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棋的要求提出来,青流为难了一会儿,随后眼眸闪过一抹精光,胸有成竹地应下了。
白圆只好带他去于光的房间外,帮他敲响门扉,然后拉着秦棋退往电梯间,把空间留给他。
她有些好奇青流要怎样让于光松口,便悄悄和秦棋猫在电梯间墙角,暗中窥视。
须臾,于光房间门打开,出来的却不是于光本人,而是一条立行的银蛇,巨蛇身体抬离地面,严实地堵住门框。金色的蛇眼阴冷地盯着门外的人,嘴里蛇信子有频率地吐出收回,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青流干笑两声,识相地远离门口,倒退数步,马上要退到电梯间了才堪堪停下,不死心道:“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银蛇猛一甩尾,蓦地向前俯冲,做出攻击姿态,青流惊慌往旁边跳了一段距离,然而银蛇只是虚晃动作,身体还在原地,眼睛十分通灵性地眯了下,好像在嘲讽他。
青流手扶着墙面,似是腿软了,求饶道:“大神,在下并无恶意,况且你我从未见过面,并不相识,实在不知哪里冲撞了您,我先在这里向您道个歉。”
“少装糊涂,”于光的声音夹杂怒意穿过门扉传了出来,“你们青丘做过什么腌臜事自己心里清楚。”
青流脸上透露出几分尴尬,他颇有些无措地挠了挠下巴,无辜地说:“我确实听闻过当年您与青丘的矛盾,但当时我才出生没多久,刚刚记事的年纪……”
“所以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惹我生厌。”
白圆和秦棋在电梯间最角落的位置一前一后偷听,二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回头对秦棋眨眨眼:于光和九尾有什么过节?
秦棋弯腰亲了亲她的眼角,接着摇了摇头。
银蛇守门,青流不敢有其他动作,神情灰败地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向外走,马上要退出银蛇的视线范围时,忽一转身,扑通跪下了。
“于儿大神求您同意让我留下吧。”
“……”
所有人叫他这番举动震住了,白圆表情纠结,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青流究竟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甚至不惜抛开脸皮做到这种地步。
四下安静了许久,终于,房间内的人有所松动。
于光召回自己的蛇,声音冰冷:“你要留便留,但不准在我眼前晃悠,我看见狐狸就膈应。”
青流脸上顿时有了光彩,魅气的外表多了一丝孩童般天真的喜悦,欣喜地说:“我保证,有您在的地方我绝不靠近。”
回应他的是无情的关门声。
青流开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蹦跳着去往楼梯间,见两人仍在,开怀笑道:“于光大神同意了。”
白圆状似无奈地扶额,妥协道:“行吧。”
“太感谢你们了。”
青流得到允许,嗓子哼着小曲儿,一步一跳去院子收拾他的东西。
白圆目送他走远,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轻声对秦棋说:“今晚盯紧他。”
“我知道。”
后院的区域以饕餮常在的位置为分界,这边是草坪菜地和鱼塘,另一边是树林鸡舍,青流忌惮饕餮,主动抱着一堆器材藏进了林中。
夜已深,院子独剩饕餮吃东西的声音,然而今夜久未入眠却不止他一个。
第二天,玉鸡一叫,白圆便起床下楼。
自从饕餮常驻杂货店,狡和狸花就不爱在后院睡了,清晨的院子少了猫狗打闹,显得冷清许多。
吸一口早间清新的空气,白圆前脚迈出大门,后脚秦棋就跟了出来。
她四下寻找着那个多余的身影,见他不在附近,倚着秦棋悄悄问:“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他对着电脑坐到半夜,然后搬出一张床躺上去舒舒服服睡到了现在。”秦棋咬牙道。
“辛苦你了。”白圆主动亲上他的唇角,得到了一个热情的深吻。
没羞没躁的晨间亲密过后,白圆望着树林的方向,若有所思:“你说他是不是为神镜而来。”
“可能性不大,”秦棋说,“与伏羲交战时,出力最多的就有青丘国,而且九尾一族自古就是受天道眷顾的瑞兽,没必要与神镜作对。”
“那他……”白圆总觉得青流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无能,他身上好像有道看不透的保护膜,完美地将他真实的本性隐藏起来,只展现出人畜无害的一面。
“莫不是冲于光来的?”她沉思半晌,忽地灵光一闪,“也许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单方面的伤害,于光讨厌九尾,九尾或许也是憎恨于光的,所以特意派人来,呃,杀人灭口?”
秦棋挑眉:“等了至少四百年才想起来灭口?”
“也是。”白圆犯了难,青流对自己要求留下的原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直接问又问不出来,她想了想,还得从另一个人身上找突破口。
但要去找于光,秦棋这里又是一道坎。
白圆咬咬嘴唇,突然没骨头似的倒在秦棋怀里,脸蛋蹭着他的胸口,柔声柔气地说:“我对他放不下心。”
秦棋利落地说:“直接干掉好了。”
“我们又不是黑店,还是要讲证据的。”
白圆被荀草养的青葱白玉样的手指握住秦棋的手腕,轻轻摇啊摇,熟练地撒娇道:“所以,你愿意配合我查明真相吗?”
秦棋被她撩得头脑不清,但野兽的直觉让他留了些余地,问:“你想做什么。”
“嘻嘻,去找当事人问清楚。”
“……”
主动让白圆找于光,秦棋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架不住白圆软磨硬泡,最终说了一大堆禁止的条件,和她一起来到于光的房间门口,重重叩响了房门。
没多久,于光脸色难看地开了门,见到门口站的人,没好气地说:“找我干什么?”
秦棋挡住白圆,冷道:“有事。”
“没空理你。”于光就要关门,白圆一着急,推开秦棋及时叫住了他。
“等等,我想和你聊聊青流的事。”
“青流?那只狐狸?”
“对。”
“砰——”
不讲情面地吃了一次闭门羹,白圆额头一个十字爆出来,扯了扯嘴角,背倚门板,在门口一笔笔清算这几天的“债务”。
“……无故旷工外加不配合工作,我算算要扣多少钱。”
三分钟后,于光阴着脸开门:“进来吧。”
白圆以前没少来这里找他,轻车熟路地坐上沙发,开门见山道:“青流绞尽脑汁想住在店里,你知道原因吗?”
“我根本不认识他。”
“有没有可能他是为你来的。”
“……我真的不认识他。”
“但你认识他的老乡,”白圆拍开秦棋捣乱的手,继续道,“你们之间有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吗?”
于光关上门,坐到她对面,讥讽地笑了一声:“就算有,也该是我想这么干。”
事情貌似挺严重,白圆斟酌一番,小心翼翼地问出了疑惑:“你们究竟有什么过节?”
于光停顿片刻,说到底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讲出来无妨,他轻叹一声:“陈年旧事了。”
这个陈年一直陈到了几千年前,那时于光修为尚浅但精力旺盛,日日游山玩水,走的地方多了偶尔也能遇上几个宝贝。
某日在一无名湖中,他兴致勃勃地潜底游水,在湖底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铜炉,炉子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桌面摆件,于光看它做工精致,顺手便收进了口袋。
回家路上,他在山林中歇脚,闲来无事便拿出铜炉在手上把玩,忽觉身后有人袭来,手腕银蛇迅速出动,张口便咬。
银蛇咬到了身后生物毛绒绒的腿,偷袭的家伙倒地,于光回头发现是一只红毛小狐狸,它的身体只有幼犬大小,与山间的野狐狸不同,这小家伙长了九条尾巴。
世上居住九尾的地方有两处,一是青丘,二是涂山,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山神能招惹的。
于光见小狐狸趴在地上久久不动,心里有些慌乱,急忙上前查看,发现它竟然没了气息。
紧接着小狐狸的父母跑了出来,惊见孩子没命,痛哭流涕大声质问于光,要他偿命。
于光慌了手脚,银蛇不经主人同意从不吐毒,没道理只是咬了腿,小狐狸就没命了。于光想辩解,奈何两只九尾狐咄咄逼人,他们道行深合力拿下于光轻而易举,于光慌神之中丢了铜炉就跑,一连飞跃几座山,方才停下。
那两只狐狸没追上来,于光心里忐忑,终归是他的蛇害了人家孩子,经不住良心的折磨,于光折返山林,三只狐狸却没了踪影。
他找了半天,一只好心的山精目睹了一切,告诉他真相,他其实被骗了,那一家九尾狐为了夺他手里的宝贝故意演了一出戏。
于光大怒,因涂山九尾主管情爱,夺宝之事更像是青丘狐狸干的,便先奔往青丘国。
好巧不巧,刚到青丘山就遇上了那三只狐狸。但他们一口咬定铜炉是他们捡的,于光年轻气盛,要找国主讨个说法,然而青丘国主无条件包庇自己的国民,二话不说将于光赶了出去。
“后来,我叫上几位好友一同前去讨伐,他们却说我空口白话污蔑青丘名声,我又拿不出证据,最后憋屈回家,谁能想到瑞兽中还有这种无耻之徒。”
“太过分了!”白圆为了表达对说故事人的尊重,义愤填膺地拍了下面前的茶几面,然后倏地缩回手,放在背后搓了搓。
于光顿了顿:“那炉子本就是我捡的,我以为是个普通的摆件,看他们煞费心机的样子,应该是个不得了的宝贝,我对法宝没兴趣,就是气不过而已。”
白圆说:“后来呢,你就这么算了吗?”
“没有,我后来越想越气,偶遇饕餮经过青丘山,就用烤猪肉引他去了青丘,听说狐狸们那年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