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年之约

北海岸沙滩。眼看着白守素三人被突然出现的女子重伤,敖胤被女子束缚住,鹿柒在原处慌乱得不知怎办。

她脸色惨白,本就白皙的皮肤失去血色。

该怎么办?

鹿柒四处张望着,她眼下慌张异常顾不上害怕,只想着能不能找到法子解救大家。

眼前忽然映现一些失去控制碎裂在地面各处的冰兽碎片,有些包裹着垚水的兽角锋利十分。

鹿柒慢慢俯身,动作小心地捡起其中一只,紧张地揣在身后。

她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那女子后背,深呼气一口,用尽全力冲过去。

“去死吧!”

似是知道鹿柒不会法术,毫无威胁。

神光闻声只是淡淡回头,怀着期待地望向鹿柒冲自己扑过来的身影。

距离对方一步之遥的时刻,鹿柒猛地伸出背在身后的尖刺犄角,咬牙使劲捅向她。

神光眯起眼睛,手随意一抬便将身后的敖胤隔空捏来,挡在自己面前。

——既然你要来送死,我就不如成全你,让你玩得开心。

“噗——”

利器戳穿布料刺破血肉的声音。

须臾间,鹿柒茫然抬眼,看见自己手中的尖刺,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敖胤的胸膛扎了进去。

“唔——”

面前的敖胤已与凡人无异,脆弱的身躯被利器捅得入骨,他忽得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敖胤!”

鹿柒松手,看着敖胤血肉模糊的胸膛,以及自己映红的手。

不应该是这样的。鹿柒伸手,小心翼翼地想要碰敖胤被血染得俊美通透已至邪气的脸。

他残破不堪的身体,先前就已经被困龙钉扎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了。

敖胤的眼睛微眯,察觉体内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失去了护心龙鳞保护,扎入胸膛的骨刺让自己本就衰败沧桑的身躯,更加虚弱不堪。

神光看着二人,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有因为随手可以屠戮别人而感到开心。

于是,她侧目不去看向那二人。

忽然,敖胤模糊间,看见眼前一道浅浅的蓝光微微闪烁。

他无力地半睁眼,鹿柒的心口那片原属于自己的心麟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劫难,正在微弱地呼应。

“帮我......把它□□......”

鹿柒听见敖胤忽然无力地跪下,高大挺拔地身躯在自己骤然坍塌。鹿柒泪水盈满面,既熄灭了自己心口残存的温热和希望,也凉透了全身。

“不行,主人你现在没有灵力护体,□□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尽管霜绛万分虚弱,也用尽全力对着鹿柒吼道。

“没事......”

鹿柒回头看向霜绛,又迅速望向敖胤,她慌忙摇着头,眼泪滚作串珠而下。

她也跟着跪下来,对着敖胤渐渐晦暗的眸子,伸手抚上对方冰凉的脸,手足无措道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听话......信我......好么?”

敖胤眼神迷离,神思恍惚起来,薄唇缓缓抖动。

鹿柒正身,双手拉着对方胳膊,勉强支撑着他不至于无力到晕倒。

神光身后几人见状,渐渐失去了耐心,欲上前阻止。

神瓜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她望着面前,身体和灵魂都已遍体鳞伤的两人,忽然一丝淡淡的难以形容的伤感涌上心头。

鹿柒看着渐渐瘫倒,坐在自己面前,身形越来越虚幻的敖胤。

她伸手拭去泪,一只手将敖胤搂住,另一只手去够那只插进对方胸膛的骨刺。

“对不起。”

她不敢去看怀中几乎失去意识的敖胤,闭眼,使劲手一拔。

就在鹿柒握住自己胸口骨刺正欲拔出的时候,敖胤喉咙滚过一丝低沉沙哑的喘息。

他凝起最后一丝残存的灵力,从自己受伤的心口处剥离出一丝已经几乎失去光芒的气息。

“唔——”

鹿柒猛地拔出骨刺,顿时血液自伤口汩汩流出。

敖胤失去所有意识和气力,整个人如同暴雨中坍塌的青山,完完全全地轰然倒塌了。

心口和浑身伤口的疼痛,以及强行使用灵力反噬气血逆流的痛苦,将敖胤一下推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不要——”

鹿柒睁开眼,一下子张开手抱住他。她空出一只手,束手无策地用受伤的手掌抚上伤口,想要堵住流血的窟窿。

顿时,那股黯淡的气息在无人察觉中迅速顺着鹿柒的手掌,钻进鹿柒的心口。

她胸膛护心龙鳞一闪而暗,然后恢复平静。

“够了。”

神光身后几人见状,觉得情况紧急,没有时间陪他们看戏。

他们伸手召出焚魄棘链,将瘫倒昏迷的敖胤束缚住,沿着胳膊将他整个人托举起来吊在半空中。

“他已是将死之人,其实无需再使用这样残忍的器具拴着他了。”

——神光想要阻拦,没有成功。

“殿下无须担心,他体内有命龙气脉护体,在我们回到天渊阁将其剥离出来之前,他还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神光知道多阻挡无用,便暗示他们点到为止,莫要触犯禁忌动无辜的凡人。

须臾间,鹿柒双手一滑,只感觉敖胤被一双大手拽离了自己。

她抬头,看见敖胤被铁链吊在空中,如画的眉眼此刻痛苦地闭上了。

“不要带走他!”

鹿柒挣扎着起身,向面前被铁链拽着逐渐远离自己的敖胤,却发现没有法力的自己无论怎样努力也追不上。

敖胤虚弱无力的身躯像是被吹得高悬起来的断线风筝,她像是在地面奋力奔跑追赶,却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的孩童。

“啪——”

她整个人狠狠摔倒在地上,顾不上身体麻木的疼痛,她挣扎颤抖着爬起来。

试图够自己不可能够到的,虚幻梦。

白守素几人见状,虽然使不出灵力,却也拼命起身追赶。

立在半空的神光低头俯瞰众人,似是悲悯众生的神。她轻轻叹气,随后抬手一挥,将众人重重甩倒在地面,而后回首飞走。

鹿柒也被神光的法力一起掀翻在地,失去意识前,她望见敖胤被铁链拴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像是被天兵天将捉回天庭的仙人。

遥不可及。

她重重头栽地,终于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与寂静中,鹿柒好像做了一个梦。

黑暗褪去,世界一片色彩明媚,鲜明活泼。

她看见一个少女和一个男人,他们相对而坐,中间是一摊燃起的篝火。

鹿柒的意识朦胧,像是从天空俯瞰而下。他们的脸似乎隔了层薄雾,看不太清。

“你是龙族的,那你会飞么?”

少女忽然开口,声音清脆悦耳,有些许熟悉。

“飞?”

男人微微扬起嘴角,如同春风吹皱第一条苏醒解冻的河水,温暖的笑意荡漾出潺潺涟漪。

他微微颔首,三千丈的银发无风自动,灿若星子的光影流萤在他身后漆黑的崖谷下方升起,四散飞窜。

万千条细长的银河闪烁其次,将他俊美的面容映照得万般好看。

鹿柒心中愕然,这男人居然跟敖胤张得一模一样。

“当然。”

男人答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呢?或者如果我要找到你的话,我该去哪里呢?”

少女小鹿般清澈的眸子仿佛流淌着碧绿的池水,照得惹人心生怜爱。

鹿柒再次惊愕,这少女长得跟自己的模样,分毫不差!

男人眼底的星河好像瞬间晦暗,他高挺的眉目仿佛耸峻的青峰,将两眼星河埋藏。

他似是陷入了沉思,脸上露出怀旧故人的惆怅,过了许久。

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当最后一缕夜风不再缠绵,当最后一颗星子隐没黑暗,当鸟兽飞虫都昏昏欲睡过后。

男人扭过头,看向少女稚嫩青涩的脸,眼中似有火光湮灭。

“等你再长大点吧,”

男人喉咙似有烈酒微醺,灼烧出轻微的叹息。

“那要再等几年呢?”

少女迫切地俯身,仰脸凑过去看。

“十年吧。”

男人看向少女温润的眸。

“十年之后,如果本座还活着,不论山高水远,本座都来遇你。”

少女心中闪过几丝警觉的不安,好像听出来这话语中的伤感,于是赶忙道。

“不行,那说十年就十年,虽然长但我可以等,但是十年之后你一定要赴约,否则我......”

少女语气焦灼地断在凉风中,似是想怎么接下面有些硬气的威胁,愣了一会补充道。

“无论人山人海,我都要把你找到!”

男人忽然笑了,笑得眼角泛出细小的波澜,荡漾出温柔的春光。

“好,本座答应你。”

他自怀中取出一枚发光的蓝色龙鳞递给少女。

“十年后,如若你与本座再能相见,本座便腾风而跃化龙,带你遨游天地山川,万里江河。”

“一约既定!”

少女接过那枚龙鳞,如获珍宝般小心收好。

“一约既定,山海觅藏,万川无阻。”

忽然,鹿柒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视角一片模糊。

混乱消失后,她重新抬眼,入目的是敖胤那张俊美好看的脸。少女的踪迹已然不见了。

“你知道了吧。”

白发的敖胤看起来圣洁温柔,他注视着自己的眼,无比温润地说。

鹿柒开口,这才发现少女就是自己。于是她惊讶地迅速站起身,险些踢翻脚边快要烧尽的篝火。

“你还活着么?”

敖胤依旧温顺柔和,他忽然转头,不敢看自己。

“十年是什么意思?”

鹿柒察觉到不安的来由,轻声问。

“你不要我来寻你么?”

“如果你醒来,发现本座消失了,一定不要来找本座。”

敖胤声音里带着虚弱的喘息。

“你一定一定要,把本座给忘了……本来你与本座的相遇,就不在计划之内。”

“什么叫不在你的计划之内?那什么……什么才是你的计划之内?”

鹿柒后退一步,忽然不敢上前。

“我不是?他们也不是?那你被抓是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你回答我啊!”

黑暗中,敖胤的脸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被银发包裹的脸渐渐隐没在黑暗里。

鹿柒声嘶力竭,想要问出答案,发现胸口忽然一枚发光的龙鳞。

“你不告诉我,我要去如何救你啊?”

心口蓝光大作而后消失,敖胤也跟着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件事!卑微求评论啊宝子们!(比心)

下集预告:

敖胤上身□□,胸膛隐约露出些蓝色的龙鳞,结实的双臂被无数道黑色锁链拴住,锁链的尽头深深扎进两旁的硕大岩石中。

他双目紧闭,白发纷飞,像是一个陨落人间的孤寂神祇。

神光瘦弱的身躯站在这个由纯白物体组成的凝时冢内,仿佛是一幅荒芜寂寥的水墨画。

她忽然觉着内心一阵无比沉重的悲悯,然后她缓慢回头,一步步地朝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