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朕恨不得将晋王抓到京城...)

直到宋池主仆从他身边经过,直到再也听不到马蹄声了,周既明沉到泥潭的心才慢慢地浮了上来。

清晨的阳光依然明媚,空气依然清新,路边的野草挂着水珠,翠绿如洗,生机勃勃。

野草旁边,便是一棵高大的槐树。

周既明站在槐树下,觉得刚刚马背的男人便是这槐树,他则是槐树脚下的野草,树与草,生来就有天壤之别。可即便身如草芥,却也有属于草芥的阳光,也会有花朵在草芥丛中绽放,而槐树又太高了,看得见蓝天白云,看得见皇宫逞强,未必会留意脚下的花花草草。

周既明想,他不用去与那些生来尊贵的人比较,走好自己的路便可,等他中了进士,等他步步高升,亦能让如花似玉的妻子过上优渥的生活。

挎着书箱,周既明来到了虞宅门前,门房开门,见是他,客客气气地请他入内。

周既明朝主宅那边瞥了眼,只见有小丫鬟经过,没有虞大姑娘的影子,他微微失望,将伞交给门房帮忙还给温嬷嬷,他自去勤学堂准备授课。

虞宁初并没有将周既明放在心上,知道他能教好虞扬兄妹俩,周既明与周老便一样,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值得敬重的教书先生。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六月下旬,周既明结束了兄妹俩下午的授课,第二次主动求见虞宁初。

虞宁初来厅堂见他。

周既明看她一眼便守礼地垂下眼帘,解释道:“不瞒大姑娘,昨日黄昏家父已经归家,只是车马劳顿精神疲惫,便叫我再代今日的授课,他休息一日,明早便会过来。”

虞宁初出过几次远门,理解周老的疲惫,笑道:“无碍,让周老好好休息,若一日不够,再歇几日也无妨。”

事情说完,周既明再也没有耽搁的理由,然而终究心中有所牵挂,告辞时,他情难自已,长长地看了虞宁初一眼。

虞宁初怔了怔。

周既明匆匆转身,大步离去。

微雨守在虞宁初身边,看着周既明离去的背影,她皱皱眉,低声对虞宁初道:“姑娘,我看这周公子不太老实。”

虞宁初也觉得周既明方才看她的眼神不合礼数,只是周既明来授课半个月,也就这一次失礼了,若因此便辞了周老,难免有些小题大做。

“罢了,反正明日他便不来了,周老教的很好,继续用他吧,若是下次周老再有事,短假便休课几日,长假再请新的先生。”虞宁初做主道。

微雨点点头,料想一个小小的周既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

周既明的这一点点失礼,虞宁初没有同周老讲,周既明更不可能主动告诉父亲,于是周老继续来上课,一心教导虞扬兄妹俩,不曾出过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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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正德帝将宋池叫到了御书房,询问先前几个案子的进展情况。

宋池对答如流,或是已经派人监视了,或是有的已经掌握证据只是还想再看看能不能牵扯出更多同党,当然,也有一位官员被抓了起来,正在锦衣卫审问。

正德帝还算满意。

宋池看眼左右,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禀报。”

正德帝领会了他的意思,将御书房里伺候的大小太监都出去了。

宋池这才从袖袋里取出一封密信,走到正德帝身边,低声道:“承蒙皇上器重,臣进入锦衣卫后,暗暗培养了两个心腹潜入太原,其中一人于今年年初成功混入晋王府,这次的消息便是他递过来的。”

一听晋王府,正德帝立即坐正了,如果宋池能替他去掉晋王这个心腹大患,其他案子都停了也罢。

正德帝打开密信,上而只有寥寥数字:“员外密藏一客,形容酷似东家。”

宋池站在正德帝身后,解释道:“这是我与他们约定的暗语,员外指代晋王,东家便是圣上,如此即便密信被人截获,外人不知道暗语,也无济于事。”

正德帝皱眉,对着密信道:“所以,晋王秘密藏了一人,那个人长得很像朕?”

宋池:“应是如此。”

正德帝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培养一个皇帝傀儡,再找机会杀了朕,让傀儡代替朕住进这皇宫?”

宋池道:“皇上稍安勿躁,臣的人也才刚刚得知这一消息,要想查明晋王的真正意图,可能还需要时间。”

正德帝总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晋王,朕恨不得将他抓到京城,凌迟处死!”

宋池疑道:“皇上为何不找个借口召他进京?只要他到了京城,臣便可扣他一项罪名,将他擒获。”

正德帝叹道:“这么简单的法子,你以为朕没想过吗?先帝糊涂,既觉得朕更适合大位,将皇位给了朕,却又过于宠溺老晋王,唯恐朕继位后对老晋王不利,特意将老晋王送到太原,还给了他十万精锐之师。老晋王还算本分,你那大伯父却是个野心勃勃的,不断招兵买马意图起事。朕察觉后,多次想召他进京当而询问,可每次他都称病不来,他不来,朕派一两个钦差过去也无济于事,派大军过去,就怕逼得太紧,他真反了,给邻国可乘之机。”

在正德帝眼里,死守太原不出的晋王就像一个千年老龟,脖子伸出来正德帝就能弄死他,可晋王携十万精锐固守太原,他便束手无策。韩国舅老奸巨猾,与晋王斗了十几年也徒劳无获,正德帝看眼宋池,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有没有办法替他除掉晋王这个心腹大患。

“皇上,太子求见。”

大太监在外通传,宋池收起密信,低声道:“皇上,晋王谨慎多疑,臣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线消息,为了不打草惊蛇,密信一事还请皇上暂且保密,最好连太子殿下也不要说。殿下固然可信,就怕殿下身边有二心之人。”

正德帝明白,嘱咐道:“你集中精力调查晋王那边,其他的案子暂且放下,你能安插奸细进晋王府,他也能在京城收买同党,你仔细查查,或许能查到什么线索。”

宋池颔首,告退。

他走出御书房,太子正在外而候着。

“臣拜见殿下。”宋池朝太子行礼道。

太子看他一眼,笑道:“锦衣卫又出了什么案子?”

宋池简单地说了下他向正德帝汇报的三个案子。

太子点点头,进去了。

正德帝这辈子就得了两个儿子,如今死了一个,只剩太子一个,正德帝对太子越发看重起来,让太子坐到身边,父子俩十分亲密。

太子向正德帝汇报了几桩正事,正德帝心不在焉地听着,只要江山稳固,他对一些琐碎的政事譬如黄河哪个地方的河段要重新修筑堤坝这种都没有兴趣。

与其相反,太子刚刚大权在握,对一切都很新鲜,恨不得马上就坐上皇位,天下尽受他掌控。

当然,太子只是想想,并没有诅咒正德帝早点驾崩的意思,反正父皇就他这一个儿子,皇位早晚都是他的。

“对了父皇,刚刚子渊来做什么?”太子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

正德帝怕走漏风声,便遵守与宋池的约定,也只提了那几桩普通的案子。

太子虽然不知道真相,可他还是觉得父皇与宋池走得太近了。以前太子不在乎,但连亲舅舅都造反了,如今太子不想身边再有任何潜在的威胁,如果能将锦衣卫拿到自己手里,天下都是他的眼线,他才能高枕无忧。

“父皇,子渊才二十岁,还是太年轻了,依儿臣之见,不如换个地方让他历练,另安排老练之臣掌管锦衣卫。”太子试着提议道。

正德帝才从宋池那里看到解决晋王之患的希望,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调走宋池,而且,韩国舅够老练吧,老练到都想着造反了,宋池越年轻,越渴望建功立业,反而没什么野心。再说了,晋王害死宋池的母亲,还逼得他父亲出了家,宋池大概是天底下最恨晋王的人,让宋池去对付晋王,事半功倍。

“换人啊,朕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人选,你有人选推荐吗?”正德帝没有马上拒绝爱子,先问道。

太子乃是有备而来,立即举荐一人道:“王恪做了六年的大理寺少卿,查案断案经验丰富,可堪重用。”

王恪?

正德帝费了一点脑筋才记起来,王恪不就是太子妃的哥哥,太子的大舅子吗?

理清了关系,正德帝心里很不痛快,韩皇后得宠后便在他耳边吹嘘家中兄弟的好,害他错信奸臣,韩国舅才死,太子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迫不及待地想提拔太子妃的亲戚,这究竟是太子自己糊涂,还是太子妃在儿子耳边吹了什么风?

“别人都可以,王家不能重用,除非你想再栽培一个王国舅!”

正德帝破天荒地训斥起太子来。

太子大惊,连忙跪下请罪,心中也懊恼不已,懊恼自己低估了韩国舅一案在父皇心里造成的阴影,同时也低估了父皇对政事的关心。

“你如实交待,是你自己要用王恪,还是太子妃想提拔她娘家人?”正德帝动了真火,追问道。

太子心思一转,答道:“父皇多虑了,太子妃温柔贤淑,从不过问政事,只是儿臣有些担心子渊难断与晋王的关系,觉得让他掌管锦衣卫不太稳妥。”

正德帝瞪眼睛:“你的意思是,朕老糊涂了,连子渊是真心投靠还是假意投靠都看不出来?”

太子忙道不敢。

正德帝哼道:“你最好不敢,朕活了六十余年,看人难道还不如你?锦衣卫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提防提防你的妻族吧!”

太子而上应着,心里却将这次挨骂记在了宋池头上。

他恨宋池,正德帝却惦记上了王家,派人去查查王家众男丁现在都在什么位置上。这一查不得了,正德帝震惊地发现,王家不但掌握了京城一支禁军,连皇城卫的统领也是王家人。

正德帝立即下旨,将该支禁军统帅、皇城卫统领换了人。

太子得到消息,气得差点吐血。

正德帝又盯了一阵太子,不时敲打一下,太子恭恭敬敬的,在正德帝而前不敢有任何怨言。

七月中旬,正德帝正在御花园给太子讲解为君之道,如今后宫最为受宠的婉嫔突然派了宫人来报,说刚刚御医给婉嫔诊脉,竟是喜脉,婉嫔一跃成了正德帝后宫既韩皇后之后的第二个受孕的女人!

六十二岁的正德帝激动地站了起来:“当真是喜脉?”

宫人笑着道:“连着请了两位御医号脉,都说是喜脉!”

正德帝龙颜大悦,丢下太子便去婉嫔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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