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被救了一次

火光猛然一闪,邵景行紧握的拳头里爆出一团火花,呼地燎着了三哥的头发。

如果真的是一只蜘蛛,也许这火光就能让它后退。但三哥毕竟是人,并没有野兽畏火的本能。他虽然被脑袋上的热度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发现邵景行打出来的这团火花并没有多少威力,并且只爆了那么一下,就立刻又缩回成了蜡烛般大小的火苗。

“喀喀喀喀——”三哥发出古怪的笑声,噗地又喷出一团粘胶,准确地覆盖住了邵景行的火苗,顿时把它扑灭了下去。他顶着一头的灰重新钻进车窗,对着邵景行张开了嘴。

车子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接着平白无故地来了个左转90度。躺在车座上的邵景行只觉得突然失重——车子带着他呼地落了下去,好像车库地面突然裂开了似的。

但这点失重的时间只有几秒钟,随着一下撞击的闷响,车子重新落到了实处。这一下震动几乎把邵景行从车座上抛起来,也把三哥从车窗甩了出去。

机会!邵景行使出吃奶的劲扯断了把他粘在座位上的蛛丝,一脚踢开车门,连滚带爬地从车里跑了出来。

不过一出来,他就愣住了——刚才太紧张,他竟然没有发现车内外的变化——他已经不是在车库里,车门外就横着一棵风倒木,要不是他及时收脚,可能一头就撞到树干上去了。

这里,看起来好像——之前他们来过的密林啊!

一阵悉索声猛地拉回了邵景行的思绪,他一回头就看见三哥从草从里爬了起来——他身上有一根蛛丝粘在车门把手上,所以他虽然被甩了出去,却还是一起到了这里。

对于四周突然出现的密林,三哥明显地有些恐惧,但他的目光一落到邵景行身上,顿时就露出了怨毒之色,仿佛连害怕也顾不上了:“都是你,都是你——”

他声音含糊,好像舌头已经不大灵活了。虽然已经到了平地上,他还是四肢着地,狠狠地盯着邵景行:“都是你不救我!”

邵景行简直想吐到三哥脸上去!当初他可是被绑架的!而且说得好像对调一下三哥会救人一样!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还没等邵景行反驳,三哥两腿一蹬,嗖地一下就跳到了车顶上,随即再一蹬腿,就向邵景行扑了过来。

但是这次扑击在半途就被打断了,一声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三哥的身体刚刚离开车顶就往后一仰,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嚎叫——他的左眼爆了。

邵景行只觉得脸上一凉,三哥那已经快有杏子大的眼球被一根黑色弩箭钉个正着,仿佛摔到地上的西瓜,汁水四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如果换了是个人,恐怕这一下已经完了,但三哥居然还能爬起来,歪歪倒倒地想跑。不过他才跑了两步,又是一支箭破空而来,这次是从他左背部射进去,直插心脏,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邵景行拼命地用袖子擦着脸。三哥的眼珠几乎是就在他眼前爆开,这冲击力太大了,他险些没吐出来。而且从他的眼珠里溅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微带黄色的粘液,谁知道沾到皮肤上会怎么样?

他连擦了几下,发现粘到衣袖上的液体似乎并没有什么腐蚀性,这才松了口气,终于想起去看看是谁救了他,结果一转身,就发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倚树而立,手里握着一张弓。

“霍,霍青?”

霍青身上穿的还是他在医院看见的那身衣服,不过现在已经有点破了。邵景行一看见他,这两条腿就有点不听自己使唤地往前凑:“你怎么在这儿?”

“你受伤了吗?”霍青看起来有点疲惫的样子,打量了一下邵景行,“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邵景行被他一提醒,又想起了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惊险,顿时腿又有点发软:“是三哥,是那个绑架孩子的歹徒!我明明看见他被蜘蛛抓住了!”

霍青点了点头:“他应该是被山蜘蛛同化了。”

“同,同化?什么意思?”邵景行只觉得后脖颈上毛毛的,瞬间就脑补了至少五千字的恐怖场面。

“就是你想的那样。”霍青简单地说,站直了身体,“取一点样品,带回去研究一下。”

“取,取样?”邵景行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复读机。取什么样?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过霍青一走动,邵景行就顾不上什么取样了:“你受伤了?”霍青的右腿明显有些行动不便。

“嗯。”霍青慢慢走到三哥身边,把他被打爆的眼球组织收集了一点,装进密封试管,揣进了背包。

邵景行从头到尾都没敢再看三哥那张脸,有点哆嗦地说:“你的伤要紧不要紧啊?这个门是不是还要24小时才能再打开?”在山海世界里,霍青是他的保护神啊,他要是受了伤——邵景行不大敢往下想。

霍青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这不是自然打开的门,24小时恐怕不行。”

“啥?”邵景行听不明白了。不是自然打开的门?那难道是人为的吗?谁打开的?他有这么倒霉又掉进门了吗?

哎也不对,如果不是掉进门碰见霍青,那他现在肯定已经被三哥……

邵景行还没想完呢,就听霍青说:“是我打开的。”他看了一眼邵景行的手腕,“刚才我感觉到你有危险,所以强行把你拉了进来。”

邵景行目瞪口呆,这才想起来当时车子在车库里诡异地自己转圈时,他手腕上确实曾经感觉过一阵灼热,只是当时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逃跑上,根本没注意到。

“所以……”邵景行低头看了一下手腕,只见那颗红痣颜色已经变得非常淡,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了。同时,那种隐隐的感应也消失了,即使霍青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哎不对啊,刚才他看见霍青的时候,明明两条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迎嘛,怎么现在反而感觉不到人了呢?

霍青显然没明白他心里想什么,解释道:“上次我说过了,临时取的血没有经过炼制,使用几次就会失效。这次用完,可能就不会再有效果了。”

“哦哦——”邵景行半懂不懂地胡乱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你是怎么把我拉进来的?你可以那个——随便开门吗?”既然这样,再开个门他们出去不就行了?

霍青摇了摇头:“开门是有限制的,48小时之内我只能开一次。”

他说着,右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腿,“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不用太紧张,这里还是山蜘蛛的领地,情况还算熟悉。”

山蜘蛛的领地就不用紧张?邵景行感觉自己搞不懂这个逻辑。但三哥的尸身实在太恶心,他也巴不得离远点儿,赶紧上来扶霍青:“这个我给你拿着吧,你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你不是用刀的吗?”

霍青手里拎的这张弓看起来像是新制的,弓身好像是某种坚韧的树枝削制——邵景行不认得这是什么树——弓背上嵌了铁条以增强拉力;弓弦则是——邵景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好像是什么植物纤维混了蛛丝搓起来的,他偷偷拉了一下,发现根本拉不动。

“腿伤了,临时做了把弓箭,这个更方便些。”霍青简单地说,看了邵景行一眼,递给他一把匕首,“那个你不能用,用这个吧。”

邵景行讪讪地接过匕首:“我就是看看这弓……那个,你又是在执行任务吗?怎么受的伤?”这弓还是临时做的,霍青也太能干了吧?

“我也刚进来不久。”霍青简单地回答,“原本是来查结界的,遇到了一伙偷猎者。”

“偷猎者?”邵景行听得稀里糊涂,“猎什么?”山蜘蛛?别开玩笑了,谁要这种东西啊!

但霍青还真的点了点头:“对。”

邵景行张大了嘴:“要,要那玩艺儿干吗?出去展览吗?”

霍青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东西体内都有山海之力。”邵景行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他以为这是探索频道吗?发现了珍稀物种,然后捉一只出去展览……

“你说是偷猎的……”邵景行哼哼了一句。这不能怪他,任谁听见偷猎,先想到的也是珍稀野生动物什么的吧……

“那他们是想——觉醒异能吗?”邵景行想起三哥那副半人半蛛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变成那副怪样子……”

“那是特殊情况。”霍青实在不能习惯邵景行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思维方式,难道他就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觉醒的异能者吗?

邵景行也眼巴巴地看着霍青。说实在的霍青这种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他也很难适应啊,就不能再多说几个字吗?他以前跟人说八卦,就算事实只有一个字,大家也能说出十个字来,哪像霍青这样,仿佛他不说他也应该知道似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邵景行终于想起来现在站着的这两个人就是正常的异能者,不由得尴尬地笑了两声——这确实是不说也该知道的事。只不过……

“异能……真那么有用?”当然霍青这种就很有用,但他那个除了能当打火机还能干吗?再说了,就算有异能,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像霍青这样天天跟怪物打架,还不如没有异能的好吧?

邵景行在霍青的目光中咽下了后头的话,但已经晚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霍青低沉地开口,“这个道理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以为,你应该能明白。”

他说得并不多,但那种语气……反正邵景行是觉得有点惭愧,赶紧换个话题:“那什么,你的伤怎么样了?”看霍青刚才用手按自己的腿,显然是很不舒服。

霍青很知道他在转换话题,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邵景行赶紧堆起笑脸:“上药了吗?”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霍青果然也只能随着他换了话题:“不是外伤。药也没有用。”

“啊?”邵景行看着霍青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挽起裤腿,顿时抽了口气,“这,这怎么回事?”

霍青修长结实的小腿上有个蚕豆大小的疮,四周通红,中间却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还在渗着脓水,在小麦色的肌肤上格外明显。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这个疮看起来像是活的,霍青明明坐着没动,脓液却在一下下地往外冒,仿佛疮口在呼吸一般。

邵景行看得头皮发炸:“这东西好像,好像在动!不能把它剜掉吗?”这怎么还叫不是外伤呢?

霍青简单地说:“剜过一次,最初只有米粒大小。”

邵景行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开始的疮只有米粒大小,霍青把连着它的皮肉剜掉了,然而伤口又重新溃烂成疮,而且发展到了蚕豆大。

“那怎么办?”邵景行慌了,“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生个疮没什么,但一个活的疮,还会自己长大,那就很可怕了。是因为进了山海世界,所以疮都会变异吗?

“我也不知道。”霍青低头看了一眼。邵景行只看见疮口可怕,他却能感觉到那种带着麻木的刺痛已经蔓延到了整条小腿,而且还在扩大范围。

当时他在古玩街发现了自己追踪的那几个偷猎者,双方动起手来。但这些人看起来像是乌合之众,没几个能打的。他确定跟他们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有受伤,但才进山海世界,就觉得腿上开始不舒服。

那时候这个疮还只是米粒大小的黑点,一阵阵不太明显地作痒。但他立刻就发现这东西会活动,所以当机立断,一刀尖下去剜掉了黄豆大小的一块皮肉,确定伤口的血肉再无异样之后才上药包扎。可是大约一小时之后,新鲜的伤口又变成了疮的模样,消炎杀菌的药物根本对它毫无作用。

“你也不知道?”邵景行有点慌了。在他看来,霍青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算是无所不知了,连他都不知道的话,那这东西……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一会儿工夫,邵景行就觉得那疮口红色的外沿似乎又扩大了一圈儿似的,简直叫人胆战心惊。

霍青犹豫了一下:“我记得这附近可能就有赤鱬——”他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邵景行,不得不又补充解释,“英水出自青丘之山,南流注于即翼之泽,泽中多赤鱬……”再看看邵景行的蚊香眼,不得不说得再白话一些,“赤鱬身子像鱼,脸像人,叫起来的声音如同鸳鸯,吃它的肉可以治疥疮。”

邵景行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美人鱼?”山海世界里也有美人鱼吗?

霍青沉默了几秒钟:“……不美。”

“哦……”邵景行不免有点儿失望。不过他还记得这件事的重点,“这个什么赤鱬,吃了能治你的伤?”

霍青不得不又解释:“我腿上的伤现在看起来也是疮。”赤鱬可治一切疥疮类,如果自己的伤也是疮,那么应该是能治的。现在他也没有什么把握,而赤鱬可能是最易找到的药物了,只有姑且一试。

“哦哦——”有用就行。邵景行稍微松了口气,“那我们往哪边走?”他是不知道那个啥水啥泽的在哪里。

霍青犹豫了一下。英水出自青丘之山,那地方可是青丘狐的地盘,十分危险。幸好这一带属于即翼之泽的边缘,有几条支流延伸过来,进入了山蜘蛛的领地。

山蜘蛛这东西,虽然邵景行怕得要死,但霍青并没怎么放在眼里——只要不是遇到成群的,这东西不过是普通蜘蛛的放大版,没有变异出什么特殊能力,很好对付。而且出于蜘蛛本身的习性,也很难成群结队,不必太担心被围攻。

而且,也正因为它们还属于低级野兽,没什么智力,青丘狐的迷惑能力反而对它们不大起作用。倒是山蜘蛛的巨网连虎豹都能网住,青丘狐也有所顾忌,不太到这边来,相对倒安全了很多。

虽是支流,但赤鱬这东西在即翼之泽里很多,必然有一些会进入支流生活,运气好或许不用进入青丘山的范围,就能找到一条。而如果不碰上别的东西,仅仅是山蜘蛛的话,他应该还能保邵景行平安。

“你把这个喷上吧。”霍青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瓶喷雾,“这个可以一定程度上遮蔽人的气味。”闻起来跟青草泥土一个味儿,至少不会太招异兽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