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琛这辆重机车是有市无价的限量款,通体漆黑,车型炫酷,像一头威猛骁悍的大公牛。
油门一拧,声浪轰鸣,炸响这一条阒寂无人的滨海公路。
她坐他身后,头盔包覆脑袋,长发在风中肆无忌惮地飞舞。
心脏在一次次加速中,蹦跳得愈发快速,压迫着呼吸,害她难以喘息。
紧握扶手的双手,正紧张地分泌着冷汗,湿湿滑滑,她感觉快抓不住,要飞出去了。
就在下一个压弯,终于放弃负隅顽抗,一把抱住身前那人劲瘦紧实的腰腹。
他身形僵了一瞬,只一瞬,极快恢复了常态。
不问她怕不怕,只管直冲,转弯,加速,再加速。
海风很劲,夹杂丝丝湿咸气和夜晚的冷意,潮乎乎地贴在身上。
她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用力呼吸他身上蓬勃清爽的气息。
有种强烈的失重感,好像御风而行。
片刻间,什么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双手双腿在寸寸收缩,她抱得越来越紧,浑身好像出了一层汗,又像是被夜雾打湿的。
汗涔涔,黏糊糊。
直到与他胸背紧贴,再无罅隙。
直到抵达某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
他缓慢减速,最后停在沙滩边。
这个时间点,海水涨潮,沙滩都封了。
但架不住有人不怕死,辟出一条野路子。
重机车就停在这儿,他带她下去。
下车时,她故意扯拽他的衣摆,好奇他腰上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
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拦住,还调侃了一句:“又揩我油?”
“……”把她说得跟个咸湿妹似的。
双脚着地了,左枝才惊觉两腿酸软,飘悠悠地跟他走了一段,实在拼不过他那双大长腿,气得捡起一颗小石子砸他。
宋延琛偏头躲开,往回看,挑衅地扬起一侧眉。
“有人坐过你后座么?”她跟上他。
他双手插在兜里,等她来了,再慢悠悠地踱步,“答案于你而言,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太直白,她不好回答。
便藏起了那些曲曲绕绕的小心思,只说:“你车技太差,我快吐了。”
他哂道:“那是你的问题。”
“……”
海风卷起浪花,层层叠叠堆到沙滩上。
宋延琛身手矫健,轻而易举翻上一块大礁石。
左枝在脑中过一遍路径,活动了下手指,双手撑在粗糙扎手的石块上。
刚要往上爬,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顺着手,抬头看他一眼,她不客气地握住,借力攀登。
“车技差点便差点……”
少年清朗的嗓音,被鼓噪的风浪声送进耳朵。
她刚要反驳,一波骇浪砸在礁石上,“哗”地四分五裂,炸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水花,打湿了礁石。
那短短一秒,她晃了眼,分了心,脚下打滑,身体擦着礁石向下坠,大脑是空白的,求生的本能却迫使双手抓紧了他手臂。
他速度极快地俯身箍紧她腰身,猛力一带,她向前扑,双膝跪地,身体跌进他怀里,而他往后倒,后背猛地撞上另一块礁石。
皎皎月色溶入辽阔波涛。
鞋袜湿了,呼吸乱了。
她的长发散落在两人的肩身上,发尾在他的心口绕出一个圈。
她心有余悸,而掌心下,他的胸腔轻轻地震。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听到他低低的笑声了,有点坏坏的情调,很拿人。
他一只手撑在身后,上半身仰着,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则随意伸展着,上边还压着她尚未挪开的小腿。
“左枝……”
她的名字被他轻轻柔柔地念出来。
她眨眼,心脏滞了一拍。
宋延琛应是说了句什么。
可惜海浪声太大,她没听清。
等她挪身向前,把耳朵凑他唇边,要他再说一遍时……
一条孔武有力的手臂,圈紧了她柔软的水蛇腰。
他坏笑着,轻声耳语:“我说,床上能让人满意就行了。”
……
这个混球。
左枝坐起来,耙一把乱发,挨到他身侧。
小腿应该是擦破了皮,活动间,被裤腿一摩擦,生生地刺痛着。
她脸上的细微表情,被他准确捕捉,“又弄伤了?”
左枝掀起裤腿瞧一眼,无所谓地放下,“破了点皮而已,没关系的。”
“最好是。”
他不再过问,脸转向波澜壮阔的大海,一条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放松了肩背,懒洋洋地靠着另一块更巨大的礁石。
模样很静,呼吸轻缓,像在沉思,又像在放空自己。
他在远眺,而她在不动声色地看他。
揣在他裤兜的手机,叮咚了一宿,终于忍不住爆发,铃声一阵阵地响。
催命似的。
他不耐地拿出来,关了机,彻底隔绝外界的干扰。
“对这片海有印象么?”他冷不丁问。
鹏市是海滨城市,左枝去过不少海滩,还有点路痴,哪儿记得那么清楚。
眯眼回想路上的路标。
……算了,想不起来。
含糊道:“我应该来过。”
“还有呢?”他又问。
还有什么?
左枝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早知道应该带点酒过来。”
挺合这气氛的。
虽然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气氛。
孤男寡女,经历过一场搏斗,逃离了一场聚会,明明各怀鬼胎,却狼狈为奸,一同躲在这个四下无人的角落。
堕落,叛逆,也……暧昧。
宋延琛嘲讽地轻笑一声,不搭理她了。
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嘴里,正要点火,左枝抽走他手中的打火机,“咔嚓”点燃,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护着,向他凑。
橙蓝色的火光摇摇晃晃,逐渐映亮他的面容。
他在看她,幽邃迷人的黑眸里,跳跃着一簇燃烧的火焰。
额发随风曳动,在他眉眼落下阴影,又使得那双眼里的情绪,变得捉摸不定,神秘莫测。
火舌舔上烟草,一缕烟雾逸出来。
打火机盖“啪”地合上,她丢回给他,他百无聊赖地捏在指间把玩。
风刮得太狠,浪拍得太急。
左枝穿的是露脐装,布料少得可怜,衣裤都还半湿不干的,没多久就受不了,往他身后挪了挪,借他高大的身躯挡风。
他的衣服里灌满了风,布料时不时擦在她臂上,有点痒。
许是她双手抱在胸前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问:“冷?”
左枝离他更近了,隐约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出的热度。
清了清嗓子,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你会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吗?”
“不会。”
得到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她接着问:“不怕他们会报复吗?”
指的是花臂男那群人。
“不怕。”
“他们看起来像是混‘社团’①的。”
气质和那种只会口花花的普通流氓不一样。
“你怕了?”他摁灭烟蒂。
“你的确不怕。”左枝说出自己的猜测,用陈述的口吻,“因为你也是混‘社团’的。”
他被逗笑:“《古惑仔》看多了吧你。”
那倒没有。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在鹏市生活了。
这地方与港澳相邻,她多少听闻过一些社会上的乱象。
譬如,早在几十年前,“社团”横行,多的是官商匪相互勾结的现象。
后来虽说情势有变,官匪成了猫鼠游戏。
但为商的,总是左右逢源,跟哪边都有联系。
直到回归了,严厉打击涉黑涉恶,那些‘社团’纷纷转行洗白,才渐渐销声匿迹。
常见的洗白手段,就是经商。
宋延琛他外公能混到现如今的高位,必然是个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狠人。
据说,早年间,还曾跟有“社团”背景的影视公司共同投资拍片,捞过不少金呢。
左枝才不信事情真像宋延琛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你衣服里藏了秘密。”她说,“就藏在你的身体上。”
“真这么想看?”宋延琛转头看她,额发向前扬,话语经海风冲撞,变得有些模糊,“看了,要对我负责的。”
风再次刮到她脸上。
左枝想了会儿,凉冰冰的手在凉冰冰的臂上搓了搓。
“行啊,”她说。
“饭你做,碗你洗,地你拖,衣服你晒,娃给你带,守三从四德,讲八荣八耻,我找你的时候你必须在,我想要的时候你不能喊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必须是你的第一位,不准欺我、骗我、对我施以暴力或者冷落我,不准在外拈花惹草,半夜三更不着家,当然,不用你出彩礼,我也没有嫁妆。”
一通气说完,她直盯盯地看他,等他的反应。
宋延琛垂眸回视她,唇瓣轻轻抿着,没有说话。
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只是他欲壑难填,想要的太多太多,而她还给不了他。
所以,在清楚知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逗逗他的这一刻,他并没有接腔的打算。
对视的时间太长,左枝眼睛被海风吹得涩痛,撑不下去,率先移了眼。
“我很难搞,对吧?”
说话的同时,她手机刚好响了一声。
低头看消息。
是孔梦菲发来的:【好哒~】
而上一条,是她下午发给她的:【资料我已经复印完了,回到学校就还你。】
实际上,一浏览完孔梦菲的消息,左枝就熄了屏幕。
前后不过短短一秒钟。
可是,空气就是在这一秒,忽地转冷凝滞的。
“走吧,”宋延琛起身,语气很淡,周身气压有点低,“送你回去。”
重机车再次回到她家楼下。
左枝下车,摘了头盔递给他。
腿还是会软,她撩了下头发,另一只手去摸裤兜里的钥匙。
“左枝。”宋延琛唤她。
声音夹杂在钥匙取出时发出的当啷声中,回应他的,是左枝一声心不在焉的“嗯”。
海风好像跟随他们到了这里,一离了宋延琛这个人形暖炉,她便全身发冷,只想赶紧回家。
久久等不到他的下文,她有点急:“你要说什——”
“你记不住我。”
近乎冷漠的口吻。
左枝捏着大门钥匙,起先没反应过来,直到心跳越来越快,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忙抬起眼,可他已经离开了。
——“很幸运,你有两年时间来记住我。”
——“左枝,你记不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①涉黑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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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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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慎和前男友成为合租室友的某一天,苏青遥手滑点开扬声器:
“你说要找个‘钱多事少死得早’的,这不就是?”
母亲催婚的激动声嗓传遍客厅,惊得她烤串都掉了。
沈京珩正巧从房里出来。
有别于白日的衣冠楚楚,此时发丝微乱,衣领半敞,性感喉结还印有一抹暧昧红痕。
闻声,他撩起眼皮,散漫倨傲地瞥她一眼。
她止住旖旎遐想,硬着头皮问:“吃点?”
他轻嗤:“不了,我怕死得早。”
“……”
相亲当日,苏青遥决定当面拒绝对方。
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座椅,男人在她对面落座。
她愕然:“你怎么来了?”
沈京珩姿态闲适地给她斟了一杯茶,笑容蔫坏,磁嗓清冽:
“来和你相一场‘钱多事少共白头’的亲。”
懒痞大少爷×温软小仙女
HE/合租梗/久别重逢/破镜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