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廊客栈挨着都很紧,你前脚出一客栈的门,多走两步就进人家客栈了,窗户对窗户门对门的。
“靠!”丁文嘉骂了一句,把桌上的东西一推,直接就冲出了门,对面客栈一直和Somewhere客栈关系不错,有时候游客是奔着Somewhere在网上的花园露台照片来的,又没预约,来了之后,发现Somewhere客栈住满了,Somewhere客栈也会极力推荐对面的大橡树,都是一条巷子里的,也算是半个自家人。
大橡树客栈老板是个文青,姓谢,摸不清出年纪,日常扎着一个小辫在大堂里泡在茶海里喝茶,瞧着丁文嘉进来了,还以为是来喝茶的,抬手指了一下自己刚泡好的小罐茶:“哟,嘉姐来了,喝茶。”
丁文嘉无心喝茶,只问:“你们中午是不是住进了一个人,”她又补充强调了一句,“一个女人。”
谢老板也是耿直,点头就说:“有啊,年纪不大,秀秀气气的。”谢老板说完,有些窘迫地说,“其余的客人信息,我就不好透露了。”
丁文嘉摆了摆手:“没事儿。”
丁文嘉又出了大橡树门口,站在巷子里看了一眼,比对了一下手里的照片,应该就是这大橡树的二楼拍的没错了,宋戈和梁霄都出来劝。
“嘉,你先等等,你不会要直接冲上去吧。”
“不要直接冲。”这一声,有些突兀,不是宋戈的声音,更不是丁文嘉的声音。
宋戈回头,看到休整好的金瑶直挺挺地站在他们身后,她背脊直得像是一把标尺,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扬起下颌,浑然一股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度。
金瑶对着丁文嘉又说:“这小三既然敢在微信里挑衅你多时,许是仔细打听过你的事,万一认得你的样子,两人见面,你在明,她在暗,失了先机。”
丁文嘉点头:“有道理。”
宋戈压低声音提醒:“能不能别添乱了。”
“我替你打头阵。”金瑶突然笑了一下,还十分到位地揉捏手腕做准备活动,“我就说,刚才有人高空抛物,砸到我了,抬头一看,两边就是这俩家客栈,所以找来了,这个世上没人喜欢受冤屈,她至少要开门解释一下吧。”
宋戈低头:“金小姐,真是没看出来,您馊主意挺多啊。”
金瑶无心理会宋戈,只继续对丁文嘉说:“待我开了门,确认她的身份,若不是,我会以这个手势示意你,”金瑶朝着丁文嘉伸出五指比了个“五”,“若是你微信里那个小金子,我便会控住门,你即可跟上,冲进屋内,此等不知廉耻的女子,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怎么教训?”梁霄有些心寒了,这个金瑶看起来不是好惹的。
金瑶思虑片刻,断案似的详思良久,才说:“按照明清的规矩,和奸罪可民间私下处置,不必通报官府,女子浸猪笼。”她说完,挪眼看向梁霄,“至于男人,《尚书》有言,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
梁霄看向宋戈:“什么意思?”
宋戈手掩额头:“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梁霄猛地一口气,腿都软了,方要开口,又听到金瑶说:“不过这是之前了,如今这是你们的事儿,如何教训,我听丁文嘉的。”
这话说得,丁文嘉挺喜欢的,梁霄腆着脸对着丁文嘉:“嘉啊,你要不听听我的?”
丁文嘉一脸不愿,只说:“先上去吧,我这人对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人家,她如果客客气气的,我也就客客气气的,她要是还不知悔改,别怪我不客气。”
***
门只开了一条缝,不过里头亮着光,傍晚的太阳泼洒在房间露台上,散射光让屋内也显得熏黄一片。
金瑶双臂在胸.前交叉,靠着门框,颇有些老赖的模样,嘴里操着一口的东北腔:“东西砸了人还这么久才开门,你姓哈?叫哈?”
里头的人似乎只敢开一条缝隙,她声音弱弱的:“不好意思,刚才在洗澡,我姓肖,小字头下头一个月字的肖。”
金瑶回头看了一眼藏身在自己身后的丁文嘉,丁文嘉似低头在念叨什么,金瑶一把扶住门框,继续问:“全名。”
里头的人反问:“什么东西砸到你了?”
金瑶随意瞟了一眼,才说:“花盆。”
“可我这屋子里,窗台上,露台边,都没放花啊,您要不要去隔壁看看?”
“咋还耍赖?”金瑶扭了扭脖子,“要不……我进你这屋子里看看?”
金瑶这话才说完,丁文嘉突然轻轻拽了一下金瑶的衣尾,金瑶顺势往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丁文嘉在小幅度摆手,金瑶安抚她,示意她不要害怕,脚尖却往那门缝里挤了一下,用鞋尖抵住了房门,里头的人脾气也大,见状突然一把抓上金瑶扶在门框的手指,使劲一掰,金瑶没有准备,险些被人扯动。
“你倒是挺厉害的。”里头的人声音忽而变得尖锐起来,“练家子啊。”
这人说完,脚尖也跟着往前一踹,幅度不大,力道挺大,只是这次金瑶心里有了底气,她回转了半个身位,躲了过去,在人家快要阖门之际,又用手一抵,抵住了将要关上的房门,论打架,三界之内她难逢对手,只是她丢失了法器,没办法让人家看看她真实的实力。
里头的人抿唇轻笑:“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金瑶也跟着笑:“我知道你的全名,肖金枝,金枝玉叶的金枝,是你吧,啧啧,多好的名字,为什么要取了谐音弄个微信小号去破坏人家小俩口呢?”
“查人隐私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我可没查。”
“那你怎么知道的?”
“说明我说的是对的了?”
“我可没说。”
“如果你不叫肖金枝,那你给楼下老板登记的名字就是假的了,办假.证,是犯法的,这……你知道的吧。”金瑶也是现学现卖,她护住门板,还要继续发难,丁文嘉忽而窜了上来,拦在两人之间,她只对着门内人小心翼翼埋怨了一句:“金枝,你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尔后才是对着金瑶,很是无奈地抿抿嘴才说:“肖金枝,我……我发小。”
***
大理的天,黑得晚,七点半太阳才慢慢滑向山坡,靠在洱海边上的露台,刚好能看到那金光粼粼的水波。
既是熟人见面,肖金枝也是当机立断退了大橡树客栈的房,提着大大的行李箱转住到了Somewhere客栈二楼,她倒是一点儿不客气,穿着拖鞋披着浴袍盯着湿漉漉的头发就直接往Somewhere客栈里窜。
丁文嘉提醒肖金枝,说虽然是刚洗完澡,也不该穿着个浴袍到处跑吧,肖金枝倒是不介意,说这可是她自己的浴袍,又不是人家大橡树客栈里的,不要讲得她好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
丁文嘉哪里是这个意思,可肖金枝就这脾气,从小.嘴毒刁钻,旁人也说不过她。
肖金枝的东西多,陈甜也跟着帮忙搬了一趟,不一会儿陈甜就红着脸就下来了,身体紧紧挨着金瑶和丁文嘉说:“肖姐也太……豪放了,她那浴袍里什么也没穿,伏低身的时候都走光了,我……也不好提醒。”
丁文嘉摸着额头:“她就是这样的人,你提醒了,她指不定还要笑话你没见过世面呢。”丁文嘉突然回过头来,又问,“等会,你下来了,那宋戈呢?还在楼上?”
陈甜点头:“嗯,肖姐非说她那密码箱打不开,让宋老师帮忙。”
丁文嘉撸起袖子:“靠,这是要祸害我弟的节奏。”
丁文嘉说完就往楼上走,金瑶也跟在后头,俩人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肖金枝绵软娇嫩的声音:“哎呀,不是这样的,你过来,我教你。”
丁文嘉快步走上楼,看到肖金枝选的房间刚好是紧挨着宋戈的屋子,这倒是好,宋戈的屋子,金瑶的屋子和肖金枝的屋子三足鼎立啊,这是什么状况。
“金枝啊,我来帮你吧。”丁文嘉笑着进了屋,看到肖金枝正蹲在地上,压低着身子,光是从丁文嘉的角度都能看到肖金枝胸口那一片春.光,同样是手上有功夫的,丁文嘉常年穿着高强度运动内.衣,那胸是越穿越小,肖金枝的怎么还反其道行之,越练越大了呢。
丁文嘉进了屋,一把推开在旁边站着窘迫无比的宋戈,又亲自给肖金枝端了杯茶:“你坐着,我来看,密码多少来着?”
肖金枝端着温水往沙发靠背上一坐,浴袍直接撩到了大.腿根,她二郎腿一翘,抿了口水,随口说道:“可能……是宋戈的生日吧。”
丁文嘉愣了一下,尴尬笑出声来:“净开玩笑。”
肖金枝也跟着咯咯笑出声来:“那应该……是梁霄的生日吧,反正不是你的。”
这有些过分了,金瑶张口,想要替丁文嘉说句话,却被宋戈轻轻拽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咱下去吧。”
***
大堂。
金瑶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却依旧没等到丁文嘉下来。
宋戈不想上去拿电脑,就干脆拿着计算器坐在沙发上算账,可他算得也是心猿意马,加加减减之后总是忘记自己算到了哪里,只能重新来,计算器时不时地传出“归归归归归零”的声音,金瑶都忍不住多看了宋戈两眼。
至于陈甜,就反反复复地擦桌子,擦了一边又一边,那台面都快反光了,梁霄则是跟个望妻石一样眼巴巴地盯着楼梯口,盯两眼,喝两口水,叹口气,继续盯。
金瑶看着烦了,直接对着梁霄说一句:“那肖金枝不是个好对付的,你不去帮丁文嘉?”
梁霄回眸瞅了一眼金瑶,摇摇头,也不回话。
倒是宋戈,他本就算不进账,听到总算是有人说话了,才开了话腔:“我姐,是梁霄和我的克星,那肖金枝,就是我姐的克星。”宋戈掰起手指头给金瑶解说:“我姐和肖金枝一块长大,从小到大,从来都只有肖金枝从我姐的手里抢东西拿东西的份。”
他顿了顿,继续说:“整个小学六年,肖金枝的零食都是从我姐那儿来的,每天都是我姐给她记作业,如果她忘记带作业了,还会埋怨我姐,让我姐回去给她拿。”
“我姐十四岁,小升初,考上了昆明最好的初中,本来以为,就此可以摆脱肖金枝,没想到,她走了后门和我姐进了同一个班,我姐那时候戴着牙套不好看,但凡对我姐感兴趣的男生,肖金枝都会拿出我姐戴牙套咧嘴大笑的照片给人家。”
“好不容易到高中了,我姐学理肖金枝学文,总算不是一个班了,你猜她怎么着,她看着我姐买了新的自行车,硬让我姐想办法在后头加了个座儿,天天捎着她上学,俩人家隔着五六公里呢,还是反方向的,我姐每天得早起半小时去接她。”
“大学了吧,我以为她俩这孽缘总算是可以了了,谁晓得,肖金枝有个暑假又来蹭住我姐宿舍,还不让我姐暑假回家,还说自己是来看我姐的,让我姐包了她的食宿费和各大景点门票,诶,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自私自利的人呢?”
“你姐为什么不反抗?”金瑶不理解,“我看她是挺有主意一姑娘。”
“童年阴影吧。”宋戈摇头,“我也不理解。”
梁霄忍不住插嘴:“就是,但凡我们嘉嘉能拿出对我一半的狠劲儿对付肖金枝,她俩关系绝对反转。”
金瑶听了,直勾勾地盯着梁霄:“所以,你和肖金枝又是怎么勾搭上的?”
梁霄摊手:“天地良心,我真没有。”
“那小金子的事儿……。”
宋戈接了一句:“估计又是那肖金枝故意吓唬我姐的。”
这话音才落,楼上传来肖金枝狂笑不止的声音:“哎呀,你哭什么,我不就逗逗你嘛,你谈了那么多男朋友,哪个没被我逗过,这么点挫折你俩都坚持不下去,能叫真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