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这个名字一落进耳朵里,唐佳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她万万没想到,躲开了郑盈盈,居然又踩中一个炸弹!
如果说有什么人比郑盈盈更不愿让唐佳提起,那就是王旭。可是面前这几个人却偏偏提起王旭。不仅提了,邵景行还说,这个姓霍的年轻人把王旭救醒了!
他,他不是邵景行包的小狼狗吗?怎么又成中医世家出来的了?
唐佳的心脏呯呯乱跳,简直没法维持镇定——不是说医院几次会诊都对王旭的病毫无办法吗?这么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把他救醒?不,不可能的!
她虽然在对自己说着不可能,可是却又忍不住害怕。她不了解中医,可是也听人说过中医的针灸偏方什么的有时候会有奇效,往往能治好西医束手无策的病人。
王家根基深厚,人脉广阔,说不定就请到了什么高人呢?唐佳现在看霍青,又越看越觉得他深藏不露了。这气质——她从前也混过模特圈,从来没看见过有哪个模特有这种冷硬气质的,难道,难道他真的是……
她心烦意乱,偏偏邵景行还在那里不停地说话:“诶,说起来你今天的声音有点不对劲,是着凉了吗?”
声音当然是有点不对劲的,她把喉骨珠拿下来了啊。不过托辞也是早就想好的,唐佳顺口就说:“可能是前天晚上开窗吹了风,稍微有点感冒,已经吃过药了。”
她说着,忍不住问道:“那王老先生现在完全清醒了吗?他的病——没事了?”
霍青镇定地回答:“已经醒了。不过老先生昏迷太久,身体比较弱,还需要好好休息。”
这回答对唐佳来说跟没回答一样!她刚想再问,忽然猛地一惊——她为什么要问这些?她跟王旭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为什么要一直追问?
再说,就算王旭醒了又怎么样呢?难道王旭还能知道是谁让他昏迷不醒的吗?如果王旭不知道,那她还怕什么呢?倒是她如果这么一味地追问,反而有些可疑了。
这么一想,唐佳立刻咽下了后面的话,只说了一句:“那太好了。霍先生年纪这么轻,医术却这么出奇,真是太厉害了。”
她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演技是有的,堆起钦佩的笑容来,连邵景行也看不出破绽,只好顺着她的话吹嘘:“可不是,小霍从五岁起就跟着他爷爷学医了。他们家就是要求太严格,就现在他这个本事,家里还说他没出师,不许他出来行医呢。”
“这样还不行啊?”唐佳露出惊讶的表情,“天哪,这要求也太严格了吧?怪不得人家都说严师出高徒,真是名不虚传呢。”
两人一来一回打了一番太极,邵景行倒先挺不住了,跟霍青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借口去洗手间,凑到走廊角落说话。
“你觉得怎么样?”邵景行迫不及待地问,“我觉得有点问题。”
“嗯。”霍青简单地回答。虽然唐佳之后的表现十分正常,但仔细观察,提起郑盈盈的时候她就有些不对,之后提到王旭,她的第一反应绝对过于激烈了。
“可是后头就再没露。”邵景行烦恼地说,“她是挺能稳得住的。”以前唐佳就这样,那会儿跟她一起混的模特都说她“能端”。
霍青这次没说话。唐佳确实反应有点过激,但他们总不能因为人家有点过激就采取行动吧?
“要不然——咱们钓鱼执法吧?”邵景行提出建议。
霍青这辈子都没干过这样的事:“钓鱼执法?”
“逼着她用异能!”邵景行一咬牙,“我再要瓶酒,然后……”就可以装做酒后那啥了。
“而且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万一唐佳真的同意那就惨了,但如果是三个人,唐佳肯定会反抗的。可是她一个女人要怎么反抗三个男人呢?自然只能用异能了。
邵景行觉得这个计划不错,就是这儿的酒实在有点太贵……
霍青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出这么个主意,半天才阴沉地问:“你以前经常这么干?”听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嘛。
“不是啊!”邵景行吓一跳,连忙澄清,“我绝对没有啊!不过有人就喜欢这么干……我听说的,听说的!”
霍青目光冷沉地盯了他一会儿,直盯得邵景行后背有点发毛,才简单地说:“不行!”出这种馊主意,传出去特事科的脸都丢光了!
“那怎么办?”邵景行哭丧着脸。今天晚上这饭钱岂不白花了?
“你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霍青难得地有点暴躁,“就只会想这种主意?”
邵景行呆呆道:“还有什么办法?”
霍青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打劫!”
唐佳离开餐馆的时候只觉得胃疼。这顿饭她根本食不知味,完全是硬塞下去的。万幸之后她再没露出什么破绽,邵景行看起来也丝毫没有疑心她什么。就是分手的时候他好像还有点别的意思,但看看身边的两个人,到底还是没有提。
说什么是医生,其实多半还是有点关系吧?唐佳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吹得那么玄乎,其实根本还不能出来行医,所以估计治病的就是他家长辈,他自己就是来装b的吧?
不过装b也有装b的好处,至少不像那个高中生似的缠着她说话,东问西问的,包打听么!
好在今天晚上应付过去了,后面很快会安排巡演,想来邵景行也不可能追着她各个城市跑吧?
可是,王旭醒了的事究竟会怎样?该不会,他们又要让她再来一次吧?
唐佳想得太出神,听出租车司机说到了也没回过神来,径自付费下车。走了几步她才发现司机停的位置离小区有点远,这一段路又树荫浓密,遮去了大半路灯光,就显得有些幽暗。
一阵风吹过来,唐佳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正想加快速度往前走,忽然间从树后蹿出个身影,一把勒上她的脖子,就把她往黑暗里拖。
“唔——”唐佳刚想喊救命,那人已经连她的嘴一并捂上了,简直是把她直接夹了起来,轻而易举地就拖进了黑影里。
唐佳又踢又踹,对方的手臂却像铁条似的纹丝不动。更让人绝望的是,黑影里居然还有两个人,都用黑丝袜蒙住了脸。一人抢过她的包翻了一下,十分不满:“没什么东西——”
“这不还有人么。”另一个人用公鸭似的嗓子挤出一句轻佻的话,“这女的长得挺漂亮的,先玩完了再弄死,不能白折腾一趟。”
“这儿怎么——玩……”翻包的人似乎被这个建议惊着了。
“拖到那边车里去。”提议的人毫不犹豫,“完事了找个湖扔下去。她都看见咱们脸了,不能留着!”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黑丝袜!唐佳很想大声喊,可是嘴上被捂得死紧,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不该把喉骨珠摘下来的……唐佳绝望地想,如果喉骨珠还在,她只需要哼出一小段曲子就能让他们失神,然后……然后她能把他们三个全部弄死!
但是没有然后了……唐佳几乎要被勒得窒息。昏沉间她感觉捂在嘴上的手松开了点儿,她下意识地想唱,然而刚发出两个音,就失去了知觉。
几分钟之后,远远的警笛声响起,蓝红两色的灯光迅速靠近,照亮了躺在地上的唐佳。
“行了,走吧。”远远的地方,黄宇把团在手里的黑丝袜扔进垃圾箱,黑着脸说,“再不走,等着被警察抓吗?”
“抓什么,是咱们报的警!”邵景行翻个白眼,“我这手机上有通话记录呢。”
“那也很——”黄宇没好气地说,“万一她认出是我们呢?”
“应该不会。”邵景行肯定地说,“霍青一直在她身后,她根本都没见着。又没看见咱们俩的脸,不可能认出来。再说她也不会想到是咱们动手,根本不会往这儿怀疑。”
黄宇悻悻地说:“那也很丢脸啊……邵哥你说你出了个什么主意——霍哥,你怎么也会同意啊?这主意一看就可馊了!”
霍青早就把黑丝袜扔掉了,木着脸想:那是你不知道他还有个更馊的主意。
“这不是没别的办法嘛……”邵景行分辩,“要是就这么让她回家,饭钱不都白花了?好几千块呢!”科里还不给报销。
说到钱,黄宇的声音不由得就矮了一截:“那现在还不是白花了……”唐佳到最后也没用什么异能啊,“都已经说要杀人灭口了,她要是有异能肯定会用了。”不用,那就是确实没有。
“至少能排除她的嫌疑……”邵景行硬着头皮说。但事实上怀疑唐佳也是他提出的,也就是说,这饭钱也是他自己要花的……想想今天的消费金额,再想想银行卡上的余额,邵景行泪流满面——长这么大,他终于知道什么叫穷了。
“不。”霍青却忽然开口,“不能排除嫌疑。在她失去知觉之前,我听见她发了两个音,像是要唱歌。”
“唱歌?”黄宇顿时精神一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正常人如果能发声肯定不是求饶就是喊救命,谁会想去唱歌?
“听着像是……”霍青继续面瘫,“但是我可能勒得太紧了点,她很快就晕过去了……”要是他早点放松,说不定唐佳还会多唱出几个音来,那就能够确定了。
三人面面相觑。半天邵景行才说:“那什么,唐佳也太娇弱了……”总不能说霍青手太重。毕竟他对付惯了什么山蜘蛛,什么狍鸮之类的,对付一个女人大概还是头一回。
黄宇也很识相地附和:“就是。不过我觉得霍哥应该没听错。毕竟这个时候,只要她不是喊救命,那就很可疑!但问题是,如果她真的是想使用异能,为什么没生效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如果真用了异能就该生效,如果没生效就是没异能,如果没异能,为什么关键时刻不喊救命而想唱歌?那似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霍青听错了。
然而霍青是不可能听错的。异能者的五感本来就强于常人,霍青又是训练有素耳聪目明,在两人紧挨的情况下他要是连这都能听错,就跟半个聋子差不多,在山海世界里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三个人再次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答案。
半天,还是邵景行嘀咕:“不会是真被她发现了吧?”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没使用异能。
“那她唱歌干吗?”黄宇表示反对,“别说两个音,就是一个音都可能暴露她啊。我觉得是她异能等级太低,虽然唱了两个音,可是对我们根本没用!”
霍青冷静地说:“她能在剧院上千人里准确地对王老先生使用异能而没有影响到旁边的王成刚,这个异能等级不会太低。何况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必然会全力发动,两个音至少也能让我们有所感觉才对。”
好了,这下问题又回到原点了,还是无解。
“算了。”还是邵景行先败下阵来,“大概是我怀疑错了……”
“她肯定是有点不对劲的。”霍青思索了一下,“我们可以再观察一下。”
黄宇苦着脸:“但这样就不能向科里报告了吧?那今天的费用还能申请报销吗?”
霍青沉默不语。邵景行只能硬着头皮装大方:“不报就不报了,也,也没多少钱的。”妈呀他以前经常一顿饭就开销这些也没觉得有啥不对,原来他是这么败家吗?
“有钱人!”黄宇冲他竖起大拇指。
“有钱人”只能苦哈哈地打落牙齿肚里咽了:“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回招待所。”霍青叹口气,“目前只能把王老先生的事报上科里,看看他能不能回忆起什么线索了。不过这件事大概后面就不需要我们跟进了。”
“为什么?”邵景行睁大眼睛,“王老可是黄宇救醒的。”
“但是我们不能一直留在首都。”霍青知道他在想什么,“灵海那边也还有很多事呢。比如说我们还得查九曲珠的事。”
九曲珠!邵景行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
黄宇被他吓一跳:“什么?”
“袁非,袁非!”邵景行一把抓住霍青,“我想起来了!九曲珠!我就是那天被胡原带去看九曲珠的时候,在老郑店里看见袁非的!对了,当时他还想买那颗九曲珠呢!”终于想起来了,难怪他觉得袁非眼熟,原来是在灵海见过!
霍青目光一闪:“九曲珠,袁非——所以他去灵海,就是为了那颗九曲珠?对了小黄,顾叔有没有查到袁非的消息?”
那天他们接到邱亦竹的电话,说袁非疑似是特事科的人之后,霍青就给顾笙打了电话,让他在特事科内部查一下。
黄宇抓了抓头皮:“没有啊。顾叔已经查过资料库了,不管现役还是退役人员,都没有袁非的名字。顾叔怕弄错了,所以现在正在挨个调阅资料,这可得花点时间。”即使按照袁非的年龄缩小范围,也有百多号人呢。
邵景行愣愣地问:“顾叔不认识袁非吗?”
“不认识。”黄宇摇头,“要是认识还要查什么。再说特事科的人天南海北的,一般没事也不回总部。像我,这还是第一次来首都总部呢。有些人说不定你直到退休都根本没见过。而且人事资料都是保密的,要不是顾叔是副科长,连调阅的权限都没有。”
邵景行没听出这里头的含意,霍青却听懂了:“顾叔在一份份资料调阅?”
“对。”黄宇也没搞明白这里头的意思,“顾叔说要点时间。”
霍青目光微闪——既然在资料库里检索过,并没有袁非的名字,顾笙又为什么要把每一份资料都调出来亲自看呢?这证明,他并不相信这个检索结果,而怀疑有人掩盖或者篡改了原本的信息。
顾笙在怀疑谁?霍青正在思索,邵景行已经开口:“邱亦竹不是查到袁非买了去湖南的火车票吗?我们干脆跟到湖南去呗?现在都知道他跟九曲珠有关系了,不能放过他啊!”
“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霍青有点无奈。湖南地方大了,就算跟过去,他们去哪儿找袁非?
黄宇已经嘴快地说:“要是找不到人,火车票可不能报销。”
邵景行傻了眼:“他都跟九曲珠有关系了,也不能报销吗?”
“没有证据呀。”黄宇扳着手指头跟他算,“你怀疑袁非对周姝下诅咒,没有证据。怀疑他跟九曲珠有关系,也没有证据。而且诅咒的事你都没往科里报吧?这事儿现在都不算咱们的任务,怎么报销啊?”
邵景行不服气:“报销报销,光说钱了。那有人对普通人下诅咒,特事科就不管吗?”
霍青轻轻叹了口气:“管不过来的。如果是私人恩怨,周家没有报案,诅咒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没有危害到公共安全或者殃及无辜,这件事就报不到特事科去。”老实说,无论是从人手还是经费上来说,特事科管那些“自然”出现的事件都忙得很了,这种“人为”事件真的管不过来。
“那我们也不管了?”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霍青。
霍青沉默片刻,终于在他的目光下松口:“荀草生于青要之山,在中次山经内,湖南也算中次山经边缘。那边算我们三组的管辖范围,我跟顾叔说一声,回灵海之前,我们顺道先去湖南看看。”虽然从首都回灵海,根本也不可能“顺道”经过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