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怎么回事?邵景行惊悚地瞪着那几片深红痕迹。做梦伤到的地方,也会出现真正的伤痕?他不信邪地用手指摸了一下,立刻疼得抽了口气——这伤痕何止是真的,感觉整块皮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下连澡也不敢洗了,邵景行小心地擦了擦身体,笨拙地往伤处贴了几块创可贴,就坐到床上发起呆来。他不敢睡了,这两个梦已经把他累得要断气,要是再做几个梦,恐怕真能活活累死。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在深夜之中格外刺耳,吓得邵景行打了个哆嗦:“这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人睡觉吗?喂!谁!”
回答他没好气问题的却是个淡然到毫无波动的声音:“我。”
“霍,霍青?”邵景行完全没想到这个陌生号码居然是霍青的,“你,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你为什么叫我?”霍青却反问了一句。
“啥?”邵景行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叫你了?大半夜的,我——”
“就在几分钟前。”霍青打断他的话,“青蚨血感应到的,你在叫我。”
“青蚨血……”邵景行懵了半天,突然想到了刚才的梦,“是,是梦里吗?我,我确实是梦见你了——不是,我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做了个怪梦……”
大概半小时之后,霍青从邵景行卧室的阳台翻了上来。
“你都不走门的吗?”邵景行裹着件睡衣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住哪儿啊,来得还挺快的。开车来的吗?我没听见声音啊。”别墅这边这么安静,有车开过来远远就能听见声音的。可他刚才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霍青没回答他这些问题,而是直接走过来把他拉了起来:“我看看你的伤。”
过了这么一会儿,邵景行觉得那几块伤痕已经没那么疼了:“好像好多了……”
但他身后,揭开创可贴的霍青脸色却一变:“你确定好多了吗?”
“是啊,没刚才那么——”邵景行扭头往自己肩膀上看去,却倒抽了口气,“我擦,这,这什么?”半个小时的时间,那几块指肚大小的红痕竟然扩大了一倍,有两块甚至长到了一起,颜色也转为一种阴沉的黑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一般。不管这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正常!
霍青盯着那几块伤痕看了一会儿,扔掉了已经毫无用处的创可贴:“从我离开之后,你都遇到了什么事?”总共不到48小时而已。
“我就是做了个梦啊……”邵景行慌张地不停侧头去看自己肩膀,却被霍青把脸给转了回来:“在做梦之前。你去了哪里,碰见了什么人,看到了什么事,都告诉我。”
“我,我就跟胡原去了一趟古玩街……”这个问题对邵景行来说并不难回答,因为从霍青离开之后,他也就出过这一次门。
“舍利子?九曲珠?”霍青沉吟着,“那个女人接触过这珠子,你也摸过,还有谁碰过?”
“啥?你是说那个女人也不是突发心脏病吗?”邵景行更慌了,“胡原,胡原也摸过。对了,还有郑老板啊!”
霍青把他的手机扔给他:“给他们打电话,问问他们有没有做噩梦。”
“这大半夜的……”邵景行一边嘀咕,一边还是拨打了胡原的电话。
好一会儿,胡原才接起了电话:“喂,景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在干吗呢?”邵景行清晰地听见手机那边传来的急促呼吸声,“我说,你不会这时候还在奋战吧?”凌晨三点了呢。
“战什么啊,我正睡觉呢。”胡原调整了一下呼吸,“哎,也幸亏你打电话来,不然我还做噩梦呢。妈呀,梦里全是鬼,可吓死我了,这会儿心脏还呯呯乱跳,感觉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你也做噩梦了?”邵景行顿时把目光投向霍青,“那什么,你给郑老板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事!”居然被霍青说对了,胡原也做了噩梦!
胡原莫名其妙:“景少,这,这大半夜的,找郑老板干吗啊?”
“你先别问,赶紧打电话!这事很要紧,我一会儿再给你解释。”
“噢——”胡原挣扎一下,还是同意了。邵景行可是个好金主,只要以后他多给郑老板拉几桩生意,想来他也不会在意这次打扰的。
放下手机,邵景行心惊胆战地问霍青:“这个,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像是诅咒。”霍青还在仔细检查他身上的黑红痕迹,“如果能见见那几个人,可能——”
“不是!”邵景行叫起来,“诅咒是怎么回事啊!就那个,那个舍利子上会有诅咒吗?”那不是大德高僧才会有的东西吗?
霍青嘴角很少见地微微弯了一下,露出一丝略带讽刺的笑意:“大德高僧?如果那真是大德高僧的舍利子,当然不会。但舍利子不过是人体残骸的特殊存在方式,高僧所留的叫做舍利子而已。”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一串话,邵景行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说那东西可能是别的什么人留下的……”所以里面蕴含的并不是什么佛气,而是戾气和诅咒?
“就,就像那什么法老王的诅咒一样?”其实都不用听外国故事,单是古玩行里所传的那些因为动了死人的东西就被诅咒的事儿就数不胜数了,只不过从前他都当瞎扯来听,万没想到居然还有真的……
“那我怎么办?”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霍青,“那个舍利子恐怕是找不着了啊!”当时女人一倒地,现场乱哄哄的,谁还顾得上一颗满地乱滚的珠子。现在隔了这么久,上哪儿找去啊!
不过还没等霍青回答,胡原的电话就来了:“景少,老郑他在医院!那女的家人晚上找他们家闹事去了,老郑突发脑梗,这会儿在医院抢救,我听他老婆哭的那样,人可能——不行了……”
手机差点从邵景行手里掉下去,他也不管胡原还在说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回头看着霍青:“老,老郑,不行了……”不可能这么巧的,他们四个接触过那珠子的人都出了毛病,那玩艺儿肯定有问题!
霍青显然早就听见了胡原的话,他微微皱了皱眉,说出来的却是邵景行完全没想到的话:“这样看来,与舍利子无关了。”
“什,什么?”邵景行一下子根本转不过弯来,“我们四个都出事了啊!”
霍青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只好解释:“但你们出事的方式不同。两人是猝死型,而你和胡原,估计是会每夜都做噩梦,梦中的伤害反映到自身,逐渐积累,最终衰弱身亡。”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死法,接触同一件东西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这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目前这种情况看起来,仿佛是有人怕这四人同时猝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特意安排其中两个隔几天再死似的。
“有人?”邵景行张大了嘴,“你是说,这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为,为什么啊?”他得罪谁了,要这么害他?
霍青往他身上扫了一眼,邵景行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可没害过人!”事实上,往他身边靠的人都是来捞好处的,总不能冤大头还招人恨吧?
就说了这一会儿话,邵景行忽然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他刚张嘴打了个呵欠,脸上立刻挨了霍青一巴掌——啪!
“干吗打我?”霍青这一巴掌并不重,只是把邵景行的呵欠吓了回去,憋得眼角都沁泪了,好不难受。
“你不能睡。”霍青简单地说,“一旦入睡,诅咒又会开始。我不清楚诅咒的时效,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一夜。”虽然他觉得下咒人应该是打算慢慢磨死邵景行和胡原,但人命不能冒险,而且邵景行的作用又太特殊了,特事科需要他。
“啊?”邵景行打了个哆嗦,可是还无法控制地想打呵欠,眼皮更是阵阵发沉,“可是我好困啊,怎么办……这个诅咒,这个诅咒要怎么解开啊?”
霍青沉默片刻,目光微微一闪:“我没办法,但是——”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有同事是专门研究诅咒的,他可以——”
他还没说完,邵景行就跳起来了:“你的同事?他在哪儿?求他来救命啊!”
霍青垂下眼睛:“他不方便出来,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邵景行完全没有发现他语气和动作里细微的变化,激动地抓住他的衣服:“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呜呜呜,幸好遇到了你……”算一算,这是霍青第几次救他了啊!要是没有霍青,恐怕这回他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不不不,没有霍青的话,他第一次掉进山海世界就狗带了,哪还有后头什么事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邵景行强压着打呵欠的欲望,眼巴巴地看着霍青,巴不得他马上就带他走。
果然霍青立刻就说:“现在就走。”他又停顿了一下,才补充了一句,“可能要多花点时间,你带点换洗的东西吧。”
“好好好!”邵景行飞快地收拾了个旅行包,“走吧。”
几分钟后,邵景行在摩托车后座上紧紧抱着霍青的腰,顶着扑面而来的风大声喊:“你这个摩托是自己改装过的吧?这么快的速度为什么发动机都没有声音的?这是哪儿出的发动机?原装的还是改装的啊?”实在没看出来,一辆看起来不起眼的旧摩托,居然另有乾坤啊。
霍青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身体:“你坐好了。”不用这么紧抱着他吧?
“我坐得可好了。”邵景行仍旧紧抱着霍青,整个人都恨不得扒在他后背上,兴奋地问,“这速度还能再快点不?我说,你飚车吗?我以前看过几次,那些人的车没一辆比得上你这个的!”
他说的是那些黑赛车。作为一个惜命的纨绔子弟,邵景行自己当然是不敢去参加这种赛车的,但他又很喜欢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所以去看过好几次。不过依他看,那些精心改装过的赛车,都比不上霍青这一辆。
霍青很想再加快一下速度,狠狠灌邵景行一嘴风,免得他在自己耳朵旁边不停地喷热气。但是想到他刚刚放弃原则地撒谎骗了邵景行,还是没有再加速,只是忍耐地侧了侧头,假装没听见邵景行的话。
夏天天亮得早,霍青停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邵景行环视四周,再看看眼前,顿时咦了一声:“某某私房菜,我来吃过啊!这里菜做得挺好的,就是这个名字吧……我觉得要是改个上档次的名字,生意会好很多。”
霍青也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没有说话。姬小九的取名水平就是这样,“某某私房菜”,跟“糊糊加菲猫”一样的敷衍。也幸好这菜馆开起来并不是为了赚钱的……
私房菜馆这时候当然没有开门,不过霍青带着邵景行从侧门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个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小霍?哎,这不是那位小朋友吗?”
邵景行抬头看过去,男人五六十岁的样子,两鬓微有些花白,眼睛明亮有神,看人却很和气的样子。邵景行向来是不认生的,何况听男人的话仿佛还认识他,当即就一咧嘴:“大叔您认识我?”
霍青脚下一顿,转头对邵景行说:“这是特事科的顾副科长。”
“啊,顾叔——”邵景行立刻换了称呼。在人事关系上,他的脑子向来转得快。这位显然就是霍青的上司嘛,那霍青说带他来找同事解除诅咒,肯定要经过这位顾副科长啦。既然这样,他对顾副科长嘴甜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嘛。
顾笙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目光随便就落在邵景行眉间印堂处:“你这是——”
“顾叔——”霍青轻咳了一声,“邵先生好像是中了什么诅咒,我没把握,不敢动手乱解,所以带他过来,您看……”
邵景行看他耳朵根有点发红,不由得诧异起来——这是羞愧吗?因为没法给他解除诅咒,所以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有点丢人?还是因为没能救人,觉得过意不去?哎哟霍青真是太实诚了,这年头想找个像他这样的好人,简直不要太难。而且他人又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是心灵美和外在美俱备啊,这一定就叫做两全其美吧?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顾笙用一种有点古怪的眼神看了一下霍青,然后也咳嗽了一声,仔细打量邵景行:“邵先生可是有什么异常?”
事关自己性命,邵景行的嘴立刻更甜了:“顾叔叫我小邵就行了。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就是做了个梦……”
他正巴啦巴啦地说,忽然听见有个声音从旁边的橱柜里传出来:“榴呜——”
这是什么奇怪的叫法?邵景行循声望去,就见半开的橱柜里有条尾巴一下子缩了回去,之后就从尾巴消失的地方露出了一张丧丧的脸来。
真圆啊——邵景行盯着那张猫脸,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这猫的脸从正面看,如果去掉两个耳朵,简直就是个规整的圆啊!加菲猫特有的短鼻子是圆心,从那里无论到脸的哪一部分,都是相同的距离……
但是加菲猫是这样叫的吗?邵景行是没有养过猫的,但他有朋友养过,什么布偶啦美短啦金渐层啦他都见过,有的猫叫得娇声娇气,有的就豪迈很多,但他从来就没听过有猫会“榴呜”叫的,不该是“喵呜”吗?或者是他听错了?
“榴呜——”加菲猫仿佛是要证明他并没听错似的,冲着他又清楚地叫了一声。
这是只蓝白加菲,后背的毛都是蓝灰色,四肢、嘴巴和胸前却是白毛,看起来打理得很是干净漂亮。不过加菲猫所特有的那种忧郁的表情,在它脸上格外明显,甚至忧郁到了近乎颓丧的模样,邵景行简直能从它的大脸上读出“生无可恋”四个字。
“这猫怪可——”邵景行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还是挺喜欢的,正打算夸奖一下,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呢,这猫就一转身又钻进橱柜里,把屁股对准了他。不但如此,两条后腿还轮流蹬了几下,这,这不是埋便便的动作吗?
邵景行嘴角简直要抽搐了。虽说他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朋友家里养的宠物对他的态度一向也不错,怎么就至于把他跟猫便便一个待遇了?这猫哪里是怪可爱,明明是可奇怪!
顾笙看邵景行表情扭曲,忍不住笑了一下:“糊糊是感觉到你身上的诅咒,所以才有这种反应。”而且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诅咒,否则就不是埋屎,而是要弓背炸毛竖尾巴了。大概给邵景行下诅咒的人根本没考虑过会被人识破,所以只是随手下了个粗糙的诅咒,能把人弄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