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没人见过的钟山

你想知道何峰是怎么死的吗?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杨殊明耳边,让他险些跳了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环视四周,看了一圈之后杨殊明才反应过来,发送短消息的人并不一定就在附近,毕竟他和何峰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并不需要看到他来这个小区才能确定。

但是,这究竟是什么人发送来的消息?

号码是陌生的,这个人敢这样公然地发送消息,即使去查这个号码,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杨殊明站在那里思考了几秒钟,还是按下了回复键:“何部长是怎么死的?”

他没有问对方是谁。很明显,对方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甚至就连何峰的死因,杨殊明都能预感到,不会马上就得到答案。

果然,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钟山在哪里?”

虽然早有预料,但杨殊明估计的是对方要提出各种条件,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钟山?”

作为异能者,虽然不是特事科成员,但杨殊明同样受过应有的科普和教育,对于钟山他当然不陌生。

《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钟山之神,名曰烛阴。

而《西次三经》则记载:峚山西北四百二十里,曰钟山。

这两个钟山,并不是同一地,只是重名而已。正如《山海经》中“日月所入”之山也有好几处,均是同名,只不过大荒之山因有自己专门的名字和明确的位置记录,所以最为出名。

杨殊明看着手机思考了一下。这个神秘人的问题,显然问的不是第二个钟山,因为那是有着明确位置的,主要是因黄帝戮杀一名高级异能者“鼓”而扬名。不过因为“鼓”本身是个人面龙身的变兽异能者,与烛阴有相似之处,所以有时候还会有人因此把两个钟山混为一谈。

不过杨殊明不认为神秘人会搞混这个问题,所以他问的应该是海外北经所记载的,有着烛阴所在的那个钟山。

说起来,海外北经所记载的钟山,其知名度远不如栖居于此的烛阴。

烛阴,即烛龙,又名烛九阴。据说它是钟山的神明,睁开眼睛就是白昼,闭合眼睛便是黑夜,吹出的寒气形成冬天,呼出的暖气形成夏天。它不饮水不吃东西也不呼吸,一呼吸便是风。至于烛龙的形象,则是人面蛇身赤色,与另一个钟山的“鼓”颇有相似之处。

烛龙的形象,在《山海经·大荒北经》中也有记载,另外,《淮南子》、《楚辞》、和《广博物志》等书中也有出现,基本上差不太多,都是类似龙的形象,而颇具神通,不愧为神明之名。

但是,烛龙这么大的名气,却并没有人曾经见过它!

没错,杨殊明正想回复这条消息的时候,忽然想了起来,虽然钟山在《山海经》里看起来是有很明确的位置,但实际上,特事科的人也好,或者别的异能者也好,甚至包括那些偷猎者在内,从没有人到过钟山,见过烛龙!

换句话说,钟山虽然是在《山海经》里,却并没有人知道它究竟位于何处!

《大荒北经》倒是有详细记载,说是“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是谓烛龙”。似乎是说这章尾山就是钟山。

但问题是,西北海大着呢,西北海之外的范围就更大了。至于那个“赤水”,则是一条挺普通的河流,只不过两岸均是红土,所以河水也带上了红色。鉴于它是一条东西向的河流,所以北岸以北都算“赤水之北”,而并无明确范围。

所以,杨殊明虽然读过这一段记载,却并不知道章尾山在哪里。

而《淮南子》里说: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

这又是另一种记载,而相似之处在于雁门北同样范围广大,而委羽之山则无明确位置。

所以说来说去,尽管有这么多的记载,钟山和烛龙却从未有人见过!

杨殊明握着手机苦苦思索的时候,姬小九正在抱着猫跟霍青和邵景行说话:“其实冷川吧,我考虑过,感觉它指的应该是寒门。”

“寒门是什么地方?”邵景行虚心好学地问。

这个问题显然姬小九也考虑过,毫不犹豫地回答:“最可能在钟山。”

“啊!钟山我知道!”邵景行马上举手,“就是有烛龙的那个地方!《大荒北经》里有讲!”

但是霍青显然并没有他这么乐观:“那么,钟山又在哪里?”

“不是在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吗?”邵景行莫名其妙。钟山和烛龙这么出名,他都知道,没理由霍青还要问啊。

“嗯——”姬小九却犹豫了起来,“这个……说实在的吧,钟山的记录,其实我很怀疑真实性……”

“什么?啥意思啊?”邵景行觉得好像不太对劲了。这多明确的记载啊,怎么会有问题?

姬小九撇撇嘴:“意思就是说,虽然钟山和烛龙看起来很有名,有很明确的记载,但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到过钟山,见过烛龙!”

邵景行张了张嘴,想说不可能,但想到姬小九这个活字典的能力,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转头去看霍青。然而霍青却是丝毫也没有意外的样子,反而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钟山似乎只存在于典籍里。”

“对啊——”姬小九把下巴搁在糊糊脑袋上,几乎把加菲猫压成了扁平脸,“不过你们这次的经历,大概可以解释这件事了。钟山,应该是被符阵遮掩了起来,就像遮掩四根鳌足柱一样。很有可能,那里就是符阵的阵眼,那些活石,可能就是维持整个符阵运转的能量源。”

邵景行吓了一跳:“你都想到这儿啦?”这不是跟他们想的完全一样了吗?

“你以为我整天就是撸猫啊?”姬小九不满地翻了邵景行一个小白眼,“自从那个小鬼子说了活石的事儿,我就一直在思考呢。再说,活石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显然是最好的能量源了——事实上我觉得那很有可能就是用来补天的五色石,就是我还想不出来,女娲究竟是怎么炼成的。难道说活石本身其实就是天然存在的,就像放射性物质存在于矿石中一样?”

“你这个想法提交讨论了吗?”霍青镇定地问。其实姬小九能想到并不奇怪,关键是要能找到冷川才行。

“顾叔说让我再考虑周全一点。”姬小九抓了抓头发,“他说这个想法大家都能想到,问题就是要找出冷川究竟在哪里。本来我是没头绪的,但现在你们回来,这就有头绪了,就等各个小组把搜集的数据反馈回来,我们再分析讨论才有意义。”

邵景行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霍青一眼。反正他现在听见顾笙的名字,就不禁觉得一阵心虚——顾笙这个理由听起来挺充分的,但会不会他其实是另有想法,所以阻止姬小九提出讨论呢?

姬小九是完全没有觉察邵景行的异样,反而问他们:“顾叔说你们要休假?究竟有没有受伤啊?别瞒着我啊!”这么重要的时候,要不是受伤了,霍青怎么会要休假,肯定第一个就冲进山海世界去寻找另外三根鳌足柱了。

“这个——”邵景行顿时支吾起来。

“是他受了伤。”霍青面不改色地回答,“好几次透支异能,我想还是给他检查一下身体。”

“哦——”姬小九完全没想到他会撒谎,“那是要好好检查一下!”异能透支这种事可大可小,单看本人的异能等级和体质了,有人休息恢复一下什么事都没有,有人却会留下没法弥补的暗伤,甚至还有因此缩短寿命的。

“不是……”邵景行连忙说,“其实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去看看以前的朋友。主要是吧……就这次的经历实在是……我得适应适应……”

“明白。”姬小九自觉非常理解邵景行。这简直就是出生入死又出生入死啊,换谁也得后怕一下。再说邵景行是刚加入特事科,之前那点儿耗子胆大家都知道,能磨练到如今已经很不容易了,需要放个假平复一下心灵也是正常的,特事科后勤部那边,还常年配着一位心理医生,专门处理可能的心理问题比如PTSD什么的呢。

邵景行尴尬地笑笑:“那什么,别告诉别人……”这个理由是很合适,还方便他去找狐朋狗友们打听消息,就是太贬低他的形象了,他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胆小了好吗?但是要说霍青害怕,那更没人相信吧。

“我肯定不说。”姬小九一口答应,“不过邵哥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当初跟糊糊一块儿掉进山海世界,险些没给吓死,出来之后还做了好几天恶梦呢。这种事很正常啦,你好好休假,玩得开心点啊。”

正如姬小九所说,整个特事科对于邵景行提出休假都觉得很正常,严副处长还特意问了他需不需要心理辅导,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过去。

出了总部,邵景行才夸张地伸展双臂长长舒了口气:“啊——还真有点紧张呢。”

“紧张什么。”霍青似笑非笑地跨上摩托车,把头盔递给他,“你撒谎不是很熟练的吗?”

“我哪有撒谎!”邵景行抱着头盔义正辞严,“我一向都说真话。再说了,对敌人,对敌人能叫撒谎吗?那叫策略!”

“哦——”霍青稍微拖长了一点声音,“以前你说,是你的朋友追求过唐佳,所以你们才认识的是吧?”

“呃——”邵景行想起自己撒过的谎,顿时心虚起来,“确,确实是啊。”

霍青把头盔在手里抛来抛去,漫不经心地说:“是吗?可是我这次听到点消息,据说当时唐佳是拒绝了景少的追求跑去音乐学院的。后来好像又准备回头,可是景少没要她啊。哎,你说这个景少是谁啊?”

邵景行张口结舌,半天才挤出一句:“谁,谁说的?这是造谣啊!”霍青什么时候打听的这个消息?

当然,这件事在他的圈子里不算秘密,“井少”闹笑话也不是头一回,他自己不在乎,别人就更不会给他保密了。

但问题是,霍青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啊!要不然当初他也不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说谎了。结果,结果现在被揭穿了怎么办?

“嗯?”霍青挑起一边眉毛,显然根本不接受他的“造谣”说。

“这个——那个——”邵景行结巴了一会儿,忽然间福至心灵,纵身就跳到霍青后背上,瞪着眼睛开始说瞎话,“什么,景少是谁啊,我不认识。”

霍青由他在自己背上趴着,毫不动容:“不认识?”

“不认识!”邵景行斩钉截铁地说,“唐佳认识的人多啦,大家都是闹着玩的,胡乱传闲话的太多了,我哪能个个都认识呢?”

“原来都是闹着玩的……”霍青慢悠悠地说,“那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的呢?”

“没——”邵景行刚想说没人认真,忽然品出了一点儿不一样的味道,在山海世界里磨练出来的求生欲让他硬生生地改了口,“他们认不认真我不知道,反正我认准了谁就是认真的,才不会跟我二叔和我妈一样!”

霍青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下来,走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是真想跟邵景行翻什么旧账,不过是逗逗他,顺便趁机签个条约什么的,把邵景行反攻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之中。但是现在听了邵景行这么坚决的话,这点逗弄的心思忽然都消失了。

说起来,做出现在的选择,邵景行比他承担的压力要更大一点儿,但一直以来也是邵景行更主动一些。如果邵景行一直都能像现在这么坚决……

“啊?”邵景行还没反应过来,“走哪儿去?”这算是相信他的话了啊还是没相信啊?

“不是去找你二叔问问张部长的事吗?”霍青把人从后背上拽下来,头盔按上去,“然后不是还要去找唐佳?她可是去巡演了,咱们休假也没几天,得抓紧时间。”

邵景行的视野都被戴歪的头盔挡住了,稀里糊涂地抱紧霍青的腰:“哎,你什么时候打听的?”

霍青在头盔下面笑了一下:“不告诉你。”随即发动了摩托车。

邵仲言根本不知道侄子是在山海世界失踪了将近半个月,只以为他是出差了,看见他带着霍青回来,心里就是一堵:“这是刚回来?”一回来就把人堂而皇之地带来,什么意思!

邵景行根本不看他的脸色:“二叔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邵仲言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胸闷,“你这么好几天没个消息,人家周姝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过,你一会儿给人也回个电话。”

“周叔啊。”邵景行还以为他说的是周青山,“他有事找我?那我一会儿给他回电话。”

邵仲言顿时又一阵胸闷——他说的不是“周叔”,是“周姝”!

不过邵景行已经问到了正题上:“二叔你知道郝部长的事吗?”

“郝部长?”这话题跳跃太快,邵仲言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郝部长怎么了?——不是,郝部长都已经去世了,有什么不对吗?”他这侄子现在身份特殊,能问的事儿恐怕都有点不对劲啊。

“你就说知道不知道吧。”邵景行才不会透露什么呢。虽然知道邵仲言多少会猜到一些,但自己猜的,跟从他嘴里漏出去的,那肯定性质不一样。

邵仲言也知道特事科的规矩,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之后也意识到邵景行不会回答,便咳嗽了一声:“郝部长,我其实不太熟。”

邵景行撇了撇嘴,没揭穿他:“那你手头有什么消息没有?”熟当然是不熟的,邵仲言那会儿还在地方上,自然没机会跟郝部长有什么交情。但他才不相信,邵仲言对郝部长的情况没打听过呢。

果然邵仲言嘴里说着不熟,手上却已经整理出一份名单来了:“这是当时郝部长身边的人,说起来他的司机还是咱们灵海人呢。不过郝部长去世之后,他也辞职了。”怪可惜的,否则他其实可以把人调过来用的,做为司机,肯定知道不少外人不容易知道的东西。

邵景行一眼就看见了小郑的名字:“他干吗辞职?”

“有人说当时郝部长心梗发作,他把人送去医院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怕郝家人怪他,所以先辞职了。”邵仲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说法不一定正确。因为郝部长当时被送进医院后病情其实还稳定了一段时间,后来才突然恶化,就是家属出去接个电话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个其实就跟司机有没有及时把人送到医院没啥大关系了。

霍青一直沉默,这会儿忽然问:“郝部长去过泰国吗?”

“没有吧。”邵仲言想了想,“郝部长似乎是很不喜欢坐飞机,所以基本不出国。”这说起来挺少见,所以邵仲言知道。

邵景行见他二叔也再说不出什么更多的有用消息了,就把名单一卷:“那行,我们走了。”

“哎——”这种拿了就跑的侄子,邵仲言简直要被他气死,尤其是看见他站起来还习惯性地伸手去拉住霍青的手,顿时心里更气了,“我正事还没给你说呢!”

“你有啥正事。”邵景行随口回答,“放心好了,我肯定在外头给你挣脸呢。走了啊。”

你给我挣脸?邵仲言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感觉自己心脏病要犯了——哪天不要被狠狠打脸,他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