对待他的员工时算得上慷慨。

扭伤养到两周后的又一个周五,罗宛昭总算彻底摆脱掉了一瘸一拐的走路状态。

在这期间,她在网络短视频的剪辑技术上突飞猛进不说,还抽空回过几次家。

罗廷最近创作不顺,出去采风,累积他的写作素材,只远程警告她不要再在学校“搞小动作惹是生非”。他决定下得很突然很随心,万琪也一点不意外,将家里打理过一次,把钥匙给了做饭阿姨,一同坐上飞往海岛的班机。夫妻两个人潇潇洒洒不提,罗盈科上学时间和她错开,本来就见不到面,反而方便了她回去拿些衣物和日用品,省掉了不少麻烦。

老话说,人往往只有在经历过病痛后,才能意识到健康是多么可贵。

这句老话加上省掉的麻烦,让她在能顺畅走路的第一天,精神状态久违地高涨饱满,参与社团活动时也比之前多了点儿主动性,难得主动脱离背景板,加入到帮忙分发道具的队伍。

话剧社社长都没忍住调侃她:“哟,这是脚好了,精神也起来了。”

罗宛昭很谦虚,很低调,主动展示自己的觉悟,“为社团做做贡献而已。”

南方没有暖气,时间迈入十二月,秋日开始转冬。

罗宛昭没有再在话剧社见到过姜醒,但不用见,也知道他的事业一定蒸蒸日上。

“姜师兄今天不来吗?”

同一级的大一新生,终于有女生没有忍住,有意无意地问及这事儿。

罗宛昭帮忙发完东西,正抱着电脑坐在角落,专心致志剪起这周Amy发过来的任务视频。

卢小玉捧着下巴,状似无意地用手肘捅她一下,她揉着眼睛抬头,恰巧听到社长玩笑似的接话:

“还惦记他呢?人最近都是名字挂热搜的人了,我们这座小庙当然得等了。”

“哦……”那女生有点遗憾,脸有点红,坦诚道:“挺为师兄开心的,但也觉得吧……有点可惜。”

作为一部新人担纲全部主演的网络剧,《行云令》运气相当不错。

先是碰上了许多大热剧结局的剧集空白期,又是因为编剧原创剧本用心,感情戏拍摄细腻,积攒起了最初的一批观众粉丝,成为了观众群体中最可贵的“自发水军”,四处帮忙宣传。宣发方眼看口碑不错,也就更愿意在宣传上做点努力。

新人们人均收获关注,作为男主角,外貌形象佳,演技也不错的姜醒更是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他的学习经历、在校口碑、甚至拿过的科班奖项通通成为了可以用来宣传的材料。粉丝们跟随蛛丝马迹,一边因为故事情节,自行追踪他和女主角演员的各种互动,一边深挖他的过往故事,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优等生形象,又经由公司的有心推动,成为了同年龄段男演员中名副其实的“学院派潜力股”。

这些都已经在话剧社群内被各种人谈论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卢小玉看身侧人还有点不在状态,不禁凑得更近,鬼鬼祟祟地说起悄悄话,“你就不可惜吗?”

看罗宛昭一副深陷工作中懵懵懂懂的样子,她甚至还主动做起提示:“你跟我说过的啊,是因为对姜师兄有那么点想法,所以开学才报名来了话剧社……”

卢小玉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比划了一下。

罗宛昭的手悬在键盘上,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直接肯定。

她脑子里还是各种各样的剪辑思路,揉了揉眼睛,心神从视频中抽离出来,半晌,才慢慢给出回复。

“我不知道了。”

她看见对方的神情,没忍住笑出了声:“真的啊。”

出了话剧社活动室,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一路落叶。金黄色早早褪去,但还残存一点秋日余韵。

罗宛昭脚腕恢复了健康,行走自如,难免就看什么都觉得可爱。

落叶堆积厚厚一层,她一边饶有兴致地挑着踩,一边搓着手,汲取温度:“我和姜师兄认识,也是因为高三那会儿因为志愿和家里人吵架,我待不下去,周末偷摸跑出来,想来看看电影学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结果混进学校的时候被师兄帮了个忙……”

少女的叛逆期,骤然巧合地遇见一个与同龄男生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态度自然做事妥当,还多出那么一点带温度的关怀,自然很容易生出点波动。

“……现在的话,”她交代得很直接,指了指前面的奶茶店,示意两个人调整方向,“我有点不知道了。”

不是没有,只是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在接近过后,没有更加拉近距离的想法。

“我对师兄还是欣赏的,说尊敬也可以,也会比看其他人多一点注意力,但是吧……”罗宛昭又跳了一步,“我总觉得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卢小玉抬手扶她,沉默一会儿,放弃了挣扎。

“我不太懂啊宛酱。”

她长出口气,两手一摊,决定摆烂。

卢小玉很有自己的道理。她拿出自己仅有的高中暗恋经历做佐证,喜欢一个人,总是有各种各样说不完的细节的,譬如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注意他的偏好喜恶,会为了他的出现与否心情起伏,甚至为他和别人说一句话状态波动……无论这能不能算作正儿八经的爱情,但至少能算作喜欢了。

奶茶店的人不多,招牌前暂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刚好方便做起口味上的纠结。

罗宛昭既想喝热奶茶,又盯着柠檬水看了许久。

店员好像看透她的想法,主动宣传:今天第二杯半价,还送一小包水果糖。

最终,热奶茶和柠檬水都被她拿下,卢小玉碰上生理期,只要了一杯热可可。

……

再见到姜醒的时候,十二月已经快接近尾声。

他这会出现在话剧社,但终归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哪怕是在学校依旧全副武装,口罩搭棒球帽,进了活动室才主动取下。

开始,在场的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剧排期间,哪怕是负责龙套和道具的也都算有事情做。

扮演话剧女主角的女生在场景更换间回头,第一个看见门口静静倚靠着的人了,当即一声尖叫。

“我去,大明星回来了!”

罗宛昭抱着道具统计的册子坐在靠近门的第一排,抬起头,正看见姜醒的脸。

比印象中轮廓更瘦更凌厉,但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挑,引人瞩目,眼睛又冷又亮。

他靠着门,低头垂首看着她,点了下头,笑了笑,但很快被人团团围住,成为话题讨论的中心。

“……你小子还愿意回来啊,还以为你当明星去了,就把我们这些同甘共苦的老战友给忘了呢!”

熟悉一点的,上手就是啐他。不熟悉的就等在旁边,恭喜起他的新剧成绩,打探着圈子里的八卦。

罗宛昭托着下巴,脱离掉前段时间康复后的亢奋,重新回归到懒散安稳的状态,远远地看,远远地想。卢小玉在人堆里打探完消息,主动凑过来跟她分享,结果还没出声,先听到社长朗朗出声,颇有点不怀好意:

“他都跟我提前说好了,今天中午聚会,他请客!”

众人欢呼着尖叫出声,姜醒笑着,没有拒绝,整个人和树一样明朗。

卢小玉的想法思路则很现实。

“看来当演员应该很赚钱。”她凑在好友的耳边说。

罗宛昭颇有同感。

这种感觉在从网约车上下来,到达餐厅的那一瞬间,彻底到达了巅峰。

她盯着头顶的牌子,跟在队伍最末进了餐厅,看着墙上的画,想的却是这家中式餐厅离谱的预约时间,偏高的楼梯台阶……

脚腕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地酸软起来。

姜醒包下最大的一间包间,提前点好菜,并不让大家在额外的地方多加费心。

但罗宛昭知道这家菜单上没有价格,想起为她解释其中道理的人,一时间有点愣怔,心神出走,不自觉按着餐桌上的筷子转起了圈。

在座的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基本话题都没能绕开在这顿饭局上出手阔绰的姜醒。

有人擅长交际,将马屁拍的格外脱俗:“拍戏累不累啊师兄?我们这在场的人里面,就只有你有这方面的经历了,跟我们说说呗。”

姜醒笑了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一直是很会聊天的。聊天的时候不谈让人烦闷的东西,只聊剧组生活中最实际有趣的部分。譬如为了多一点休息时间,反而需要特意早起提前做好造型,方便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能打瞌睡……

罗宛昭开始没怎么听,听到他被问及收入,立刻跟着饶有兴趣地抬起头。

姜醒目光不变,并不多说,低调地道:“一般吧,但请大家在这里吃顿饭是够的。”

那可真够多的。

罗宛昭暗中咋舌,看卢小玉盯着上来的菜肴犯起选择困难,不禁主动介绍,这里凤爪虾蟹都不错,排骨其实也好吃……

“你来过?”

罗宛昭微微一顿,话到了嘴边,忽然变成了:“和一个朋友来过。”

老板和混口饭吃的、长辈和晚辈、年长的年少的……她想了半天没想出准确的,觉得应该是朋友。

一顿饭吃到最后宾主皆欢。

一行人三三两两成群走出大门,众人叫的车还没到,分拨闲谈。姜醒最后一个从大门出来,站在角落,难得终于在饭局最末有了点自己的闲暇时间。

卢小玉一个人去了洗手间,罗宛昭就站在队伍最后面,不声不响地低头盯着手机,看最近的一些短视频剪辑思路。

“味道怎么样?”

男声不算突然,但因为没什么准备,她还是被惊得缩了下脖子,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好在罗宛昭反应很快。

她抬头,对上棒球帽下的眼睛,诚恳回复,“很好吃啊。”

“还得是师兄大方。”

几近冬日,少女却只穿着卫衣配棒球外套,眼角鼻头都冻得发红,认认真真,眼神明亮地跟他说起刚刚那顿饭。是一如既往地从不虚假,生机勃勃,说好吃,就能举出具体到哪道菜:蒸凤爪,翡翠粥……

姜醒笑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缓缓松了口气。

罗宛昭不知道他松口气由来为何,眨了眨眼,干脆在对方的主动示意下,继续看起剪辑教程。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开至门前。

驾驶座上下来个男人,慢条斯理的。

众人原本都还在细碎地聊,却在男人出现的那一秒,不自觉地被存在感吸引过目光。

说存在感可能还不够准确——毕竟,他其实穿得并没有有多特别,高领毛衣配风衣,看起来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眼皮子一抬和这边对视,也不算走心,可气势在那儿,稳重又英俊,天生带着压制感,明明他们彼此都是陌生人,仍旧全部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像一幅色彩艳丽却搭配得当的油画。罗宛昭脑子里蹦出一句话。

挺久不见了。

她还有点愣神,身旁的人比她反应快得多。

姜醒隔着口罩棒球帽,依旧很从容,甚至还比平时多一点主动。

“舅舅。”他喊。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稍晚一点应该还有一更。

昭昭:?

谢谢荇歌、56669562、一夜13郎、阿酷 、阿May姑娘们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