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流行用绿宝石镶牙了吗。
白圆喃喃道:“这得多奇葩的审美。”
秦棋没有耍嘴皮的心思,向身侧挪动脚步,将彻底挡住身后的人,直面白发男人,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男人戏谑地盯着他,“你应该比我清楚。”
白圆窝在后面一脸茫然,贴着秦棋的背小声问:“他说话我怎么听不懂,老板你们认识?”
秦棋默不作声。
男人说:“这位姑娘也是神地的人?看来神镜这几年收人标准下降了。”
白圆露出半张脸,嘲道:“以前有必须镶韭菜色门牙才能入选的规定吗?”
“去你的韭菜,这叫祖母绿!”
男人转过身,沉住心气,不再接白圆的话茬,给自己找不自在。
手中捏一张黄符,竖直立于他掌心,口中念起一串咒语,黄符飞旋上升,飞入上空后体积迅速扩大,盖住了众人所在的院子。
晴空之下,一层阴云逐渐聚拢在小雀山顶,挤走了阳光,院子登时昏沉下来。
捆在木架上的人们垂着脑袋,他们身体被一股无名力量拉扯引动,画在身上的红色符文冒出黑气流入空气中,凝成了一团黑雾正对上方的符纸。
尽管看不懂男人在做什么,但四周散发的不祥气息让白圆直觉大事不妙。
她抓住秦棋的衣袖用力晃动,着急道:“老板你想想办法,我们是来帮忙的。”
男人听到她的话,冷笑着说:“他马上就能自由了,兴奋尚且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他们。”
秦棋身上背着五百万积分,十万块换一分,以他们现在的赚钱速度,白圆估算他至少得再关十万年。
她听不明白,男人施法之余,出奇热心地解释:“阵法一成,神镜毁灭,他就能摆脱罪纹,重获自由。”
她眼中盛满惊讶:“你说什么。”
秦棋伫立前方的背影没有以往那般傲然,他微微垂首,不肯回头看白圆。
她想到杂货店的人,颤声问:“于光他们,会怎么样?”
秦棋仍不做声。
天师们意识不清,但身体上的痛苦让他们下意识嚎叫出声,年轻人们撕心裂肺地痛呼回荡在后山,闻者揪心见者不忍,听在白发男人耳朵里却是助兴的乐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血,倒出血液,用功法凝成团送入上空黑雾之中。混入血液之后,黑雾凝结的速度加快。
“等一下!”白圆大声说,“我有个问题。”
男人专心运符,不理会她的话。
白圆自顾自道:“神镜一毁,秦棋是不是就能恢复全部实力了。”
无人应答。
“他恢复了也打不过你吗,我感觉你刚才还挺嚣张的,以老板的脾气你猜最后是八块还是四块还是两块。”
“……什么八块四块的。”
“你的尸体。”
秦棋被刻上罪纹,实力大减,百年过去,他几乎忘了全盛时期的穷奇有多凶残恐怖,其实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忘了。
男人沉默,手上动作停了片刻,额角渗出薄薄一层冷汗,半晌,他补充一句:“我刚才绝对没有对大神不敬的意思。”
白圆仍站在秦棋后面,她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捣鼓什么,抿了抿嘴,轻声说:“老板你说呢。”
秦棋终于开口:“我等不及了。”
白圆故意问:“等不及什么,自由还是分尸?”
男人更紧张了,转头大吼:“穷奇,我可是在帮你。”
秦棋面无表情,淡道:“我知道。”
“你先发誓不会对我下手。”
两人说话间,白圆背在身后的动作止住,她掏出一只手,临时写好的黄符纸从她手中垂落,飘到了地面。
符纸落地无声,却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秦棋回身看向地面,地上的纸称不上是符,连咒文都没画,只有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救命。
他眼神微变:“你在向谁求救,于光么。”
“于光应该在店里奋战吧,”白圆轻笑,“如果我说是你呢,你会救我吗?”
“……我已经救了你。”
她摇摇头,放声向山间大喊,“崔大人救命啊。”
判官笔是崔钰给的,她在赌崔钰与这支笔有感应。
白发男人扬声呵斥:“莫要大呼小叫。”
黑雾凝结成符纸的一半大,天师身上挥散不止的黑气忽然停住,像是气口被人堵住,冒不出气了。
疗养院环境阴沉浑噩,灰暗的地面突现一片白光挥扫过境。黑须铜目,红袍官服加身的判官挥袖而出。
“何人唤我。”
“崔大人,”白圆露出脑袋,朝他招手,“这里这里。”
崔钰捋捋胡子,寻声望去:“原来是小白姑娘,你找崔某何事。”
判官出现,白发男人脸色大变,双手加速掐法印,嘴里念咒的速度逐渐加快。
与他不同,秦棋安稳立于原处,既没有阻止白圆,也没有拦住崔钰,他脸上平静无波,好像崔钰的出现并不能改变什么,又像是早料到他会来,已经对结果有了认知。
“崔大人你看上面。”白圆举手指向空中的巨大符纸和黑雾。
崔钰抬头,见状大喝一声:“住手!”胡子随着他的话震动了两下,可见其用力之重。
手中判官笔飞出,直冲向符纸。
白发男人左手空出来,掐了个法诀,符纸震出气波弹回了判官笔。
四周的年轻天师已然没了嚎叫的力气,各个脸色泛青,乍一看与死人无异,不用猜也知道,阵法大成之后他们的下场会是如何。
崔钰收回笔,眉目间怒气大增,瞬间移动到男人身边,运笔浮空画出墨迹,催动空中符文引向男人。
白发男人一面支撑阵法,一面对付崔钰,力不从心,他慌忙喊帮手:“穷奇,你难道不想摆脱神地么,你还想等多少个一百年。”
秦棋手指微动,面露挣扎,他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犹豫。他等了百年的机会,神地、阵法、天师协会,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为什么要犹豫,白圆有那么重要吗。
区区人类,凭什么。
他目光阴翳,缓缓转向身后的人,白圆觉察到他的视线,毫无防备地朝他灿烂一笑。
他问:“笑什么,不怕我杀了你?”
白圆一向聪明,她虚抱住他的胳膊,略带撒娇地说:“老板不会的,你每次都是雷声大,我皮了那么多次,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他说:“这次不一样。”
“老板,”白圆仰头,四面昏暗,她眸中闪耀着坚定的光,“我保证,离开杂货店之前,我会让你自由。”
不知她哪来的自信,神镜再包容她,也不可能为了她赦免自己漫长的囚禁之罚。
可她漂亮的眼睛在说“相信我”。
秦棋就信了。
三十年而已。
他勾唇笑了笑,眼中似有万千星河落入,星光重塑他的狂傲,化成一缕柔丝,尽数给了白圆。他抽出被虚抱着的手臂,双手环上她的肩,低头在她耳畔轻语:“做不到,你就得留下来陪我。”
低哑磁性的男声失了暴戾,多了温柔缱绻,让人忍不住沉溺。
留下来就是十万年,于她来说就是一辈子。
白圆眨眨眼睛,十分现实道:“当我没说。”
秦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给老子同意!”
他眼神过于直白,任白圆再迟钝也看出了不对。
老板好像,喜欢她?
白圆脸上忽然有了热度,羞人的温度扰乱了她的思绪,手足无措地推开他,转向旁边的战场:“你快去帮忙。”
白发男人实力不俗,单拼法力,竟与崔钰不相上下。几个来回后,崔钰大怒,祭出招魂铃,召集地府守卫。
牛头马面,夜叉小鬼齐聚疗养院,一时间偌大的院子显得十分拥挤。
白发男人越发吃力,过度运功,难免内力受损,他嘴边溢出暗红的血,面容渐渐由三十几岁的青年变成六七十岁的老者。
随着手上皱纹增多,白发男人双眼充血,面色狰狞地望向秦棋的方向,一字一顿道:“你会后悔的。”
“用不着你管。”
一声虎啸,秦棋展开双翼冲往上空的符纸,绕过挡路的黑雾,猛地撞上阵眼。
符纸中心遭遇冲击向上凸起了一块,但未有破损,秦棋不慌不忙再次撞上去,符纸连续受到攻击,渐渐有了裂痕。
“你想干什么!”男人瞠目欲裂,奈何无力阻止,蓦地吐出一口血,崔钰趁机压住他的手,判官笔一挥定住了他。
接二连三的撞击下,符纸终于承受不住,破出一个大洞,恢复成正常大小。
阵法被破,黑雾在半空四散飘摇一阵,崔钰再次摇响招魂铃,黑雾循着铃声归位,回到了天师身体里。
黑云散去,傍晚温暖的霞光披在小雀山之上,落日余晖与暮霭交融,清脆的鸟鸣穿梭林间,为死气沉沉的画卷添上生气,一切尘埃落定,归于安宁。
秦棋打了个响指,绑住天师的绳子断了,一个个虚弱的年轻人重重砸落在地,身体好的几个人立马疼醒了。
崔钰在翻看生死簿,调查男人的身份。
白圆突然想到什么,问秦棋:“你们说的阵法是什么阵。”
“以天生自带法力的天师做祭法阵眼,用上古神兽的血做引,连接各方神地。阵法完成,神镜就会四分五裂,威力大减,那时不满神镜压迫的各方妖怪神兽一起攻入神地,重现上古时代。”
秦棋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这个逆天计划与他无关。
“你说他们现在打起来了吗?”
“可能吧。”
白圆凄惨一笑:“后院要是再没了,我就跑路,烂摊子谁爱管谁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