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多可怜啊,小姑娘半个月肉眼可见地瘦了两圈,小圆脸要变成瓜子脸了,每次来一口一个于光哥哥的叫你,你忍心让小孩子失望吗?”白圆喋喋不休地开始打感情牌。
于光闭目舒了口气,缓缓道:“地府的环境对我来说太难以忍受,我于他们而言也是一样。”
他不喜欢黑暗阴森的地府,地府同样接受不了他移动光源似的体质,他们互不招惹是最好的。
“总不能我去吧,”白圆撇嘴道:“狸花和角角打不过人家,秦老板脾气太暴,想来想去只有你了。”
于光挑眉:“你为什么不能去?”
“啥?”
白圆一脸惊恐,“我还年轻,不想去地府自投罗网,再说我实力还不如狸花呢,去了搞不好也会让人赶回来。”
两人说话间,一只手掌绕过白圆的手臂外侧,将旁边货架上摆着的零食筐整个摸了过去。
白圆余光瞄到了身侧罪恶的爪子,眼疾手快地捏住筐沿夺了过来,手腕一转将其放回原处。
“嗷——”某人没有得逞,使着大力不满地推搡她的肩膀,无理取闹地吼道:“还给我。”
白圆快让他晃吐了,扶着柜子叫停:“等,等等,好商量好商量。”
“给我。”秦棋嗓子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声,两只手死命推挤她。
于光趁机在自己的储藏袋里装了几块肉,然后若无其事地给秦棋下套:“想不想一次吃个痛快。”
“你想说什么。”秦棋警惕道。
于光微微一笑,“带小白去地府,她会给你报酬的。”
“地府?”秦棋停住折腾白圆的手,皱起眉头,一半嘲讽一半疑惑道:“你去找死?”
话糙理不糙,他说的好像没错,白圆捂着晕眩的脑袋,弱弱地说:“我就不用去了吧。”
“如果你想支付来自冥界的高额赔偿款……”于光话音未落,白圆人就不见了,货架之间留下她的余音:“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秦棋嘴里磨着牙,双眸蒙上了一层阴影,眼神阴翳地看向于光:“我可没说要去。”
“小白已经默认你同意了,”于光事不关己似的耸了耸肩,“地府是个什么地方你比我们清楚,你觉得她去了还能回来吗?”
“关我屁事。”
“不谈其他,单论能帮你赚钱这点,小白就不能出事。”于光不再言语,笑眯眯地离开了店里。
半小时之后,白圆背着她第一次来杂货店时的背包出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棋:“出发吧。”
她嘴上害怕的要死,实则对地府之行相当感兴趣,反正有大佬护航,她不用担心自己回不来。
秦棋顿了顿,歪头看了眼她的大背包,“你带了什么东西?”
“外套、手电筒、卫生纸、自拍杆,零食……”
没等她说完,秦棋粗鲁地扯过她的包,拉开拉链,乱翻一通找出里面的零食,接着像丢垃圾一样把包扔远了,随后不顾白圆的挣扎,熟练地拎起她的衣领去了后院。
白圆在他手里乖巧地宛如小鸡崽子,来到目的地后老实地站在井边,眼睛一会儿看看井,一会儿看看秦棋,催促之意不言而喻。
秦棋伫立良久,转头瞪了眼白圆,粗着嗓子问:“你跟这破井说过要去地府的事吗?”
白圆眨了眨眼,淡定地说:“稍等,我现在谈。”
五分钟后,秦棋单只胳膊夹住白圆的腰,提着她一起跳进了井口。
阴曹地府的传说自古便在人间流传,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皆是通往地府的必经之路,然而地府究竟是是什么样的,只有死人才知道。
白圆今天亲眼窥见冥界的真面目,若要她来描述,那就是黑,漫无止境的黑。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置身其中,人难免会怀疑是否是眼睛出了问题。
辨不了方位,看不到出路,四周阵阵阴风如同小鬼吹出来的气,肌肤碰到来自阴间的风,蚀骨的寒凉便会瞬间充斥全身,身子止不住的战栗。
白圆仅能凭听觉感知秦棋的存在,哆哆嗦嗦地举起快要冻僵的胳膊,抓住了身边人的衣摆。
“你,你……”
“我什么,我只负责带路,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秦棋凉薄的说话声近在咫尺,嘲弄的口气在阴凉的环境中倒给了她几分宽慰。
“你,你还我外套。”白圆委屈兮兮地揪着他的一角,打着冷颤控诉道:“要是你,不,不扔我的包,我就不会冷了。”
“白痴,人类的衣物挡不住地府的阴风。”
“好,好冷啊。”
冬日寒风的凉是由外入内,而这里的凉却是由内到外,仿佛心都是冰冷的,一时间,白圆竟忘了阳光照拂身体时的温暖,忘了她的血是热的,忘了她可以看到光。
秦棋大步走在前面,白圆磕磕绊绊地跟着,手指僵硬,眼看要松开他了,她吸了下鼻子,低声说:“早知道就求于光带我来了。”
起码他在,不缺光。
前面的人忽然停住,白圆一头磕上了他的背,鼻尖一痛,意识清醒了些,茫然道:“前面有什么?”
“忘川河,”听到她嘴里念叨于光的名字,秦棋无故生出些恼意,恶狠狠地威胁:“我会把你丢进去,让铜蛇铁狗撕咬,让水鬼剥皮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他语气认真,好像真要这么做。
白圆张张嘴,吸了一口凉气,手指由抓着衣角改为抓住他的手腕。
秦棋烦躁地甩了两下手臂,尽管她冻了个半死,力气却不小,秦棋摆脱不掉,哼了一声就随她去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此时前方百鬼哀嚎的凄厉惨叫清晰可闻,那声音入了人耳,人的脑海中会出现一连串不属于自己的痛苦记忆,常人若是误闯进来,定要叫这惨烈的画面弄得精神失常。
白圆看到了一些画面,心里突然闷的发慌,她猛地晃了晃脑袋,竟真将这些东西丢了出去。
意识清明后,她稍稍绕过秦棋,探头看了眼前路的景象。
无边黑幕下,忘川的水平静无波,泛着血黄色,血水与黑暗融为一体,血光是周围唯一的亮色,水面上无数只枯木似的鬼手一遍遍向上空抓握,誓要把路过的人全部拖下去与他们作伴。
白圆看着那些鬼手有点发怵,迅速把头缩了回来,问道:“不是有奈何桥吗,我们是可以过桥的吧。”
“那桥上鬼叫的人太多,我嫌吵。”秦棋恶劣地笑道:“你得从这里游过去。”
白圆没接他的话,低头使劲搓了搓手心,勉强找回一点温度,然后掏出手机,喃喃自语道:“听说忘川河上有摆渡人,不知道他接不接受手机支付。”
秦棋扬眉。
“不接受也无所谓,反正都要死了,我要把手机和卡给他,让他帮我等一个有缘人,继承我的银行卡和里面的财产……”
“……”
四目相对,白圆笑了,“杂货店的钱就一起给他了。”
秦棋憋屈地败下阵来,扭头面向血河装雕塑,赌气一般不和白圆说话,逼她陪自己在忘川河边吹阴风。
习惯了这里的环境,白圆身体没有刚来时那般难受了,但她要是不给大佬台阶下,秦棋能在这里站成一棵树。
想了想,她哄孩子似的贴近他,轻声细语道:“我们回去吃烤全羊好不好,在院子里堆个篝火,我再做些肉菜,就当犒劳自己了。”
“呿。”
“我想起来了,火锅店前几天送了我一箱酒,没拆呢,回去全打开让你喝个够。”
秦棋耳尖动了动,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不给于光吃肉。”
说的理直气壮,完全没有趁人家不在,排挤别人的不好意思。
多大了还护食,白圆嘴角抽了抽,想着这时候不能惹他,点头道:“行,不给他吃。”
“酒也不给。”
“不给不给,谁也不给。”
秦棋这才满意,朝白圆一努嘴:“你退后。”
她连忙后撤几步。
秦棋身体前屈,倏地俯卧在地上,皮肤表面逐渐生出一层细毛,慢慢地,属于人类的特征和衣物消失了。
他的身体愈发膨胀,躯体覆上了虎纹毛皮,手足换成了锋利的虎爪。
威风凛凛的远古巨兽赫然出现,穷奇高昂虎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长啸,巨大的两只翅膀在脊背骤然舒展。
穷奇翅膀扑棱扑棱地煽动,展翅欲飞,昂首睥睨,天地尽在其脚下。
白圆看呆了。
巨虎四肢鼎立,白色的翅膀架在背后收了起来,两只人头大的眼睛转了转,最终落在了白圆身上。
她一动不动,满眼都是震惊,下巴颏要砸到地上了。
凶兽穷奇,原形居然如此神圣,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它立在那里,便叫人觉得庄严不可侵犯。
穷奇看了她许久,属于秦棋的声音从巨虎口中冒了出来:“你是白痴么,还不快上来。”
白圆呼吸一滞,心神回归,向他小跑过去。
去他的神圣,还是那个凶巴巴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