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今年的秋,来的格外早。
才进十月,便觉得寒意上来,风吹到骨头缝里。
顾泱泱坐在梳妆台前,朝阳透过菱花格窗给她镀上一层柔光。皙白的肤,鸦黑的发,红艳的唇。她年前才刚及笄,已经可以窥见日后的天人之姿。
梳头的小丫鬟不由放轻手上的动作,唯恐弄疼这位金窝窝里长大的顾家嫡女。
世人谁不知道,顾家虽是商户,可顾家嫡女是她母亲殷氏比照京城的贵女教养,随便拿出去的一件衣裳首饰,便足以碾压整个申城的闺秀。
更别提容貌气度,比宫里的娘娘们也不差些什么。
顾泱泱倒是不知梳头丫鬟的想法,纤白手指在琳琅满目的首饰盒中挑挑拣拣,只为了给今日的雪梅裙挑选一只适合的发簪。
雪梅裙是顾家布庄的贡品,整个申城也没有一匹。她废了好大心劲儿,才让这雪夜赏梅图正正好好出现在马面的正襟位置。
若不是要去布庄子走一圈,给自家布庄做宣传,顾泱泱还舍不得穿。
只是,正挑着,忽听窗外传来嘈杂响动。
“三姐姐!三姐姐!求你救救我!三婶婶冤枉我偷了她金镯子,我真的没有偷!”
一道泣血哀求的男音从院外传来,顾泱泱不由蹙眉,停了挑选簪子的举动,疾步走到院门外。
泱华院外,跪着一个瘦弱少年。
他年约十五左右,身量已经半成,却瘦小的像是十一二的孩子。
顾泱泱心底一惊,目光落在他身上。一身竹节锦袍不知在泥地里滚了多久,金银丝线脱丝,锦袍摆处还有不知被哪里的树枝勾着,已经破损。
一见到顾泱泱出来,立即跪行到她脚下,抱着顾泱泱的大腿开始抽噎,“三姐姐,三婶婶说我偷拿了她的金镯子,要把我拉祠堂,让三叔和四叔打死我呢!”
来到身前,顾泱泱才发现他和脏污外面截然不同的是,清秀俊朗的面容,眉目如画还带着些稚气。
正是顾泱泱嫡亲的姑母唯一的子嗣,顾钟。
顾泱泱几乎不敢认,这是爹娘在时,文静秀气的表弟,爹娘才去京中上贡不过三月,她忙着布庄的生意不曾照看。疏忽间,她的这位表弟,竟然已经被三婶婶苛待成这般模样。
而院门外,丰腴白胖像是刚出锅包子的宋氏恼恨的跺了跺脚,想要趁着顾泱泱不注意,偷摸溜走,却被殷妈妈瞧见,带着红缨几个丫鬟堵住去路。
宋氏见自己被拦着,一叉腰,端着长辈身份训斥,“顾泱泱,这就是你待客的态度吗?拦着不让长辈离开,可真真是没家教。”
顾泱泱把顾钟扶起来,敏锐察觉少年因为宋氏开口而瑟缩了一下,心底怒火更甚,可她面上却带着笑意。
“三婶婶,难不成你不是顾家的人?说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多见外啊!”
言下之意,训斥她没家教的宋氏,才是真的没家教,甚至,没有把自己当顾家人。
宋氏自然也听出来了,但她想的更多。他们三房四房和长房二房不亲近,盖因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当年顾老太爷救了威武将军府落水的嫡女阮氏,那阮氏坏了名声只能嫁他为妻。婚后夫妻倒也恩爱,阮氏用嫁妆助顾老爷子从一介布商,成为如今的皇商顾家。
夫妻生一女两子,长子顾崇文自幼精通武艺,跟着外公威武将军去北疆从军,如今是个六品小官儿,未曾婚娶。
长女便是顾钟的母亲顾崇青,嫁给一户姓钟的人家夫丧,后带儿子回到顾家,并改姓顾,跟着兄弟们排行行四。顾崇青身手不比哥哥差,后带着顾钟从军,立下赫赫战功,年纪轻轻便封了女将军,直到前年才把顾钟送回顾家。
次子便是顾泱泱的父亲顾崇理,因长姐兄长皆不在家,便掌管顾家家业。年过二十才在外公的牵线下,娶了定北侯府的殷氏为妻,夫妻恩爱只有一女。
宋氏所在的三房四房,是当年阮氏去世后续娶的云氏所生,当初云氏进门前,顾老爷子便立下契:顾家所属布庄皆归阮氏所出子女所有,云氏子嗣无缘继承。云氏应了这契约,才进了顾家大门。
此刻顾泱泱一句,你不是顾家的人,可不就是真真戳到了宋氏的肺管子。
宋氏气得牙根子痒痒,顿时也不顾得长辈的体面,指着顾泱泱鼻子大骂,“泱姐儿,你让红缨她们拦着我不许我进门,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想来二哥二嫂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也是为人品行不端,不配为顾家家主!”
“三婶,您这话可不对,方才您还说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怎么又编排起我爹娘来了?我爹娘若是品行不端,不配为顾家家主。那蓄妓终日不肯回家的三叔,就配吗?!”
殷妈妈等人听闻,憋笑不敢笑出声。整个申城谁不知,顾家三房宋氏因体态丰硕不得夫宠,顾家三爷顾崇智常年在外蓄妓不肯回家。
顾钟见顾泱泱牙尖嘴利,并没有吃亏,藏在顾泱泱身后的一张脸,露出和年龄截然不同的深沉笑意。
往日在军中,听闻顾崇青禾顾崇文二人对她的称赞,说什么此女若为男儿,定能撑起顾家门户。还说什么他此行前往顾家,定要和顾泱泱交好才能找到那东西的所在。
他还觉得这话夸大了,如今一见才知,顾泱泱虽为女儿身,可一张嘴,却也辣的人心窝疼。
宋氏被噎的瞠目结舌,脸上青白几下,恼羞成怒,“我是为了顾钟偷我金镯子来的!不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顾钟!你给我出来!有胆子偷东西没胆子承认?我就不信,我今日还逮不到你这个偷东西的小畜生!”
此话一出,宋氏像是找到了借口,作势要推开红缨殷妈妈等人,强闯进来。
顾钟有些懊恼的收了下抓住顾泱泱的手指,粗糙指节和昂贵柔顺的布料形成强烈反差,顾钟不由放轻了动作,唯恐刮花了刺绣的雪梅。
顾泱泱以为他收手的动作是惧怕宋氏,伸手牵住顾钟粗糙掌心安抚,“钟哥儿莫怕,三姐姐今日定是能护住你。”
顾钟哪里会怕宋氏,可面上,却忐忑着眼神看向顾泱泱,咬了下唇,“要不,三姐姐,你还是把我交给三婶婶吧,我,我不想让你为难。”
少年的动作没有任何诱惑之意,只是单纯地不想牵连顾泱泱。
可因他模样生的出众,却生出另外一种,仿佛可以任由人欺负的美感来。仿佛是易碎的琉璃,若是保护不好,一个不小心,便会掉落地上,粉身碎骨。
顾泱泱忍不住轻叹一声,“没事的,三姐姐能护住你。”
这般模样出彩的孩子,若是生在公侯伯爵之家,定然也是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哪里会因为被污蔑偷一个金镯子,便被逼得下跪求助。
可惜了,生在顾家,姑母远在北疆沙场征战,父亲早逝,内宅外宅都无人护着,竟被人欺负到这般境地。
爹娘不在,她为姐姐,定是要护住姑母的子嗣。
顾泱泱没有留意,在她许下承诺后,顾钟眼底闪过的一抹暗芒。
她的注意力,都在跳梁小丑一般的宋氏身上。
“三婶婶,你说是顾兄弟偷了你的金镯子,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喊打喊杀的,祖父得知您如此苛责顾兄弟,怕是要问罪!到时候,你三房能当代得起吗?”
宋氏最隐秘的心思被顾泱泱戳中,她最怕的,便是道观清修的顾老爷子。
他们能狐假虎威,仗的就是顾老爷子清修不理俗世。若是老爷子得知他们苛待了阮氏的外孙子,能有什么好处?
宋氏不敢硬闯泱华院,可又不甘心就此罢休。
“我丫鬟说是他拿的,还要什么证据?你不过是仗着老太爷偏疼你们大房二房罢了,就包庇这偷我金镯子的小畜生!什么时候,顾家轮到你一个小丫头说了算了?!我这就禀明老太太去,看她如何决断!”
宋氏说完,昂着头去了,身后的丫鬟也唯恐被牵连,匆忙朝顾泱泱行礼后,紧接着离开。
顾泱泱毫不在意,云氏是个心思沉稳的,还要维持她的好祖母形象。说不定,还会因此训斥借着金镯子发作的宋氏。
顾泱泱不放在心上,殷妈妈红缨等人却觉得大祸临头,“姑娘,这眼下二老爷和二太太尚未回来,若是三太太真的说动老太太出面,您可怎么办啊?”
云老太太这些年能在府中作威作福,不说别的,一个孝字,就能稳压大房二房一头。
顾泱泱正准备开口她们,但,身后传来一道细弱男音,“要不,三姐姐,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若是因我的缘故连累了三姐姐,便是死后下阿鼻地狱,也难抵我罪恶!”
顾泱泱见他神色惊慌未定,忍不住摸了摸他发顶,示意她跟自己进了正房,笑道,“无妨,咱们祖母掌管整个顾府,这些年你可见她无缘无故发作过一个人?若你真的没有拿三婶婶的金镯子,只怕三婶婶还要来给你赔不是呢!”
顾钟半信半疑,跟着顾泱泱进了正房,在西窗下坐下。
一溜儿三间正房,屋子里是好闻的说不出的香味。
西侧摆着顶天立地的螺钿屏风,上雕刻着卧冰求鲤图,旁边还有一行草书,“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此刻,几个梳着头穿红戴绿的丫鬟正端着一盆盆热水往屏风后头去,隔着屏风的小眼儿,能看见里头浴桶热气蒸腾。
顾钟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热水泡过一样暖洋洋的,他这位名义上的三姐姐,竟然和传言中一样,是个心思淳厚的人,不说问他真的有没有偷金镯子,反倒是带他来沐浴更衣。
这样无条件的信任,是顾钟过往岁月中,不曾体会过的暖意,宛如盛夏的暖阳,让他沾染光明的同时,忍不住想把散发光明的人,吞噬到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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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珠上山拜佛路上,捡到一个英武不凡的男人。
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救下的男人是话本里的男主,身世复杂:乃是当今皇帝之孙,在先太子造反后流落民间,在乡野中长大。
她会救下这个男人,利用全家家业为他谋划,并且心甘情愿和他成亲。
然后,在他被皇帝认回皇宫时,一杯鸩酒,和腹中胎儿共赴黄泉。
而那个男人,不仅没有为她悲伤,甚至登基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后宫姬妾如云子嗣多到和蚂蚁一样。
她呢,只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林氏,帝民间之发妻,早亡。
林明珠:???
合着,她就是这个男人用完即抛的垫脚石。
我可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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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女主彼此1v1,双c。
2,两个不懂爱的小憨憨磨合日常,不换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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