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衫正在写一封信。但是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的光景他却只是呆呆地坐着,手里的铱金笔悬在离纸一两公分的地方。叶青衫的目光一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桌面。在桌子上摆着一束许久没有换过水已经蔫掉的花,还有一个薄薄的电子钟。不过叶青衫的目光却落在另一件东西上,那是一张相片。在相片里叶青衫和一位长头发的姑娘快乐地并肩站立,身后是明媚的秋阳。
别跑,小心点。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才不管呢,除非你追上我。一个同样遥远的声音在说,伴着银铃样的笑声。秋天的阳光从已经变得有些稀疏的树梢上透下来,在干爽的地面上变成无数榆钱大小的光斑。空气带着微微的冷,但是吸进肺里很舒服,有股好闻的味道。也许这就是秋天的气味。小菲,我捉住你了小菲。一个声音说。这不算,是我自己停下来让你捉的。另一个声音说。
叶青衫叹口气,将笔下的纸揉成一团。纸篓已经满了,都是像这样的纸团。我真的应该写这样一封信吗?叶青衫想,这能代表什么呢?能让我平静吗,能改变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能——留住小菲吗?一丝亮点从叶青衫的眼角闪过,他感到有股咸津津的东西滑下喉头。我已经失去哭泣的力量了,叶青衫接着想,但是想不到我还能流泪。叶青衫从座位上站起,慢慢朝门外挪动脚步。门外是客厅,有些发挤地摆着些算得上不坏的家具。客厅里有七八个男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坐着。他们紧张万分地注视着叶青衫。刚才当叶青衫将自己独自关在小屋里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他有什么意外的话这里每一个人都难脱干系。现在好了,叶青衫自己出来了,每个人都暗暗地吁出一口气。我们走吧,一个人上前说,他小心地看着叶青衫的脸。叶青衫机械地点着头,他知道此时在这幢普通公寓房的周围起码有上百人在担任着警戒。是该走了,要不邻居们会被吓坏的。他们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叶青衫戴上墨镜,被几个人簇拥着出门。身边的人不断地用对讲机通着话,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道路已经被清理过了,除了他们再没有别的车辆。当小车开出很远之后,叶青衫仍然不住地回头望着七楼上那间拉着深红色窗帘的窗口。家,那就是家。但以后不再是了。一切都改变了,从一年半前的那个慌张的清晨开始。人生真像是一个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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