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寸电视里正放着夏群芳一直看着的一部连续剧,但是她除了感到那些小人儿晃来晃去之外看不出别的。桌上的饭菜已经热了两次,只有粉丝汤还在冒着微弱的热气。夏群芳忍不住又朝黑漆漆的窗外张望了一下。
有电话就好了,夏群芳想,她不无紧张地盘算着。现在安电话是便宜多了,但还是要几百块钱初装费,如果不收这个费就好了。夏群芳想不出何夕为什么没有回来吃饭,在印象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何夕只要答应她的事情从来都是作数的,哪怕只是像回家吃饭这样的小事,这是他们母子多年来的默契。夏群芳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她没有一点食欲,但是靠近心口的地方却隐隐地有些痛起来。夏群芳撑起身,拿瓢舀了点粉丝汤。而就在这个时候门锁突然响了。
“妈。”何夕推着门就先叫了声,其实这时他的视线还被门挡着,这只是许多年的老习惯。
夏群芳从凳子上站起来,由于动作太急凳子被碰翻在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虽然是责备的意思,但是她的语气却只有欣喜了,“饿了吧,我给你盛饭。”
何夕摆摆手,“我在街上吃过了。有同学请。”
夏群芳不高兴了,“叫你少在街上乱吃东西的,现在流行病多,还是学校里干净。你看对门家的老二就是在外不注意染上肝炎的……”夏群芳自顾自地念叨着,她没有注意到何夕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啦。”何夕打断她的话,“我回来拿衣服,还要回学校去。”
夏群芳这才注意到何夕的脸有些发红,像是喝了点酒,她有些不放心地问:“今天就不回校了吧。都八点钟了。”
何夕环视着这套陈设简陋的两居室,有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晚上刘教授找我有事。”他低声说,“你帮我拿衣服吧。”
夏群芳不再有话,她转身进了里屋。过了几分钟拿着一个撑得鼓鼓的尼龙包出来。何夕检视了一下,朝外拧出几件厚毛衣,“都什么时候了还穿得住这些。”
夏群芳大急,又一件件地朝口袋里塞,“带上带上,怕有倒春寒呢。”
何夕不依地又朝外拧,他有些不耐烦,“带多了我没地方放。”
夏群芳万分紧张地看着何夕把毛衣统统扔了出来,她拿起其中一件最厚的说:“带一件吧,就带一件。”
何夕无奈地放开口袋,夏群芳立刻手脚麻利地朝里面塞进那件毛衣,同时还做贼般顺手牵羊地往里面多加了一件稍薄的。
“怎么没把脏衣服拿回来。”夏群芳突然想起何夕是空手回来的。
“我自己洗了。”何夕转身欲走。
“你洗不干净的。”夏群芳嘱咐道,“下次还是拿回来洗,你读书已经够累了。再说你干不来这些事情的。”
“噢。”何夕边走边懒懒地答应着。
“别忙。”夏群芳突然有大发现似的叫了声,“你喝口汤再走。喝了酒之后是该喝点热汤的。”她用手试了下温,“已经有点冷了。你等几分钟我去热一下。”说完她端起碗朝厨房走去。等她重新端着碗出来时,却发现屋子里已经空了。
“何夕。”她低声唤了声。然后目光便急速地搜寻着屋子,她没有见到那两件塞进包里的毛衣,这个发现令她略感放心。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灼痛从手上传来,装着粉丝汤的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夏群芳吹着手,露出痛楚的表情,这使得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然后她进厨房去拿拖把。
我站在饭桌旁,看着地上四处横流的粉丝汤。心里在想这个汤肯定好喝至极,胜过世上的一切美味珍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